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03年6月6日,我打工的墨尔本花场,因庆祝女皇生日放假两天。午后,冬日的阳光斜斜地洒落在阳台,耀眼的光芒被玻璃折射在我的书桌上,照亮着那本打开着的相册。这本相册曾经是我最不喜欢的,甚至想把它偷偷销毁,而现在它是我心中分量最重、最有价值的一本。
这本“丑相集”,是母亲生前的杰作,她把我曾经扔掉的、不想要的、甚至撕烂的照片,悄悄地捡起,一张张粘贴在上面,相册里有我从少女到成年,从清纯的小姑娘,到职业女性的相片。有小张的也有放大的、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那时我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要把我这么难看的,简直是丑八怪的照片,当宝贝似的收拾起来,保存起来?比如,有一张我15岁的相片,一副呆傻的木偶像,我自己也觉得惨不忍睹,根本不值得“留念”。母亲却把它精心保存下来。
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我一只眼睛是肿的,一只眼睛闭着,好像才睡醒,又像刚哭过一场。这样的“玉照”,简直是破坏我的形象,丑化我的相貌,打击我的自信,也是摄影的败笔,早就被我撕烂扔掉了,却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将它整复、抚平,粘贴好收入这本相册。
还有我穿着旧衣服的,狼吞虎咽吃西瓜的,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瘦得像一根叉衣杆,坐在破藤椅上,站老屋前的背影……反正我那些童年到长大后的丑照片,我认为是不好看的,不值一看的,母亲都替我收藏着。并且还在照片旁边注明:我可爱的女儿,某年某月某日;女儿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又是某年某月某日;十六岁生日照,摄于某地家中等等,让我有种“铁证如山,不容抵赖”的无奈。
气愤不已的我在相册封面写上“丑相集”三个字。母亲呵呵地笑了,说在她眼里,我的每一张照片都不丑,都很美也很可爱。我指着一张照片,说怎么看都有点眼熟,就像布告上判了十五年的脸。母亲却认真地说很好呀,那么天真,纯朴,浓黑的头发,亮而有神的大眼睛,表情有点严肃,比笑起来的样子更有个性。我喜欢,母亲这样说,我还拿她有啥办法。二十多年来,我义无反顾地扔着,撕着,母亲也一如既往地捡着,收藏着。
墨尔本的天空淡淡地蓝着,偶尔有鸟飞过,使空旷而单调的天空生动了一下,又很快平静。这样的假日,这样宁静的午后,不给朋友打电话,不读书也不看报,就这样懒懒地半躺着,捧着母亲遗留的这本“丑相集”,细细地翻看着。
抚摸着这些“丑相”,追忆往昔。又看见相片上那些泪水打湿后,模糊淡化开来的痕迹。我在母亲写给我的信中,同样看到过这样的印痕。它像午后的阳光渐渐暗淡,冬日最温暖的时光就慢慢地消逝了。
丑相中的我不懂得什么是美,不懂光阴易逝,人生苦短。现在,我已读懂母亲的审美。世上又有哪一个儿女,在母亲眼里是丑的呢?在父母满是慈爱的目光里,自己的孩子是那么出色,那么令她怜爱,令她为之骄傲。有多少个别离的晚上,母亲就是摩挲着这些“丑相”,把思念化作一片波澜;多少个不眠之夜,母亲就注视着这些“丑相”,祝福着女儿幸福。母亲的爱不需签证,就已飞过了万水千山,越过海关,陪伴到了我的身边。
这样的午后,这样的节日。合上相册,看见我黑发中开始闪亮的几根白发。它悄悄地来了,预示我将走向一个新的黎明。回首再望,真像母亲说的,“丑相”为什么好看、可爱,因为每一张都有我的童心和掩饰不住的青春气息,年轻的活力。如果说它丑,那也是如花似玉的丑样儿。
岁月无声,相册有情。你悄然地带走我青春的容颜,却也让母爱在思念中永生……
2007年6月 Melbourne
作品不错,已好评,欢迎回访,指点我的作品《小城故事》
别乱夸张,你的乱夸,吓得我哆嗦。
如果说张爱玲是民国的才女,那么一如可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张爱玲了。我不关心国,我不关心称,我关心我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