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中,柳双成独坐,翻看着手下收集来的情报,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不耐烦地将这一沓纸摔在桌上:“什么东西,一点用也没有!关在牢里也能让他跑了!”
“阁下是否是为那名太监烦恼?”清亮声音从头顶传来,笑意中隐含着让人震悚的冷酷。
柳双成抬头一望,一个素衣白发的女童飘在半空中,笑眯眯地望着他。
“是你,有什么事吗?”
生睁开眼睛,露出一片骇人惨白,却仍是笑意盈盈地道:“主上派遣吾来此,向阁下传话:‘如若柳双成继续畏葸不前,那么他所守护的东西就将被光与暗的漩涡绞碎。’”
“你方才说那名太监,是知道什么吗?”
“阁下执念其深若此,也罢,主上并未禁止吾给出提示。听好了:那人与阁下身出同源,灵本一体,且正策划不轨之事。”
“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主上并未作出这样的指示,告辞。”说罢,生闭上双眼,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望着女童消失的方向,柳双成喃喃:“我该感谢来的不是另一个吗?”
呆愣了半晌,柳双成猛然站起,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大声吩咐门外的仆从:“我要出去一会,你们好好看家,有人来问就说一概不知!”
柳双成急匆匆地赶到兵部,随便揪住个人问:“有什么事发生吗?”
“柳丞相,您去哪了?兵部尚书大人和陛下都在找您呢!”
“是哪里发生的兵祸?是谁干的?”
“这……是度雁关那边,具体下官就不知道了……啊,尚书大人!”他惊喜地叫起来,“柳丞相在这里!”
柳双成扔下这名小官,冲到兵部尚书面前:“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讲清楚!”
“丞相大人,别冲动,别冲动,老朽这一把老骨头都要给摇散了……哎,先是度雁关那边传来战报,我军大败,刘将军战死,其部下几乎全军覆没,仅余一名重伤副官前来报信……咳……而后又陆续传来城池失守的消息,更可怕的是,这些被攻下的城池所显示的敌军的路线……直指京城啊!”
柳双成冷哼一声:“好胆色!”
“莫非,大人知道……”
柳双成打断兵部尚书的话,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事情紧急,请尚书大人通报陛下,卑职就不当面告辞了。”
“哎,丞相大人……”
“什么?!”魁伊听了兵部尚书的报告,拳头狠狠地砸在案几上,“这个家伙!”
“陛下,这下该怎么办?”
发过脾气后,魁伊反倒渐渐冷静下来,他皱起眉头,手指轻轻叩击太阳穴:“柳丞相向来行事谨慎,如今竟如此冒险,可见情势危急。再看敌军的进攻路线,来处恐怕是向国,可向国新近损失十万士卒,应当是兵力空虚,防御也自顾不暇,哪里来的人来攻打我们呢?难道是有人相助?”
“陛下,依臣之见,向国应该是找了援手,这援手还非常之强。”
“但是,我秦国也是强国,被得罪了必不会忍气吞声。哪里来的这么强,还不忌惮我秦国的援手呢?”魁伊食指不断地在案几上敲打,画圈。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现:“是辰国!”
“陛下,如今区区一个小国便如此猖狂,我秦国脸面何在,请陛下下令,出兵讨伐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兵部尚书从未听过辰国,想当然地以为是个不知名的小国,立即跪地,义正言辞道。
“这是辰国内部的战争,普通人卷进去,只有死路一条,张爱卿,你先回家休息吧。”魁伊站起,背过身去,语气极为冷漠,仿佛这事与他无关。
“陛下!”
“张、爱、卿,请你回去。”魁伊一字一顿,稍稍侧脸,看向张尚书,苍白的脸在稍暗的室内如一轮明月,散发着冷酷的光芒,微微上挑的眼角漂亮至极,却似刀锋般锐利。
“……是。”
待张尚书离开,魁伊这才走到马厩,挑出一匹汗血宝马,向着西边狂奔而去。
秦国某城外。
两个穿着斗篷的人闲闲站立,身后跟着大约两千兵士,还有止莱驻马等待。
正当止莱有些不耐时,罗缑族人突然骚动起来,冥骸压低了声音喝道:“安静!”话语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唇角也不自觉地弯起。
远方地平线处有一人飞掠而来,衣袂翻飞,猎猎作响。此人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众人面前。
是柳双成。
“你终于来了。为什么要躲着我们?”星袖半睁着死鱼眼,一副恹恹的样子。
“你们两个在我的眼里就是麻烦的代名词,特别是你,”柳双成看向冥骸,“我已经够累了,不想再惹麻烦。”
“你还真成了人类的走狗,我以前看错你了,大哥。”冥骸用痛心疾首的语气与表情这样说道。
“我这是迫不得已。”柳双成笑眯眯地说,“想想看,因为你的缘故,她对魁伊有了亏欠,我又帮助她对魁伊进行弥补。那有些事,我做得过分一点也没有关系。哎呀,这还得多谢你了。”
“你……秦国开国皇帝的气运!”冥骸刚要反驳,却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居然用气运来掩盖自己超出上限的力量……这就是你所谓的‘过分一点’?说真的,我要是小妹,非得把你生撕了不可。”
“这可不一定。三弟啊,你扮太监扮得似模似样,做贼也是一流。二弟,你该好好学学他。”柳双成嘲讽道,脸上笑容越发欠揍。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冥骸面带微笑,却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摩鸿!”
