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星袖知道柳双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心中颇为烦闷。便避开冥骸,到离宫城极远的一个湖旁散步,清冷月光洒下来,照得万顷碧波银白一片,因此有个白色的影子靠近他也未曾发现。
“好久不见,圣灵穆。”
星袖吓了一跳,待看清说话的是谁后松了口气:“是生啊,你不要吓我,我也是老人家了。”
“在下来此,是要向圣灵穆揭发一个事实。”白衣女童说完,便附在星袖耳旁,轻言细语,“圣灵穆最近是否感觉有异呢?”
星袖低头沉思了一会,犹犹豫豫地说:“似乎……变得容易生气和疲倦了。不过,这是正常现象吧?水土不服之类的。”
“你这是蠢吗,还是他在对你动手脚时把你的脑子一块儿挖出来了?弟控?”
“你还是一样的毒舌啊,被分裂出来也没有改变。”星袖无奈地摇摇头,并不生气。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双子都做了什么吗?”生突然觉得无力,你迟钝得太厉害了吧?老兄?
“我……”星袖垂下眼睛,咬紧了牙关,好像只要有一分松懈,就会从口中吐出足以致人死命的毒液。
“你是明白的吧?太好了,我还在想如果你真的傻了要怎么办呢,要不要把你的脑壳掀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呢,要是真是这具肉身造成的你的智商下降用不用杀了你算了呢。哎呀,”生忽然一拍脑门,“我忘了,杀人的活儿该由死来做呢。”
说完,她还卖了个萌。
虽然你卖起萌来是很让人觉得可爱,但你每句句尾都带“呢”让我听着很慌你知道吗?星袖默默吐槽,不过他要是敢说出来,一准儿会被生和死联起手来先被整死然后又被复活然后又被整死,如此周而复始,永远都别想脱身。
“算了,”生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事实上,像她这样的灵体,是不会有睡意和疲乏的感觉的。她露出疲倦的神情,“死,出来吧。我太累了,和蠢货说话实在太费劲了。不过你暂时不用工作了,这个蠢货还没到需要人帮他开颅的地步。”
一个神情冷漠的黑衣女童出现在空气里,惊掉了星袖的下巴。
什么?你居然真的把死带来了准备来开我的脑壳?要不要我在你试图掏出我的脑髓时帮你伴奏“掀起你的头盖骨”啊?!
腹黑,绝对的腹黑。星袖开始自额角流下冷汗。虽然知道小妹你很厉害,可你原来有一部分是这么腹黑的吗?
太可怕了。
“死,走啦。”白衣白发的生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抓住黑衣黑发,同样相貌的死的手,想要把她拉走。
死却停在原地:“等等。”她伸手捏住星袖的鼻子,星袖被憋得满脸通红,“你别想庇护他,他的审判结果已经确认了。低级迷魂术,没有用处。不要试图浑水摸鱼。”
说完,她松开星袖的鼻子,向后飘去。
生点头:“对哦,我劝你最好还是自首,干脆把冥骸那个中二病卖了算了,回头是岸啊。我们会装作今天晚上的对话不存在的。”
星袖神色惊惧地后退一步,呼吸颤抖。
原来,我们一直都被监视着,我们所做的所有自作聪明的事,在小妹看来,只是一场闹剧而已。
她始终都在高高的王座上,睥睨众生。
冥骸,你想要力量,我可以给你;你做了蠢事,我也会全力帮你为你隐瞒。
可现在,我也再无办法了。
我终究,还是无力的。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耍任何小聪明都没有用。
大哥,你说得对。我们都在自作聪明,最后终于受到了惩罚。
冥骸,原谅我再也无法无限制地宠溺你了,但我仍然没有勇气,去揭发你。
身为光明的我,与代表黑暗的你,注定要永远纠缠下去,不管是爱是恨。
我会都保护你,直到最后一刻。
第二日一早,赤玒起了个大早,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和羲和找了架马车,向皇宫而去。坐在车上,赤玒的神情有些古怪,略带焦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羲和见了,轻声安慰道:“您不要害怕,只有亲手杀了他,才能让飗歌得到解脱。”
赤玒点点头,又垂下眼去。
