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几步,就又听见一声:“报!度雁关镇守刘同来报,危机已解,无需支援!”
“无论如何,还是要让他知道。”柳双成暗自思索,一边吧两份战报塞进怀里,一边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中,魁伊端坐,一本本地批阅奏折。
忽然,案几之前空气无声扭曲,一个白斗篷现出身形,他向魁伊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后,右手在面前画出一个圆,圆环内旋开黑色的空间,一个黑斗篷从里面跳了出来。
魁伊并不搁笔,淡淡开口道:“二位不经通报,便唐突来此,是否是无礼之举?”
二人对视一眼,黑斗篷率先开口,发出清脆的少年声气:“我等乃是辰国使者,前来拜会陛下。我等也有递上拜帖,陛下若不信,自可前去查看。”
“我等唐突,请陛下见谅。只是此事紧急万分,不得不出此下策。”白斗篷倾身致歉,“至于所为何事……是为寻人。”
“寻的何人?”
“冷刿。”
魁伊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抽一下,强做镇定:“你国有何要事,竟寻到我国?”
黑斗篷嗤笑一声,用了极轻蔑的声音道:“此女盗窃我国重宝,逃窜至此,更交结外人,实乃大罪。这理由足够么?”
魁伊将朱笔搁在笔架上,双手交握,放于案上,道:“重宝是何宝?结交外人又怎算得罪过?”
“陛下有所不知,此物乃是上古魔物,一旦认主,便可赋予主人驭使风的力量,况且此女眼耳鼻喉俱毁,此物恰好可以助她感知外界,与外界沟通。”白斗篷一气说完,没有丝毫滞塞。
“我等见她可怜,便将此物赠与她使用,未曾想她居然逃出我国。至于结交外人之事——”黑斗篷笑意森然,倾身伏在案上,与魁伊面对面,让他对上自己轮廓阴柔的下半张脸,伸出苍白食指,挑起魁伊下颌,“魁伊先生,那伏月刀,用得可还顺手?”
“阿骸,不得无礼。”白斗篷严肃道。
“哎呀,都说了要叫人家‘冥骸’嘛~‘星袖’~”黑斗篷嘴角向下一撇,似是不悦,转身扑向白斗篷,语气一变,对白斗篷撒娇道。
“谁要和你一起玩什么角色扮演,而且名字还起得那么中二。”白斗篷严肃地吐槽,接着转向魁伊,“请叫我‘星袖’。”
“说吧,把事情说清楚。”魁伊决定先了解状况,再做判断。
“好。我辰国虽只有六人,但个个精英。得我辰国一人,便可安邦定国;得二人,便可纵横四海;得三人,便可荡平六界;得四人,便可颠倒生死;得五人,便可踏足天道。辰国之人,只需一人,这世间便可海清河晏,也可民不聊生。而此女极度危险,若让她为所欲为,恐怕不出一年,贵国便要灭亡了。”星袖流畅地背出这段话,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朕还没有无能到那种地步。你说辰国六人,那得六人,有何结果?”
“六人?”冥骸冷笑,“陛下不愧是陛下,问问题也要拣着厉害的问。六人合作是不可能的,我国内部矛盾重重,即使聚齐也会有人因另一人的加入而心生不悦,从而捣乱生事。比如,我。”
还是没有关于她的有用情报。魁伊闭眼,半晌道:“二位请先到驿站休息,朕会给你们一个答复。来人,领二位去驿站。”言语之中透出倦意,但无拒绝之意。
星袖却一点也不高兴,皱起眉头。
冥骸更是不悦,他大袖一甩,周身气息骤变,竟是杀气腾腾,霎时四周帷幔飞动如狂,气氛直如幽冥诡域,令人胆寒。他语气却是愈加温柔:“哎呀呀,你这狗皇帝好不听劝,我等费尽心思磨破嘴皮你还无动于衷。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么?”
星袖一惊,心中暗骂冥骸鲁莽,手一扬拦住冥骸:“陛下,舍弟未经世事,不知礼数,请陛下恕罪。”说罢揪住冥骸后领急急后退,“我等告辞,来日再见。”
他这一揪,将冥骸兜帽揪掉,露出一张苍白阴柔,精致得过了分的面庞,其上金黄的兽瞳,狭长瞳孔因专注变成椭圆形,又有黑发如夜,配上这样的一副容貌,没由来地让人心神剧震,惊惧不已。
冥骸见斗篷掉落,也不遮掩,朝魁伊柔媚一笑。魁伊见了,恍惚中只觉有一庞然巨物,正睥睨舐爪,欲将他吞噬殆尽。他背后汗毛根根竖起,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那人杀气四溢的警告。
就如被狼盯住的兔子,一点也动不了。
那个人,是王者,位阶远高于自己的王者,只要他想,他就能毁灭一切。
魁伊出了一身冷汗,背后袍子浸得透湿。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他能感受到的二人气已彻底消失,才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神,沉声道:“柳爱卿倒是寻了个好位子,不知柳爱卿听得是否高兴?”
