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风雪飘摇的夜晚,百里雾伤心欲绝,她的确是去回那个托付她的人那里,但是那个所谓的朝中高官其实根本不存在,对她们姐妹二人有知遇之恩的不是朝中任何一位官员,甚至当年帮她们盘下晓庄的也是这个人。
在晓庄多年的生活里,他虽年长百里雾一轮,但是彼此爱慕,可却不知什么原因一直不肯纳百里雾为妾,那天百里雾与他大吵一架之后不欢而散,那天她遇到了秦岳,随后二人电光火石般成了亲,那个人就没再来过晓庄,只是给百里雾介绍些跑腿的生意得以糊口,直到她发现秦岳与花林美通奸,他带她去见了他的雇主,是皇上!
皇上留下百里雾之后,她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他一直不肯纳她为妾,他们中间隔着一道厚重的墙,她曾怨过他,憎过他,恨过他,但有一日她在午夜梦回时看到皇上酣睡的面孔,她的心才深深地沉了下去,她无法爱上皇上,甚至秦岳也只是他的替身,她曾以为一段新的感情可以让她忘记他,但终究是不能,秦岳对她的痴恋麻痹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但是那夜在闺房中的情景如当头喝棒打醒了她。皇上对她的百般宠爱却终在一个不知名的夜晚结束了她所有的美梦。想爱的人不能爱,能爱的人却爱不上。
可是百里雾爱的那个人是谁,庄霁云却也一样问不出来。百里雾的情伤以终日独守回忆慰藉,花林美的心死以流连于各色男人之间而麻木自己,终究,她们所爱的都得不到,终究,她们只能如此。
梦瑶和媛溱都陷在了无尽的沉思之中,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如愿呢!
风雪夹杂着寂寥吹进百里雾的暖阁,她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冗长,梦瑶的声音穿过空荡的房间:“你一定很爱他。”
百里雾的背影抖了一下:“都过去了。”
“可你忘不了他。”
“试过,但没成,所以不想再为难自己去忘记,与其每天努力地想忘掉过去,不如每天把他拿出来回忆一点点,这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真的不可能了吗?”
“从前,只觉得与他琴瑟和谐便是幸福,后来,只盼着能见他一眼便满足,如今,只盼着彼此能好好过活。能否在一起,我已经不再盼着了。”
“所以你才要离开?”
“是,只有离开了,我才能好好爱他,我和他之间才不会再有别的人别的事,过去的记忆已经够我温存半生。我会想起他在雪夜为我披上的衣,我会想起他在树下对我说过的话,我会记得他与我初相识时的笑,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记得,这半生够了。”百里雾说这些话的表情完全像一个初恋的少女,笑的天真烂漫,如夏日骄阳。
以前,梦瑶并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到如此地步,无欲无求或许才是爱一个人最好的结局。
那一晚,她下定决心帮百里雾离开,只因她在她身上看到的是自己,若有一日她也要放弃典宁,她只愿到时能如百里雾这样洒脱,能如她这样不留丝毫怨念,心中留下的只是他的好,能如她这般守口如瓶地守着属于他们的爱情。
花林美从皇宫回来后连续几天都郁郁寡欢,只有庄霁云和她说话她才肯听听。
“这几日你是怎么了?”
“庄公子,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你说她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呢?”
庄霁云犹疑了半刻:“人世间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事,若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说开心那都是诓人的吧。”
花林美大笑起来:“哈哈哈!怪不得我就觉得喜欢你,终究是你的话最有意思。”
“怎么?是谁?”庄霁云看着她。
“不相干的人,只是那天进宫皇上无意中提起他要赐死一个骗了他的人,我在替那人觉得可惜而已。”花林美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说。
庄霁云又问:“那人你认识?”
“也只是进宫时草草见过一面,不算真的认识。但毕竟知道那人要死了,还是不免有些感慨。”花林美深深地叹了口气。
庄霁云微低了低头,将目光移到与她目光平齐的位置:“这可不像往日里坐起立行的你,一个不相识的人能让你郁郁寡欢这么多天?”
