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异乡的日子过得特别慢,尤其是心心念念想要办成一件事的时候,“如闷蒸锅”这四个字就是为庄霁云量身订造的。大年已过到一半,正月十五,一轮皓月映照人间,远处黑黢黢的远山和树林都成了被雪覆盖着沉睡的巨兽,屈伸之间都向晓庄延伸而来,庄霁云坐在离花林美不远处,凝神看着不知名的地方,花林美看了看他,不禁笑了出来:“如此度日当真是苦闷。”
庄霁云收了收眼神:“若非如此,又当如何?这园子里所有人都当你我关系亲密,个个都对我敬而远之,就连我方才想和护院小兰说句话她都像见了鬼似的。”
“这园子里的每个仆人都是哑的,你让他们如何说话?”花林美绽放了一个笑容,“都是被我毒哑的,我不喜欢有人乱说话。”
庄霁云:“!”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会毒你。”花林美挑眉看着他,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照进来,映得他的侧脸格外帅气,“若不是你心有所属,我看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庄霁云这下是真的无语了,空瞪着一双如炬的眼睛看着她。
花林美却及时换了个话题:“再过两个月就是插嫁花种的季节了,这次不容有失,若是失败的话不仅救不了媛溱,这园子恐怕也会被铲平了。”
“皇上即便得不到这花,也只是失去一个点缀而已,何至于把园子也毁了呢!”
“你当他真是陪姐姐玩这种无聊的把戏?虽然我不知道他要这花来做什么,但是我却觉得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姐妹,若是日后我们遭难,请你一定要救出姐姐,带她走。可好?”
庄霁云提起精神:“有意思!你倒说个理由给我?”
“你们因何来长安?你我心知肚明而已,我欠姐姐一条命,终是要还了她才能了无牵挂,欠别人银子都会有所牵绊,何况欠人一条命。此生的债我是背够了,让你救姐姐,是作为我救媛溱的条件,你当我威胁你也好,或是你感谢我也罢,只看你怎么想自己才能心安一点。”
“你当真能救媛溱?”
“救她一点也不难,只是没人能下得了手,这世上除了我这种狠辣角色,任谁也下不了手,你当公孙泰真的疯了?依我看八成是半真半假唬你们的,我一直不告诉你,也只是不想你如我这样背负一辈子重债。”
“你该不会是要杀人吧?你要杀谁?杀人来救人?”庄霁云瞪大眼睛看着她。
“不要这副表情看着我。”花林美冷漠地笑笑。
庄霁云心知此事不妙,若再不查清这姐妹二人和皇上之间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恐怕日后尸首异处也未可知。正在思量间,东院的仆人来请花林美往东院去一趟,庄霁云当即下定决心,今夜一定要跟着她混入皇宫。
入夜时分,宫中内侍如时来接花林美入宫,庄霁云身手利落地打晕一个,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打晕了另一个,两人将两个内侍分别拉进院角,再相见时已然换上了内侍的衣服,两人目光相交之时已认出对方,只是这两个内侍是断然不能同时放进轿子里了,庄霁云当下扛起一个,往百里雾暖阁翩然跃去。
百里雾暮然见到一个内侍扛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进来,又惊又怕地问道:“何人?”
庄霁云“嘘”了一声:“将他留着,明早来换!”
百里雾忙打开偏厅边一间小屋的门:“放这吧,明早一定来换他!”
庄霁云点头答应,而后飞身出去,院中另一个和内侍互换身份的人便是媛溱,二人已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再见时倒有几分尴尬,媛溱只是低着头不肯抬眼望他,但即便只是这样的相对,已让她觉得呼吸紧凑,甚至能感觉到面上有几分燥热,也不知花林美的那颗千年冰魄究竟帮她回了几分魂,竟连心跳面热的感觉也日渐感觉清晰了。
庄霁云也如同被施了咒一般,站在原地故作镇定地说:“为何要来犯险?”
媛溱暗自深深地喘了口气,依旧低着头:“我,我觉得这姐妹二人与皇上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我怕......”其实她是想说怕死,但转念一想,这个词着实是不能用在她身上了。“怕我们会有危险。”
庄霁云正想接话,另外两个内侍已从暖阁出来,媛溱忙小声对庄霁云说:“低头,把轿帘掀开。”
两人低着头,一个去掀轿帘,一个将轿辇降了下来,配合的天衣无缝,再加之夜色浓重,四人两前两后抬起轿辇,后面的内侍起身时埋怨了一句:“夫人怎地日渐富贵了?这两次都比往常重了许多。”
另一个说:“宫中的事岂是你我能言论的,做好份内事。”两人即刻收了声,四个人低头赶路,顺利进了宫。
温柔乡里弥漫着温软的百合熏香味,温存之后花林美香艳地偎在武帝怀里,武帝从背后环着她,在她耳边软言:“春播即至,此次可有把握?”
