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赤玒被这句话惊得一时愣在那里,反应过来后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被自己的天煞孤星之命给克傻了,什么疯话都能说得出来。他还试图把对话往正常的方向上拉:“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是人,杀人是要下天牢的。”
霎时,他好像在飀歌脸上看见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以为在昏暗的烛光下自己花了眼。果然,烛火一摇晃的功夫,她的脸就又是冰块雕成的了。
而飀歌这边,对赤玒如此天真的想法感到非常无力,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我不会要不听我的话的人。”
原来如此!赤玒赶忙补救:“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一定听!”
但愿还来得及。赤玒在心里默默祈愿。
“我什么都不怕,满天神佛来阻我,我也都能杀出一条血路。但你——必须对我绝对忠诚。”飀歌虽未睁眼,赤玒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她的“目光”好像要刺穿他的心一样锋利。
那是,我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强大。
赤玒不知为何想起了这句话,心中一阵绞痛。
昏黄烛光里,飀歌的脸越发美丽,也愈渐冰冷。
他多么想,多么想把这个人搂在怀里,用自己的鲜血,自己的火焰,去温暖,去融化这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
“如果可以,我的命,请你拿去。”赤玒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记忆里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但后来他忘了。
为什么忘了?
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他喜欢她,比宇宙诞生还要早,比时间的起源还要古老,比自己的存在还要……久远。
“我很高兴,我能爱上你。”赤玒笑了,双眼映着摇曳烛影,呆滞双目也似有了神光。
飀歌“看”着赤玒“目光灼灼”地面对自己,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觉,但她没有情感,不知道那是什么,即使在以前,这是她的职责之一。
最终,她选择了遵从自己的执念,不去理会那种怪异的感觉。她站起来,缓步走到赤玒面前,伸出双指在他额上一点:“如你所愿。”
朦胧光影中,少年虔诚地向女子表白心迹,向自己的神表达爱意。而那个神走下神坛,将手放在了少年的额头上,进行独属于她的洗礼。
这个景象圣洁而又美好,让人心生敬畏。
忽然,室内光辉大盛,映照在二人身上,刹那间二人仿佛重获新生般遍体华彩流溢。
此等光景,令人称奇。
室外月光皎洁,虽未至中秋,也足以使人在夜间视物。而郊外一棵老树下,有两个身披斗篷的人。
星袖已经摘下兜帽,露出脸容。他黑发黑眼,气息温和,气质如用上好暖玉雕琢而成的温润玉璧。星辰宇宙似乎都落入他眼中,璀璨夺目,若他微笑,那双眼中的笑意简直能融化世上一切坚冰。可惜,他正眼含怒气,看着面前让他头痛不已的冥骸。
冥骸也没有戴兜帽,瞳孔在月光下舒张成圆形,虹膜晶黄,与猫类双目一般无二。
他仰起头,月光清朗,洒进瞳孔,令他十分受用,像猫一样眯起了双眼。
冥骸转头见星袖怒视,眼睛骨碌碌一转,便扑在星袖身上撒娇道:“星袖,你就原谅我嘛,我也是一时冲动才……”他声音渐渐低下去,透出无限委屈,好像刚才被骂的是他自己。
冥骸双臂环住星袖的腰,将脸埋在星袖胸口,耍赖似地不停念叨:“原谅我嘛原谅我嘛原谅我嘛……”他右手按在星袖腰眼处,手心散发出晦暗气息。
不出他所料,星袖露出无奈的神情,放缓了语气道:“寻常人被那样辱骂,都要与人争执一番,甚至拳脚相加,何况骄矜尊贵的皇帝?你倒好,上来就直呼他的名讳,还骂人家是狗,若不是我拉你逃走,恐怕他马上就下令将你五马分尸了。”
“那……现在怎么办?”冥骸放开星袖,面上一派天真,却掩不住眼底的满意神情。
“要求人办事,总要有礼貌才行,你这样一闹,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唉,要破坏四弟的保护伞,只有去找新的盟友了。”
“那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冥骸眼中泛起狡黠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卷,递给星袖。
星袖展开纸卷,细细阅读,读完之后,他抬眼看着冥骸,慢慢地念诵:“度雁关遇十数万大军,请求支援……危机已解,无需支援……我明白了。”他低头微笑,双眼弯起,似是潋滟起了久别的春光,令人心折。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为他屏息,为这无双风姿震惊。
忽然,他猛然抬头,喝道:“谁!”
一旁的草丛窸窣作响。
星袖身形疾若流电,纵身向发出响声的方向奔去,冥骸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
没多久星袖就折了回来,冥骸问:“怎么样?”
星袖懊恼地说:“没抓到。我的力量好像又减弱了,连有个人潜伏在身边都没察觉……算了,我们走。”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柳双成倚在高高的树杈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是你顺手牵羊……不过没关系,那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重要的是二弟你啊,说你胖你就喘,叫你二弟你还真的二上了,老三他在窃取你的源质你知不知道,相当于在割你的命根子……哎呀不对,不是命根子,可是只有命根子最恰当……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非要在命根子上纠结啊!”