花林美深邃地看着他:“倒不是为此事,这几日我在潜心研究紫花重瓣玫瑰的方法,眼着要开春了,是落种的时节,今年若再不成功的话,恐怕我也回天无力了,这毕竟是姐姐多年来盼着的,总不好叫她失望。”
“原来是此事,那今年再落种,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花林美眼中浮出一抹无助。
庄霁云轻笑了声:“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十成十把握的事,凡事尽心就好,成败也在于天意。”
“寄望于虚无实在是出于无助,我已经尽力了。这些花种每一个都是用我的血培植,可以抵抗春寒,盛开时又娇艳无比,只待花开,一切自有结果。”花林美眼中是从没有过的哀愁,“姐姐自幼与我相依为命,才德品行都在我之上,我除了种花和巫术什么都不会,若是连姐姐这一点托付都不能做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今年不成,明年再种不行吗?”庄霁云觉得她的表现有点奇怪,花花种种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年年都能种的吗?
“不可能了。此花已经连续种了四年,若第五年还不成,到了第六年它就会变成其他的品种,所以今年是最后一次机会。”
“你说皇上很在意这种花,这是为什么?”庄霁云一直觉得这非常重要,一个男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在意一种新培植的花的。
“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没什么好处,如今你该关心的是媛溱的命该怎么救,而不是我园子里的那些花。”花林美淡淡地笑起来。
庄霁云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肯告诉我了吗?那个材料到底在哪里?”
“远在天边,年在眼前。你不必担心这个,你该担心的是到时候你肯不肯取这个材料。”
“你每次说话都这样吞吞吐吐故做神秘,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该担忧什么呢!”庄霁云堵气地说。
“我若现在告诉你,你还会来我这和我聊天吗?我虽然和你以心相交,但我还明白你拿出几分心来对我,我愿意被你利用,你也得配合我把这出戏唱到底,你说是吧?”花林美狡黠地看着他。
庄霁云不再问下去,两人一起用了晚餐便各自散去了。只是庄霁云一直觉得花林美很是不对,更反常的却是皇上,若能混进宫去说不定会有所斩获,而能进宫的唯一办法就是等皇上召幸她时跟着混进去。
梦瑶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媛溱和秦岳,媛溱是不得不支持,而秦岳则吓得差点晕过去:“你们是吃了什么啊?在皇上眼皮底下把她带走?我、我可不干!”
媛溱冷哼哼了一下:“你以为这么机密的事情为什么会告诉你?”
“我、我骑术好!可是我的骑术有一大半都是她教的啊!她比我跑的快啊!”秦岳边说边往门边移步子,动作细微得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
“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你们一起走!你在这一路都有熟识的驿馆,比官家那些更能掩人耳目。你若想活着回到滇国,就带她一起走!”媛溱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
“难道你对她就连这点情谊也没有了吗?你对她的愧疚就只这么一点点儿?小到连救她出去都做不到?”梦瑶挡在门的另一边。
“不是不是!我不是不愿意,不过我怕她半路把我杀了,你们知道,女人的恨埋在心里这么多年,恐怕随时会爆发,万一这一路我哪句话说错了,她一生气,新仇旧怨积在一起一刀杀了我,怎么办?”
媛溱和梦瑶同时笑了起来:“别做梦了!”
“怎么了?我说错了?”秦岳被她们笑的有些竖寒毛。
“恐怕你跪着求她杀你她都懒得动手!”梦瑶和媛溱互看了一眼,两人合力将他拉出四合院,直奔东院而去。
秦岳一路像待宰的猛兽一般嘶吼,让人听得闹耳朵,索性点了哑穴将他带到百里雾面前。百里雾看到秦岳就这样被架了进来,不禁掩嘴一笑:“这又是怎么了?”
“选他做你的保镖,你应该不会反对吧?”梦瑶也笑起来。
百里雾沉了眉头,道:“那得看他表现如何。”
秦岳吱吱呀呀比划了半天,表情纠结,媛溱在一边调侃道:“万一你心情不好,或是想起某人以前做过的某些事,会不会一刀了结了某人?”
百里雾扬起下巴道:“那也未可知!”
秦岳激动的手脚并用,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媛溱趁此时解了他的穴,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不会不会,这一路我保证不说一句废话!保证不惹你生气!”
三个女人瞬间笑成了一团,秦岳恍然道:“好啊你们!合伙捉弄我!”
“怎么?给你机会赎罪不好吗?自己欠下的债终是要自己还的,别人可替不了你!”梦瑶笑道。
“还还还!我早就想还了!阿雾,只要你能原谅我,我愿意,愿意带你回滇国!”秦岳虔诚地看着她。
百里雾淡然一笑,默默地看着秦岳......
真是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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