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骸,你怎么样——”星袖在外面待了一会,心情稍稍平复,便走入大殿,查看冥骸的进度。
他刚一踏入大殿,就觉得不对劲。仔细检查之下,发现整个向国皇宫满满全是死气。
星袖立刻知道是冥骸做的手脚,他一把拎起冥骸的领子:“你这混蛋,不仅毁了止莱的魂魄,还把向国国脉也掐断了吗?!”
这么做的话,他们被判定的罪肯定会比大哥大上一倍不止!大哥只取开国皇帝气运,还帮助其子嗣治理国家;他们倒好,一上来就断人家国脉,若无气运极盛之人镇压,向国必定大乱!这种亡国灭种的举动,被她知道,就不是被生撕那么简单了!一定要想办法补救!
冥骸怔怔地看着星袖,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最后都要委屈得哭了:“人家不是为了给你出气么……”
星袖此时满脑子都是如何把知晓这件事的飀歌的怒气降到最低,哪里听得进去冥骸的辩解,甩手扔掉冥骸,没好气地说:“出气出气,你都多少亿年的老妖怪了还是孩子心性,小妹不罚你我都要揍你一顿!没办法,好在我存了一份止莱的原始基因,干脆做个傀儡向秦国投降。”
冥骸一听就不高兴了,凭什么便宜那个不知好歹的狗皇帝?他还是我的部下罗缑族中的一员呢,你把向国给我怎么样啊?
星袖已然不顾冥骸的想法和感受,取出基因开始制作傀儡。
与此同时。
“生、死,你们两个一个去向冥骸和星袖传我之前的命令,之后盯紧星袖,等待他落单,届时告诉他真相;一个去通知柳双成,叫他尽快接收向国。”昏暗的空间里,平静的女声响起,在暗处一白一黑两道长虹蹿起,分别向两个方向飞去。
“什么?向国国脉已断?”柳双成吃惊地抬头,望着上方黑衣黑发,女童模样的死,“那两个小子真的这么干了?”
“是的,请阁下尽快。”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不行,主上吩咐的事一定要等阁下完成方可离去。”
“好好好,你就跟着吧。”
柳双成来到御书房,颔首道:“陛下,臣刚刚得到消息,向国皇帝止莱已死,群龙无首,臣以为,应当派人前去接收向国的土地。”
“朕为何要接收向国?向国疆域不大不小,若你的消息为真,且向国宗室无一人可继承大统,其余国家肯定也要眼红,凭什么秦国就能将其收入囊中?况且向国与秦国虽风俗相似,却免不了有旧臣余孽不忘前朝,若是作起乱来,朕要如何处理?总要止莱亲自投降才行。”
陛下何时如此优柔寡断?柳双成心想,正当他腹诽不已时,却听见魁伊又道:“总之你先去看看,见机行事。”
柳双成带着一众大臣,策马来到向国都城外,却见到止莱带着向国的皇室,披发戴枷,身着囚衣,竟是出城投降了。
“投降?果然是这样……辰国,果然可怕。”听过柳双成的回报后,魁伊蹙眉,若有所思地道。
“臣斗胆问,陛下知道了什么?”
“当初那两个古怪的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异。听他们的叙述,区区秦国,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既然如此,直接把逃犯抓走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来征求朕的意见?朕也感觉得到,那个冥骸要杀我根本是轻而易举,为何不直接杀掉我而是只骂了一句就走了?这样看来一定是有什么力量在制约着他们。”魁伊不知不觉把“朕”换了“我”,仍是不徐不疾地说下去,“而这次向国来犯,更是让我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两千人,攻下度雁关都很难,何况是连破数城?再加上你孤身一人前去退敌,你以前从不会如此张扬,之前你自白说自己是辰国人,差不多可以判断,这次的事情与那个冥骸和星袖有很大关系,你的消息一向准确,你说止莱死了,可止莱却出城投降,这,恐怕也和制约着他们的那个力量有关系。”
“陛下圣明。”
魁伊深深叹息,眼中光影明灭,看向柳双成:“不说这些了。柳双成,只要你好好的,魁偃好好的,父皇留下的秦国好好的,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陛下这是何意,臣不明白。”
“柳双成,你是辰国人,本来与我无关,你与冷刿却救我多次,除了秦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可冷刿我却无以为报,只好,拿我的命来偿了。”
“陛下可是想要毁约?”
“我本来就不该在这个世上活下来,况且我这诅咒凶险至极,要压制它绝不容易,以前就已经使无数天师道长死于非命,她又能强到哪里去?”
柳双成悚然:“莫非陛下认为冷刿飗歌实乃一人?”
“难道不是?”