柳双成无奈,走入御书房,跪下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何事?朕接见外国使臣,爱卿为何要偷听?”
柳双成深深叹气,道:“臣不过想知道他们来此所为何事。”
魁伊斜睨着跪伏的柳双成,一言不发。
柳双成只得继续道:“臣原籍辰国。幼年出走,闯荡四方。这二人说寻人,也不知他们会如何对待出走之人,况且臣若立即逃走,便会引动他们在四周布下的罗网,届时臣必寡不敌众,如若被擒,必遭死难。”
魁伊看看地上的柳双成,轻叹一声,仰起头颅,疲倦地闭上双眼:“双成,不要跪着了。之前你有什么事要说,说来听听。”
“臣接到战报,边境遇袭,有十数万大军来犯。起先说不敌,之后又说解围,从遇袭位置来看,应当是西方的向国进犯,向国早已不安分,有动作很正常,但又为何无缘无故说解围?那名守将也是经验丰富的,擅长借地势守城,以少胜多,向来对情势估计准确,怎会出现前后矛盾的战报?”说着,他伸手在怀中掏摸,却什么也拿不出来。
“怎么回事,那份战报呢?”柳双成满脸疑惑。
“臣接到战报,边境遇袭,有十数万大军来犯。起先说不敌,之后又说解围,从遇袭位置来看,应当是西方的向国进犯,向国早已不安分,有动作很正常,但又为何无缘无故说解围?那名守将也是经验丰富的,擅长借地势守城,以少胜多,向来对情势估计准确,怎会出现前后矛盾的战报?”说着,他伸手在怀中掏摸,却什么也拿不出来。
“怎么回事,那份战报呢?”柳双成满脸疑惑。
“罢了,不看也不是不行。向国此次是下了血本,十数万,是朕疏忽了。没料到那傻子竟真敢拿这么多人命来冒险。传朕令,即日发放奖赏给度雁关将士,与向国接壤的边境加强守备。”魁伊手指轻敲桌面,缓缓道,“还有,查明度雁关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战报。”
“是。”柳双成鞠了一躬,便走出御书房。
行至无人处,柳双成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长虹,向着度雁关方向奔去。
一个时辰后,柳双成到达度雁关。
刘同远远看见一个影子向这里飞速奔来,还以为上次的白衣女人来了,欣喜地跑过去迎接,凑近一看原来是柳大人,顿时失望。
不过他还是很懂事的,知道这位大人赶来是为了向国一事:“柳大人来此,是为那两份战报么?”
柳双成一双精明的狐狸眼微微弯起:“你倒乖觉。没错,本官正是为此而来。把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和我说一遍。”
……
入夜,赤玒局促不安地站在飀歌门前,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支做工并不精细的簪子。
这支簪子虽不是什么名家手笔,用料更是普通,唯一的特点大约就是它所包含的意义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忐忑:飀歌既然名噪京师,见识自然不会少,这簪子……
吱呀。
是赤玒不小心碰到了木门。
糟了!赤玒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扎煞着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进来。”冷淡的女声从中传出。
赤玒无法,只得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漆黑,仿佛最浓的墨汁,直逼得赤玒喘不过气来。屋内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若不是那琴声还在耳边回旋,他简直就要以为房中空无一人了。
“坐。”前方案几处有冷淡之声传来,响彻静室。
赤玒略一怔忪,不知如何行动。
“抱歉,我忘了。”便有衣料窸窣之声,片刻之后暗室中便豁然明亮。
一只蜡烛立在琴旁,烛影在飀歌面上摇曳生姿,映得她的面庞稍稍红润,有了几分人气。玉手虚虚按在弦上,似在拨弦。
“姑……姑娘。”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谢谢你……”
“谢?你谢我做什么,倒是你在我正缺人手时来到,解了燃眉之急。”
“是,是吗……”赤玒一听自己不但没有给飀歌带来麻烦,还帮了她的大忙,一下子欢喜起来,“那,那我,我想……”
“怎么了?结结巴巴的。”
赤玒现在突然十分庆幸飀歌看不见,昏暗的室内也遮掩不住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要是被飀歌看见了,恐怕就再也没脸面对她了吧。
“你没什么要说的了么?也好,我来问你。”
赤玒被吓了一跳,飀歌要问什么?不会是天煞孤星的事吧?她要是知道了……不过,我的目的就在于此,她要是没有办法或者有别的心思,那我待在这里也不会有好结果,趁今天把一切都挑明了吧!
“我问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这就是要考校自己了。赤玒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有点不确定地说:“要绝对服从于你……”
“没错,绝对的服从。你记清楚了。”
她强调这个做什么?赤玒满心疑惑,猜想这位姑奶奶大概是害怕自己背叛,或者控制欲太强了吧。
就在他神游天外时,就听得飀歌道:“那有一天,我要你杀了我,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