花林美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左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绷带,隐隐有血渗出,似一朵欲开的玫瑰般娇艳,但很快地她将衣袖盖在伤口处:“妹妹日以继夜培育花种,今年应该会有所收获。”
武帝的眼角促出一堆笑,在她颈上用力地吻了下去,因为画面尺度瞬间放大,媛溱赶忙转过身,嘴里咕哝着:“你不吃醋?”
庄霁云干咳了几声:“......”
“这么偷看别人的秘事,这,不太好吧!”媛溱转了话峰。
“好像我不是第一个偷看的人哦!”庄霁云淡淡道。
媛溱嘟着嘴:“我可没看限制级画面。”
“你,还好吗?”庄霁云忽然转头问她。
“没有你那么风流快活,也没你这么大方。总归就是没有你过的自在。”媛溱赌气道。
庄霁云淡淡的笑了笑,心想这真是无从辩驳,无论怎么样都是解释不了的。媛溱斜睨了他一眼:“哼,被我说中了吧?”
他的反应是:“然后呢?”
媛溱愣了愣,眼中虽有怒气,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争辩下去,只好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字,不再理会他。庄霁云目不转睛地看着房内,全不顾媛溱的鄙视。
当他再次向媛溱伸手表示可以继续看的时候,媛溱依旧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屋内的花林美香肩半露,武帝起身走至屋中央的茶几,喝了杯热茶,而后从袖袋里取了一颗丹丸服了下去,花林美裹了件罩裙走到他身边:“皇上服此丹丸时日已久,看来方术士的进言也有几分道理。”
武帝揽着她的肩,柔声道:“爱妃美艳非凡,即便没有这丹丸朕也一样宠爱你。”
花林美娇艳一笑:“皇上厚爱,是臣妾的福气,多年来若不是皇上隆恩浩荡,恐怕我们姐妹二人早就客死异乡,臣妾无以为报,只能让舍妹为皇上培植玫瑰,以报皇上万一。”
“爱妃且莫因此而耿耿于怀,当年朕能为你铲除那些蛮族匪类一来是为了还爱妃一个清誉,二来那些游匪向来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朕一直苦无借口处置他们,这样算来你们也算为国立功,理应受赏。朕基于国之大体才不能封妃,已是有愧于你,爱妃是奇女子,绝对受得起朕的宠爱。”武帝将花林美紧紧的搂在怀里,深情地望着她。
花林美清秀的素颜面孔上滑落两行泪水,仿似春日里被小雨淋过的桃花一般惹人怜爱,武帝对百里雾的宠爱绝非虚无,他眼中的深情也绝非逢场作戏,一个男子深爱一个女子至此,却因自己尊贵的身份而不能娶她,也许这正是印证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那句话,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随心所欲,即便他是皇上。
“朕要感谢陆先生将你献给朕,至今朕还记得那个风雪夜下他将一袭黑衣的你带到朕面前。”他边说边坐在矮凳上,顺势将她揽在怀里,她如一只倦鸟般蜷缩着坐在他腿上,“当时朕就在想,如此一个美艳娇俏的女子,为何会愁眉不展面容憔悴,细想来是朕疏忽了,竟托付一个女子为朕历经风雪,于是朕让陆先生将你留下,自那日起朕便决定为你的后半生肃清所有障碍,让你衣食无忧。”
花林美的眼泪不住地流,武帝伸手将泪拭去,沉着嗓音:“爱妃,你究竟想要什么?难道是朕对你不够好吗?”
“皇上,臣妾只想寄生于世,这些皇上都已给了臣妾,臣妾不敢再有半分妄念。”
“你按身毒国的神话向朕献上紫花重瓣玫瑰,就是想求一个心愿,你当朕真不知道你心中所求是什么?”武帝眼中泛起了几分寒意,如同一把无形的铁刃刺向花林美。借着这铁刃托起花林美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时辰不早了,爱妃更衣回府吧。”
花林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半跪在地上抬眼看他,武帝抚了抚她的头,点了点头。花林美谢了恩之后便退到屏风后更衣。
站在门外看戏的媛溱和庄霁云完全看傻了眼,武帝和花林美的对话暗波涌动,若是他知道百里雾求的是自由,他定不会放过她,他能为了还百里雾的清白灭了整个流族,更能为了保住身为皇上的颜面而杀了百里雾,可他在等什么?
真是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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