一杯热酒暖肝肠
————白居易·《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居易 《问刘十九》
对中国古代很多有志文人来说,自幼时识文断字诵读四书五经之后,生命就被局限在入仕的忠诚和退隐的无奈当中了。乱世时,希图纵横驰骋,建立不朽的基业。太平年间,又以匡正天下,封王封候为首要目标。当这些目标变的遥不可及时,则只好忍气吞声,独善其身。就连“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生活,也依稀透着掩饰不住的点点凄苦。一进一退的世界里,有太多文人的扼腕叹息。似乎恍然不知除此之外的生活,蕴含着更多暖人的情趣。
白居易无疑是智慧的。在他留下的三千八百余篇的诗作中,虽不乏像《伤宅》、《卖炭翁》、《秦中吟》之类针砭时弊的作品,也有《长恨歌》、《琵琶行》这样的长篇叙事诗的巅峰之作,但掩卷沉思后,会发现白居易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端起架子,开口闭口仁义道德的样子。白居易像是一个能把自己完全融入到生活中的长者,更是一个能从生活中品味美感的大师。也只有这样的诗人,才有足够的能力领导新乐府运动吧。
《问刘十九》写于白居易被贬至江州任司马以后。这次贬谪,对诗人来说是一生中最大的打击。且不说由皇帝卧榻之侧,放逐至“黄芦苦竹绕宅生”的偏远之地所造成的巨大落差感。给予白居易无法释怀的打击,是在于诗人被贬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仗义执言罢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白居易“心中消尽是非心”,由此“世事从今口不言”。历史上很多人在经历如此荒谬的打击后,往往纠结于心,一蹶不振。而在这种情况下,白居易和刘十九的交往,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刘十九名刘轲,号嵩阳处士,后来隐居庐山。白居易和他之间的情意,或许尚不及手足之情,也不会是莫逆之交,但肯定是自然平和,让人倍感舒服的。不然,也不会有这样温馨的劝酒诗了。
诗歌前两句是写白居易为朋友做的准备场景。“绿蚁新醅酒”,古代自家酿酒的工艺没有官酿的那样完备,酿出的水酒,故有清浊之分。新酿的酒没有滤清时,酒糟浮于酒面,颜色微绿,细碎如蚂蚁,故有绿蚁之称。这样的新酒在小巧、质朴的泥炉上坐着,炉火通红,酒已暖好,微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没有大快朵颐的恶俗,没有觥筹交错的疲惫,融融的气氛,氤氲的酒气,刚好可供友人前来把盏促膝。
白居易是好酒的。他曾自号“醉吟先生”,唯以醉为乡。去世后,葬于龙门山,往来祭拜者因知道白居易喜好饮酒,就都把酒洒在坟前土地上,结果长时间白居易坟前的土地都是湿的。所以白居易备酒来等待刘轲的到来,自然就在情理当中了。更何况是“晚来天欲雪”的寒冬天气呢,一杯热酒暖肝肠,胜过千言万语。
不过,喝酒也是一门学问。除了酒之外,还讲究人、情、景的结合。像“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没有亲朋好友陪伴,一人独酌,这酒喝的太寂寞。“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以花换酒随性而来,情是有了,但依旧单盏,这酒喝的还不够洒脱。“东篱把酒黄昏后”周遭景物太凄凉,这酒喝的又黯然销魂。再比如“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适合北方大汉沙场点兵时豪饮。所以说,如果情景不对的话,就算是碰上知己,怕是也有可能一杯都喝不下去的。
白居易的高明之处,恰恰在于他明白人、情、景的相加,正是生活的本身。由生活本来的情趣出发,不强求不拂逆,得鱼而忘荃。为友人置酒,若是大操大办,不仅刻意庸俗,而且失之诚意。雪夜天寒,若真是好友,只需小酌一番,尽兴即可,就足见情意。随意扯些家常,谈些琐事,既温馨又闲适,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和放松。可以想象,如果两人拉开架势,非要“将进酒,杯莫停”的话,反而是大煞风景的事了。难得由生活中品味出来的丝丝惬意,很可能就一扫而光。那还喝什么酒呢?
“能饮一杯无?”似乎信手拈来的亲切闻讯,是一种淡泊随意、韵味悠长的微妙心境的体现。大有“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禅宗味道。能做到如此境界,对于白居易来说,隐居或者入仕,在朝还是在野,其实早就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是的,一杯已经足够。不多不少,恰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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