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世杰《我与上海的远和近》

  我自小生活在乡下,没念过幼儿园,只上过学前班。学前班是周边几个村子联合建的,找几间破庙似的屋子,请几个识些字的女老师,再胡乱弄些书刊画报,就这样天地人口手的教起来。小孩子个个呆萌傻气,拖着长鼻涕整日在风日里跑蹿惯了,这下圈养起来,多少也算童蒙养正。

  有一天,班里来了一位小女孩,年纪小过我们,像小猫一样乖巧,满眼放着灵光。老师说,她叫小桃,是油田上的孩子,在我们这里借读几天。老师所说的油田,是指胜利油田。由于特殊的历史和地里原因,胜利油田在我们那建了很多厂区和家属楼。在大人们的言谈中我们能隐约感觉到,建在离村不远处的油田家属楼就意味着城市,象征着文明。

  小桃用普通话自我介绍,然后用她稚嫩的童声为我们这群乡下小孩唱了一首《小鸡喔喔喔》。她穿一件黄色棉外套,小手支到嘴巴上表演小鸡喔喔叫的样子,可爱极了。在她那里我才知道,原来小孩子也可以说这么好听的话,唱这么好听的歌。对于她的认知,或许是我对现代化,对文明,对美的最原初体验。

  岁月增长,这种对现代、对文明的追寻一直伴随着我。在书本里看到,上海是中国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于是便开始对她的爱慕。但在真正见到她之前,对上海的想象多于了解,且多是对影视剧的想象延伸。我在北方遥远的小城市里,感觉离她那么远。

  第一次与她遇见,是2012年一个闷热的夏天。偶得一次上海游的机会,虽是跟团,但仍满心期待着这次偶遇。第一次越过长江,南方空气细密的吹不动一丝凉风。乘车在上海的街道穿行,建筑高耸着伸向天空,飘来一片云便是一阵雨。下车后,我走到外滩,目光越过烟雨朦胧的黄浦江,打量着那些宏伟的建筑群。转身步入南京路,在细雨中感受这现代化的景象,回望这都市的种种过往。

  这次相遇偶然、又短暂,是初见的美好。但我知道,仅是走马观花的看了她最华美的表象,未能进入她的日常,走入她的心。匆匆走近,又匆匆远去。但这次下定决心,几年后,我必再回侬身边来。

  2015年初,研究生考试结束后,我拿到一份北京的实习工作,来到帝都暂居三月。北京作为北方的中心,与我的故乡仅隔几百里,对他是颇为熟悉的。熟悉他的拥堵,他的风沙,他冬日里煤炉的味道。杨义先生他的在《京派海派综论》里,从文学研究视角出发,解读两个城市的不同底色,不同的文化性格。于我来说,北京像是兄长,是哥们儿,适合一起喝酒聊天,快意人生;而上海是伴侣,是情人,要一块甜言蜜话,耳鬓厮磨。

  三月,接到研究生复试通知,欣喜若狂,赶忙买好由京到沪的车票,定好住处。一切杂务处理妥当,又在工作之余紧锣密鼓的复习几天,决心一举拿下,去到魂牵梦绕的上海。

  第二次来到上海,是在一个周五的早晨。走出上海站,天气朦胧的让人舒服。可能是我错过了高峰期,感觉上海的地铁比北京宽松得多,小孩子在车厢里自由跑动,用普通话唱歌,用上海话交谈,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望着我。

  复试进行的很顺利,拿到录取结果后又匆忙返京。高铁列车开的飞快,又一次走近又离开,但这次却是欣喜的。因为半年后,我便回来与她厮守。未来的三年里,我要真正走入她的内心,走遍她的角角落落,熟知她,然后,一生相守。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