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同紧张地指挥守城士兵们将早已备下的热油、滚石拿出来用时,一道雪白影子从他耳旁掠过,差点给他带了一个大跟头。
他睁大眼睛,想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却只见那雪白影子方向一转,消失在女墙之下,不知它如何行动,搭上墙头的云梯齐齐断掉,士兵们惨叫着掉下去。
刘同大为震惊,不顾危险扒着女墙向下看,竟看见城墙下方尸体堆积如山,靠近城墙的没有一个活物!
那雪白影子又向向国军营冲去,刘同这下看得清楚了些,那影子宽袍大袖,依稀是女子装束,更诡异的是一头白发披散,即便只看得见模糊影像也足以让人觉得妖异无比。
向国士兵们见了自己人无缘无故便从城墙上跌落,纷纷死去的情景,也不由得害怕起来,都开始往回跑,这白衣女子哪里肯放过他们,右手刺入左手掌心,两手再分开时竟已有一柄猩红长枪在手!
白衣女子长枪一甩,打在地面上,瞬间开出一个大坑。她借此跃起,向着向国士兵俯冲而下,一枪横扫!
这一枪威力无人可挡,凡被波及者身体俱都被劲气生生割裂为两截,挥出一枪便杀死数十人。
一时盔甲爆裂,血肉横飞,惨叫声,撕裂声不绝于耳。不久之前还只是一片平静的戈壁滩的度雁关已是黄沙血染,碎肢遍地。
向国士兵凭着数量庞大,一拥而上,企图以数量碾压女子,可不等他们动手,便见本是双目紧闭的女子霍然睁眼,这一睁可不要紧,那眼睛与她的衣服,头发一样,惨白一片,配上她清丽容颜,诡异中带着狰狞,直把看见她眼睛的人吓了个屁滚尿流。
不是他们胆小,战场上的人刀头舔血,奇形怪状的尸身见过无数,早已有几分混胆,身上血气能把妖魔吓退,可此时看见女子这般诡异的眼睛,又感受到她身上滔天凶焰,如何不怕?
最接近女子的几人翻身便逃,丝毫不顾身后毫不知情的同伴被他突然一吓,也慌了手脚。反应不够快的跌在地上,被同袍几脚踩过便再没了声息;反应快的也跟着一块逃,和其他人一起把反应慢的踩在脚下。
女子哪里肯让他们白白逃走,怒喝一声,满头白发霍然扬起,向着逃跑的士兵追去。
每一根白发都追上一个人,各自一摆缠住他们肢体,再一收,血花飞溅!
如此诡奇景象自然让士兵们更加恐慌,更生不起反抗之念,纷纷溃逃而走,女子长啸一声,身形化为一道模糊残影,白色与猩红色交错纠缠,形成了一道收割生灵的死亡风暴!
白衣女子在军营中穿梭来去,掀飞营帐,屠戮士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连马匹都在她一撞之下被绞灭骨肉。
女子所到之处,生灵破灭,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战场。
她一直杀到日将西沉,这十万人竟已无一生还,一部分是被女子杀死,却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极度惊慌之下到处奔走,互相踩踏而死。
这女子见向国士兵已经死光,似乎也已尽兴,收起红枪,又化为一道白影远去。
全程围观的刘同和度雁关的兵士们看得目瞪口呆,由于女子来得及时,守城的兵士几乎无人受伤,除了有个新兵蛋子跑得太急绊了一跤,擦破了手肘之外。
与此同时,秦国某个边远地区的山林中,一名装束怪异的少女极速狂奔,她一头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短发,身穿露出手臂的黑色薄衫,和一条形式怪异,用蓝色之中掺杂了白色的古怪布料制成的裤子。
她双目无神,奔走之间发出痛苦的大叫,一路上阻碍她的树木、野兽,以至于岩石,统统碎裂,无一幸免。
黑袍的羲和正盘膝坐在某个山顶,忽然感应到一股让他震惊的气息。
“怎么回事?这种气息……难道是他?”他低头沉思,“不,他既然把这件事交给我,就不会再插手……等等,这一个,是个女人!”
羲和飘下山峰,向少女的方向赶去。
他来到少女面前,伸手一拦,周身波纹极速散开。
少女狂乱之中,双眼爆发凶芒,她张口便对羲和咆哮道:“滚!塔亚!!!”
同时,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撞了上来。
羲和听见“塔亚”二字,惊惧之下竟不知避开,瞬间就被撞得飞到半空。
一个白影掠过,接住羲和,向平地飞去。
这个白影正是方才在战场上大开杀戒的白衣女子,她放下羲和,冷冷道:“为什么要去招惹她?”
羲和面带苦涩:“我以为……”
“哼,你会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不明就里的人经常把他们两个人搞混。”
“那她为什么会……和他如此相像?”
“本质上是一样的。”说完这句话,女子便消失了。
完全不知所云,羲和如此腹诽道。他知晓世间万物,除源们的思想外,只要是在时间中存在的人或物在时间线中所发生的事件他都能完全知晓,可这个少女,张口便喊出自己的本名,可他不仅看不透她的身世,连她癫狂之下的思维都无法了解,她……到底是谁!