“陛下,臣也曾四处查访,得知冷刿是力竭而亡,后来被一女子带走,早已尸骨化灰,洒入河川了。”
“什么?!”魁伊猛然站起,袖子一拂,笔墨纸砚皆尽滚落在地,“当真?”
“当真。”柳双成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听说冷刿早就嘱咐过那名女子,在她战死之后就把她的遗体火化,洒入酹江。”
魁伊颓然坐下:“她们……”
“她们也不是毫无关系,据说她们师出同门,只是不知她们具体关系如何。”
京城郊外,那装扮怪异的少女盘膝而坐,气息全无,浑如活死人。
飀歌飘到少女面前,一指点在她额上。
少女缓缓睁眼,一见面前有个活人,出手如闪电般极速,五指成爪,抓向飀歌喉咙。
飀歌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抓住少女的手,另一只手飞快拂过百汇、神庭等穴。
少女颤抖了一下,眼中渐渐清明,竟是恢复了神志:“杪。”
“不要叫那个名字。你为什么要参与进来?”
“因为有趣。”少女答道,“我的世界太无聊了。”
“日复一日的重蹈覆辙而厌倦了么?也好,”飀歌轻柔地将少女的头抱在怀里,“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在这件事上我和元的意见是一致的。你偶尔也试着依赖一下我们,试着逃避吧。”
“不对……”少女皱起了眉头,“你做了噩梦?”
“是啊,真是可怕的经历。”飀歌看起来并不在意,但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么?看来我做了个不短的梦啊。”少女站起来,一脸凝重地发下重誓,“希望你们能永远陪着我。作为相应的回报,我会用我的鲜血、骨肉、筋脉,乃至魂魄,来铸造这世间万物。”
“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飀歌向少女深深鞠了一躬,“请遵从你自己的意志,不要为他人左右。”
“我明白了。”少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抽出夹在上面的一支样式和她的装扮一样古怪的笔,唰唰地写了几个字,顿时整个人都笼罩在水波般深沉的光影里,“我必将归来。”
中秋之夜,月至天心。
魁伊来到冷宫附近,一旁的池子中荷叶干枯,莲蓬老迈,一片萧瑟,只有青绿浮萍可为其添上一点生机。
他站定,后方传来淡淡女声:“陛下守约,飀歌感激不尽。”
“万一朕躲到这里是为了毁约呢?”魁伊转身,面向飗歌道。
“那么,秦国一国便要枉遭横祸了。”飗歌双手托琴,“为陛下解开围城之危的恩人会前来收回他所施之恩,连本带利。陛下宅心仁厚,必不会如此决断。”
“这件事,对你会有影响吗?”
“有,这件事会对飗歌的计划有推进的作用。请陛下不必担心。”
魁伊长长叹息一声:“请你,为我暂时解除痛苦吧。”
“是,陛下。”飗歌将琴由捧改为抱,琴弦立刻没入衣料,空出右手来抓住魁伊的手。
魁伊感觉那手既冰冷又有力,挣脱不开。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山顶上了。飗歌正在摆琴,她见魁伊醒来,便示意他用棉花把耳朵塞上,十指在琴弦上作轻捷之舞。
她一脸凝重,周围还没有因为秋风而萎谢的花草树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纷纷开始枯黄,不一会儿,空气变冷,天上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在雪花盖住那些枯黄的叶片之后,气温回升这些雪又开始融化,雪下的植物也快速地发芽生长,很快就长成了茂盛的植盖,竟是一幅盛夏景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草木复又枯萎起来,天空又落下雪片。
这般奇异光景,直把魁伊看得目瞪口呆。
如此轮回不知多少次,轮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这个周而复始的轮回,停在了大雪纷飞的冬日。
飀歌右手五指按在琴弦上,向右方狠狠一捺,琴弦深深没入她的手指,简直令人担心那弦会不会切断她的指骨。
她抬起右手,指向魁伊。
魁伊惊恐地看见琴弦已经割裂了她的手指,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却都不流血。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有什么液体落在自己脸上,伸手一抹,这液体无色无味。或许是雨水吧,魁伊如此想道。
忽然,他被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袭击,饶是他一时也无法承受,只得蜷在地上,捂住胸口不断地颤抖。
啪沙。一块玉佩从魁伊领子里掉出来,挣断绳子落在雪地上。
魁伊伸手欲捡,却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拾起玉佩,魁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听着声音的主人说:“飗歌先行一步。两日后会有一人着黑衣前来拜访,他会提出飗歌对陛下的请求。”
又是一阵猛烈的剧痛,使得魁伊直接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已经躺在寝宫的床上了,魁伊细细回想飗歌冷淡的眉眼,竟分不清是真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