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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白天迷迷糊糊,到了夜间十分清醒,脑子空落落的,翻几个身都睡不着,好容易眯了片刻,一下子又掉进梦里。这些梦千奇百怪,荒诞无稽,有梦见自己是皇帝,跟一帮妃子在酒池肉林中纵情交欢,妃子们争风吃醋,撕打出手,我摸摸周身,血肉模糊。或是梦见英雄救美时救了一个仙女,死活要嫁给我,不要房不要车,就要我这个人,我还假惺惺说些配不上她,不能给她幸福之类的疯话,急得仙女解带上吊,悬死桃梁,我只好饮恨奸尸。时间一长,精神就有点恍惚,偷偷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医生要我详说梦境,我如实相告,他如坠淫梦,口水飞流几尺,表情特别恶心,还一本正经告诫我雄激素分泌过旺,开了两盒药给我。我不太相信,毕竟一有时间就找菲菲,老子又没长四个蛋,没那么多激素吧,越发对江湖术士失望,药一颗都没敢吃。

  张茹被男人接走那事我一直没明说,她装笨也装得巧妙,上星期主动打给我,说车有什么好的,我就不喜欢坐,坐出租车难受死了。我说出租车能跟私家车比吗,奔驰车你坐坐看。她说,什么啊,也就那样啊,我觉得一点都不舒服。我笑笑,心想怕是舒服到深处去了。她还无耻地盯着我,说你谈女朋友了吧,那女孩好像还不错,干什么的呀,哪天介绍我们认识吧。我懒得纠缠,直接挑明: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好介绍的。

  离婚后我想明白一些事,所谓结婚说白了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离婚也不过是两个人分开过日子。婚姻这东西看起来结构简单,操作起来叫人焦头烂额。结了一次婚,离掉,一个人过了一年,人间百味我品到了八成。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男女之间情感泛滥,但没一个动真感情。离婚那天张茹要我签字,我认为她中了邪,现在一想,这不是很正常吗,今天张三离,李四结,明天张三结了,李四又离了。婚姻最不靠谱,民政局的业务也特别有季节性,春天发结婚证,秋天发离婚证,一年忙两潮,没人觉得不合适。

  我的人生发生了剧烈转变,以前居家过日子,现在满脑子方向与目标。小学,中学,大学,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离婚,眨眼之间,我已三十。人生过半,我不过一名小学老师,当着狗屁不响的语文组长,一个月工资三千块,处在社会最底层,去菜场买菜要还价,上下班坐公交车,一年逛很多次海澜之家只敢买一套,其余三花五绿的冒牌货,什么花花公子、鳄鱼,穿在身上像柬埔寨渔民。很多人碌碌老去,而我不想,于是苦心钻营,卧了薪,尝了胆,有人骂我,我听,有人打我,我咬牙忍,时日一到,翻身为王。04年老朱上任,存心刁难我,处处拿我开刀,在厕所碰到都要提着裤子训我两句。有一次我上公开课,他坐在后面皱眉勒眼,状似有人踢他的蛋,课没下就冲我吼:拿教案来找我。我担心受怕捧着教案去找他,他一把把教案本撕得粉碎,摔到我脸上:你他妈也配做老师?那是我半学期的教案,熬夜补了三个星期,食指磨出血泡,血泡又磨破皮,血与脓水滴在教案纸上,像这血腥而斑阑的人生,我明白疼痛根本不算什么。我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这事一步步来,老朱没几年退休,小朱上位,校长助理顺理成章成为副校长。选举在即,我前后招呼了不少同事,小包小礼意思了不少人,这事办得十分惶惑,不送不行,送了也不一定有用。

  晚上找老徐讨论情况,在电话里聊半天。此女精明,人缘又好,平时爱跟我打闹,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办公室男女的感情都是打出来的。这紧要关头,我早早抓住她,上个月带她去商场买了一套化妆品,她羞答答说我没安好心,说得我心里还真有点痒痒。这女人比我大两岁,十分妖艳,胸大臀肥腰又细,前年离的婚,传过不少绯闻,我猜不是好花,对付这种女人,投其所好即可。她问我三更半夜打电话干什么,有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这话意思深了,我咬着字眼,说什么事算,特别,重要的事呢?她咯的一笑,说我哪知道呀。我引导她:你摸摸肚子,嗯,慢慢往下,咦,问你个事,你喜欢吃香蕉吗?她说,香蕉?忽地醒悟过来:去你的!我大笑,笑后直奔主题,问她觉得王猛这次希望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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