向国皇宫里,空荡荡的大殿万籁俱寂,值夜的太监靠在门框上小心翼翼地打着呼噜,一切都如平常,安然运转。
而今夜,有客来访。
向国皇帝止莱今夜晚在淑妃宫中下榻,在这二人熟睡之际,两个斗篷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
左边冥骸戴着兜帽,垂眼看着熟睡的两人,似是好奇:“喂喂,星袖,这就是皇帝?”
“是的,皇帝在国家中相当于种群的头领,拥有优先的交配权和美丽雌性的占有权,如果那个雌性足够美丽,足够吸引人,那么她也会拥有与皇帝交配的优先权。另外,皇帝和他的雌性拥有豪华物品的优先使用权。”右边星袖摘下兜帽,温和地微笑。
“呜哇,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住得这么好……欸——大哥他不会就是被这些东西迷了心窍,不肯回去了吧?”
“怎么会,大哥会是你这种眼皮子浅的人么,看见漂亮的就走不动路。”
“哈~星袖你还真是嘴上不饶人呢~”
“嗯……你们……”二人旁若无人地说话,终于将睡得不深的淑妃吵醒,她还是迷迷糊糊的,半支起身,刚要训斥这些个不懂事的奴才,半睁的杏眼就瞟见了一副足以令全天下的女人脸红心跳的面孔,再加上那人正弯起唇角,温和地笑,那双眼眸里盛满的柔情简直如泥淖,让人无法从中撤足。
毫无疑问,她的心被击中了。她的心先是停顿了一拍,接着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淑妃只能呆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皇帝也被惊醒,他揉揉眼睛,忽然瞥见床边二人,大惊失色:“什,什么人?!”
“啊,你醒了,陛下。”星袖垂下眼帘,展开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我等乃是辰国使臣,前来拜会。”
止莱显然不信这套,大声喊道:“来人,护驾!”
无人应答。
除了在空寂的宫殿中回荡的回声,就只有止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的紧张与慌乱。
“请陛下不要惊慌,我等没有恶意。况且如果我等要杀陛下的话——”冥骸扬起头,把那精巧的下巴对着惊慌失措的帝王,用唇角勾勒出一个天真的笑,纤细右手往下一翻,地面上便无声无息地开出一个大坑,而星袖早已远远跳开,一脸无奈,“陛下早已什么也喊不出来了。”
止莱惊骇地盯着地上的大坑,几乎疑心这是这两个妖人耍的什么幻术,冥骸注意到了他的疑虑,右手捏住对方的下颌,左手脱下兜帽,将椭圆的竖瞳呈现在那个惊恐万状的人面前:“哦?我们的皇帝大人一点也不信任我们啊……”
止莱只觉搁在自己下颌两侧的纤细双指力量骇人,更兼这少年言语之中隐有狠绝之气,饶是他多年养尊处优也不禁屈服于这纤弱少年:“朕信,朕信!”
在我面前还敢称朕?!冥骸眯起双眼,刚要继续发作,星袖上前来,无奈道:“你消停些,我们是来帮他的。”
“这我知道啊,可他不信呢。”冥骸无辜地眨眨眼,仰头看着星袖,手上仍不放松。
星袖叹气,伸手把冥骸手指一根根掰开。止莱得到解脱,一下子溜得老远,缩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你上来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换了常人早就吓疯了,谁信你是来帮人的啊?”
“哈?我可是在做正事啊,星袖你好没人情味啊。”冥骸撒娇似地说,末了,悄悄加上一句:“要不是被限制了,谁要来理这个蠢货……”
星袖显然是听见了,也不出声,摇摇头,决定不去理这个中二病,他抱拳一礼:“陛下,我国有一罪人逃入秦国,我等前去讨要,那魁伊却虚与委蛇,不肯交出那罪人,舍弟大怒,语出不敬,这才来到贵国,希望两国联手,共同抗击秦国。请放心,贵国军队不需要参战。”见止莱仍是犹疑,星袖又温和地加上一句。
冥骸也走近止莱,一双妖瞳目光灼灼,苍白面孔散发出异样光彩,大声道:“我辰国虽是不甚知名的小国,却也有不可侵犯的尊严,犯我辰国者,虽强必戮!”这一番话,端的是慷慨激昂,字字铿锵,听得人热血沸腾,即使多强的敌人也可与之一战。
止莱听了这话,也大声说:“强秦得寸进尺,不可饶恕,我等联手,定能将其铲除!”
冥骸嘴角轻轻弯起,仿佛山河风云尽在其手,成竹在胸。
迷魂术,还是最低级的……星袖瞥了冥骸一眼,又闭目垂头,淡淡道:“多谢陛下相助,我等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