魁伊魁偃二人已回到皇宫,魁伊早已卸下伪装,毫无形象地坐在大殿的门槛上,魁偃对他深深一礼,低头道:“陛下,您与飀歌之约将至,臣告退。”
随后,转身离开。
魁伊默然,站起来走入大殿,忽然眼角掠过黑白色彩,还未及他反应过来,就听见清冷的嗓音:“陛下守约,飀歌感激不尽。”
魁伊看见飀歌立于殿外,此时逆光,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见她青丝披散,右耳垂上的青白宝石诡谲地闪烁,似是人眼。
他鼻子一抽,瞳孔一缩:“尘土味,血腥气,还有残留的杀气。你去做什么了?”
飀歌并不理会他的问题:“陛下可愿摆脱诅咒之苦?”
魁伊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飀歌:“你如何得知?”
“陛下苦痛,是飀歌过错。飀歌此行,是为赎罪。”
“条件?”
“陛下聪慧。第一,飀歌此时虚弱,力量不及全盛时十分之一,故而只能压制诅咒,作为辅助,还要废去一处灵气充盈的山脉,并且若陛下更换躯体,诅咒仍会复发;第二,若他日飀歌有事相求,请陛下必要相应。”
魁伊沉默半晌,点头道:“好。”
话音刚落,魁伊便觉身体中似有一猛兽炽烈如火,疯狂叫嚣道:“杀了她!”同时身体各处经脉如有火焰延烧,灼痛难忍。他不禁蜷缩起来,以减轻疼痛。
飀歌神色不变,走上前去,将右手抚在魁伊头顶,忽然厉声呵叱:“孽障!见到‘源’还不下跪?!”
魁伊觉得体内的猛兽稍稍平静了些,但仍是怒气勃发,接着一股凉意从百会穴出发,分为几拨,沿着奇经八脉在血肉中横冲直撞,一路制造无数疼痛,像是将血脉中什么撞碎,又拼命将那碎片绞碎,逼迫它们融入自己的血肉似的。
简直就像是几柄冰冷刀锋在血肉之中搅动一样。
魁伊想要叫喊,想要呻吟,无奈自己的声带好像失灵了一般,只好将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似足了一条缺水的鱼。
就在魁伊快要在这千刀万剐似的疼痛中昏迷过去时,一切都戛然而止。
魁伊大为惊讶,他发觉自己身体似乎已被重塑,更为坚韧有力,于是立刻想要站起来。
飀歌虚弱却威严仍在的声音阻止了他:“坐下!想死么?!”
魁伊乖乖坐下,听见飀歌冷淡地说:“刚才飀歌制住的,是罗缑的暴力血性。此后之前一切副作用都会消失。而半个时辰过后,陛下便可自由活动。”
罗缑?那是什么?
似乎感受到了魁伊的疑惑,飀歌开口答道:“罗缑是最为冥王所喜之兵器,嗜血狂暴之生物。”
“那,我为何要成为罗缑?”
“冥王对陛下做了身为神所不能原宥之事。”
“什么事?”魁伊紧追不舍,飀歌却不愿再回答了。
“陛下既已应允,飀歌也该暂时告辞。中秋之夜月至天心时,飀歌会前来兑现承诺。”她起身,转身之际又想起什么,“请陛下准备好给度雁关将士的赏赐,和应对战争的准备吧。”
古怪的女人,他想。又想起赠他伏月刀的那个人,不由满面忧色,堂兄倾其一生,都用来思念她,甚至为了避免触景生情,以致不能自已,自请镇守度雁关。
他……太苦。
我只要父亲留下的江山、双成,还有堂兄,都好好的,我也就不再奢求什么了。毕竟我是命格大凶,父母皆被刑克,能有他们陪伴,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再抱怨就是不知好歹了。
魁伊心中如此想着,见半个时辰已过,便改坐为跪,对着大殿上的龙椅深深拜下:“父亲,孩儿不孝,无法为我们这一脉延续香火,请父亲恕罪。若要怪罪,也请只罚我一人,孩儿早已发下重誓,若此生无法护玉戈和双成周全,便用伏月刀自裁,魂魄化为刀灵,永世守我大秦。”
柳双成收敛气息,靠在龙椅后房间的墙壁上,闭目垂头。喉咙里哽了一团棉花一般,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让人很是烦躁。
夜色降临,那怪异少女已是来到京城外,却因城墙阻拦而不得进入,她食指点在城墙上,厉声喝道:“你等皆为我所创作,胆敢阻拦于我?!”
一点声息也无,整个京城的城墙竟已化为齑粉,飘散在天地之间。
刚为魁伊融合罗缑血脉的飀歌从半空飘落,低声道:“得罪!”便一掌按在少女额头,少女痛苦之极地长嘶一声,向后直直倒去,竟是昏倒了。
“总不能让人类为难……”
第二天一早,柳双成来到皇宫,便听得一声:“报!度雁关镇守刘同来报,度雁关遭遇十数万大军,唯恐不敌,请求支援!”
柳双成眉头一皱,接过信使手中的战报,仔细查看后,向御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