随着“吁——”的一声和马的嘶鸣,马车停下,车夫略带不安的脸探进车内:“二位,前面就是皇宫重地,小的实在不敢在皇宫内跑马,请二位恕罪。小的就不送二位进去了。”
赤玒开口,声音竟已镇定下来:“无妨。羲和,我们走。”
羲和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跟着赤玒下了车。
走在宫城之中,四周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华美之极,赤玒却无暇欣赏,走到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他摘下斗篷,递给羲和。
影原本在偏殿中喝茶,身旁还坐着魁伊和魁偃。
影感觉到柳双成的变化,再也不肯见他,遑论听他的命令。
柳双成虽然不悦,因为忌惮影的实力,还是不得不笑脸相迎,并在影高兴的时候躲得远远的,不高兴的时候更要躲得远远的。而影对魁伊虽然也是板着一张脸,却也还算过得去,于是魁伊天天呆在影的身边,这下柳双成和冥骸都没了辙。
忽然,他像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整个人都紧了一紧,当即摔了茶杯,提枪追了出去。
魁伊魁偃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赤玒像是刚入伍等待测试的新兵,有些无所适从地站着。
羲和轻柔地笑起来,最终之战,即将打响。
我就不参合你们的事情啦,闲人退避。羲和向后轻退一步,消失在空间的轻微扭曲之中。
他走得悄无声息,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忽然,一柄红枪从天而降,直刺赤玒天灵!
赤玒察觉到杀气来袭,在以往,这杀气对他来说是警告他逃跑的信号,即便是现在,他在感受到比以往曾经见过的浓厚数十倍的杀气,也不由腿脚发软,多年的经历所养成的习惯让他身不由己地产生了恐惧,还有逃跑的欲望。
但是。
赤玒抬起头。
我不能逃避。
他向上空,一掌,推出!
我不会逃避!
朱砂刺下的那一刻,他向一旁一歪头,手掌拍在枪杆之上,一个四两拨千斤,便把朱砂连带抓住枪杆的影一同掼在了地上。
影在将要摔在地上的那一刹,借朱砂为支点,一个旋身,便由将要摔个倒栽葱的趋势逆转为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
影兴奋至极地大笑,长枪一摆,化为一道红色闪电,凌厉至极地刺向赤玒心口。
赤玒瞳孔一缩——糟了,这一枪躲不过!
所幸他眼疾手快,双手猛然抓住枪杆,此刻枪尖已经刺破他的衣服,直接抵在了胸口的皮肤上。
影眉头微皱,手上不停,捏紧了朱砂执拗地向前冲去,誓要把赤玒戳个对穿。
而赤玒的手掌已被枪杆磨破,血肉模糊,染在朱砂上竟分不清谁比谁更红。他两手在枪杆上的距离骤然拉开,左手在前右手在后。
赤玒咬牙,忍住疼痛,两手同时发力,右手向一旁狠狠一拉,把朱砂拉得偏了一点,左手再托住枪身,使出全身力气,发了狠劲儿猛力一抡!
影双脚生了根似的站在地上,即便如此还是被赤玒拽得一偏。
但也只有一偏而已。
赤玒灵巧的一闪,避过影借势挥来的一枪,快步退到一边,此时他手上,影的枪柄都燃起熊熊烈火,影歪头,触了触那火焰,露齿一笑。咧开的嘴角仿佛为找到对手而兴奋不已,他戟指一拂,火焰便尽数熄灭。
赤玒手中也已有了一柄光华灿烂的长剑,其上火焰缠绕,横在赤玒面前,映得他的面孔光影明灭,更为他英气面庞增添几分豪气,衣袍上沾染的鲜血此刻也都燃烧起来,一同在风中飘摇飞扬,看来十分壮观。
二人均已拿出武器,都向对方袭杀而去,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刀兵之声不绝于耳,难得赤玒从未修习过武道,此时却灵活自如,招式百出,仿佛战场上拼杀了多年的老将,出招又快又狠辣,半点没有怯场的意思。
赤玒使剑使得越发炉火纯青,自己也觉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不禁信心大增。
“辟翳……”星袖看着那把烈焰辉映的长剑,目露追忆。
说起来,小妹她还真是全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