摩鸿带领一众族人,带着呼啸风声,以虎狼之势冲向柳双成,柳双成镇定自若地伸出右手,指掌霎时变为银色,然后,他就消失了。
罗缑们毕竟身经百战,知道碰上了速度极快的对手,很快便镇定下来,试图以罗缑天生敏锐的直觉和众多的人数来找到对手,给予他致命一击。
这些举动却无济于事,罗缑们只得在血肉撕裂声中,眼睁睁看着同伴们一个个鲜血飞溅,轰然倒地。
“好快的速度。”冥骸眉头紧皱,神色严峻。
“那是当然,我们之中他的能力最弱,只有从力量,速度等方面做文章。”看见这些,星袖才稍稍提起些精神。
见罗缑倒下半数,冥骸眼中厉色一闪,大声叫道:“回来!摩鸿!”
摩鸿听令,指挥余下罗缑背起倒下的罗缑撤退,而见到罗缑撤退,柳双成才停下来。
冥骸上前一步,双唇微张,恨恨地盯住柳双成。
“怎么?你要来和我打?”柳双成手指轻轻屈伸,手上的银色渐渐消失。
星袖道:“回来,冷静些。你刚才也看到了,大哥他用气运掩盖了力量。况且,大哥智慧之神的名号是白叫的吗?”
“三弟,你这话我爱听。”柳双成夸了一句星袖,马上又严肃起来,“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起内讧,而是要破坏她的计划。”
“破坏计划?”星袖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争夺继承人不行吗?”
“我老是觉得她并不在意最后谁来当这个继承人。”
“这是当然,强者为尊,多明白的道理。”冥骸不假思索。
“你们知道为什么向国……啊呀,你们好像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星袖懒洋洋的眼瞳中终于有了一点疑惑。
“啊,那个,你们之前的借口,好像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星袖大为惊愕,转头一看,除了方才撤退的罗缑们,止莱和他所带领的一千兵士早已鸿飞冥冥。
“混蛋!”星袖身上懒散的气息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暴怒的情绪,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袖子一甩,便消失在原地。
“真是不容易,毕竟他的源质不是‘反馈’啊。”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冥骸平静地说完,身形一闪,追随星袖而去。
柳双成摇摇头,转身正欲离开,一抬头一道黑虹向着向国的方向极速而去,他凝眸细看,忽然大笑起来:“果真是取死之道!”
“什么取死之道?”耳边传来疑惑的声音,原来是魁伊到了,他飞身下马,仔仔细细地打量柳双成,“你受伤没有?”
柳双成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躬身一礼:“托陛下的福,臣毫发无伤。”
止莱寝宫外,冥骸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看着堆成一堆,一动不动的侍卫,又哼起了歌。
吱呀一声,星袖推门出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在哼歌的冥骸,道:“成了。”
“成了?”冥骸一下子跳起来,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抱住星袖不住地蹭,“星袖你最好了,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
“快去。”星袖甩开冥骸,简短地说,仍能听出语气里压抑的怒气。
“是!”
冥骸一进寝宫,面上天真之色立即改换为冷酷神情,他仰首,望向那个巨大的肉块。
肉块痛苦地蠕动着,之所以说是痛苦,因为他一边蠕动一边还发出呻吟,他的表面坑坑洼洼,还有畸形的肢体从各个地方蔓生出来,纠缠在一起。
他似乎想要翻个身,因为和地面接触的部分疼痛非常,好似有人拿了钝刀一点点割他的肉,偏偏又割不掉,只好慢慢来磨。
这凌迟般的痛楚,换了常人早就痛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但只要他胆敢动一动,就会有更加剧烈的疼痛来惩罚他。
冥骸走近肉块,仔细地查看肉块的情况,嘴里还念念有词:“畸形生长、无限增殖、快速分裂、末梢痛感、痛觉激增……全是‘处刑人’……啧啧,止莱,你可是把星袖惹火了……”
“唔……呃呃……啊!”他似乎想说话,却在刚刚发出一点声音时将未出口的话语改为一声痛叫。
“啊啦啦,连发声系统都被破坏了,你想说话的话,就在心里想就可以了,我会知道的。”冥骸一边说,一边把手按在止莱的表面,“嗯,你想来个痛快?好,好,我知道了,可是,这样子可是很难办的啊,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无限增殖和快速分裂啊,两个一叠加,你几乎就是不死的了,即使受了很重的伤,也不会立即死去,只有等你的能量耗尽,你才会慢慢死去,这样的话,你所受到的痛苦可就多得多了。其他的方法?当然是有,身为‘侵蚀’的我当然可以办到,好吧,看你可怜,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下吧,可是,你要我的命令你要毫不犹豫地执行哦,好,好,很好,那么,你接下来要做的……”
下面的话谁也听不清了,可是止莱被疼痛折磨得混沌一片的大脑却获知了一切他需要做的行动。
他按指示运气,不可思议地感到自己原本因为纵欲而虚弱,御医们用尽了办法也补不起来的身体渐渐有力起来,甚至凝聚起了几分内力,并且这内力还在逐渐增加,疼痛感也逐渐减弱,最后变得简直像是在搔痒一样,到了他有自信以自己的内力杀死一只老虎时,他的所有力量竟开始从身体每个部位逃走,汇聚到右手掌上的一点。
这时,止莱忽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恐慌,他觉得自己必须抓住它,否则向国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可是,这与我已经无关了,他这样想。
是啊,他死之后,向国就算是洪水滔天,灾祸连年,也不该由他来头疼了。于是,他没有去抓住那个由内力汇聚起来的点,任由它离开自己的身体。
那一瞬间,止莱感到一种无上的喜悦,整个人如同处于云端,飘飘然欲成仙而去,但下一秒,恶魔的狞笑充斥了他的脑海,他还没来得及抵抗,魂魄就被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