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位还是名匠特制的,由血乌木雕琢而成,一只展翅的大雕栩栩如生,飞翔的翅膀是靠背,锋利的鹰爪则是扶手,鹰头朝天呼啸,直上九天,比起王座自然逊色许多,但却也威风凛凛,是直接从他行军的大帐搬过来的。
他记的一次在战场上丢下过这笨重的椅子,但之后他又夺了回来,还附带一百多颗人头,自此以后,他每一次胜仗都花一百颗头颅的血液来浸染这椅子,他没想过败仗怎么办,因为他还没经历过。
“首宰王哲,怀有二心,罪已伏诛,尚书历阳,玩忽职守,已革职……”
轩燚坐在椅子上,不耐烦的摆着手,对着照本宣科的文官说道:“这些我都知道,难道今天全都是这些东西吗?”
文官汗水直冒,“有是有,但估计亲王您也不会在意的。”
“说。”
“宫外一行人,说要求见,乡村匹夫何来资格觐见亲王,禁卫便拦了下来。”
轩燚嗤笑,心想自己进宫那么久,几乎所有人都想着如何躲避他,现在竟然有人要来求见,“这帮人是何来历?相繇国师呢?叫他去查查。”
“回亲王,国师大人今日不在朝,听说是回鸦巢修养去了,但那群人只是献上一块盒子,并未说多余的话,是不是把他们撵走就好。”
“不急,”轩燚的脑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把东西带上来。”
文官招手,一件精致的盒子递到轩燚手中,颇有份量。血鸦王打开了小盒子,眼珠瞪大,迅速站了起来,甚至小盒子都拿不稳,盒子里的匕首都掉了出来。
“下去,统统下去,叫那人来见我。”轩燚几乎是咆哮着,文官和那个侍从夺路而逃似的朝门外跑去。
大殿只剩下两张椅子,和一个坐立不安的人。太过安静了,他都有些感受到他王兄死的时候是什么样了,总担心那匕首也会插进他的背心,想到这他回头朝高台上的王座看了一眼,他的王兄就像平常一样,蔑视着看着他,轩燚又闭上眼,再看事,幸好空无一物,才让他安心不少。
等他扭头回来,一个人已经站在殿门前,身穿纯白的大氅,朝他走来。血鸦王秉着呼吸,尽量保持威严,可他也知道在这人面前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别来无恙,血鸦王。”那人苍白的毛发胡须,透着寒刃的眼神。
碧霄公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放回精致的小盒子,用衣袖掸了掸盒子上的灰尘,放在血鸦王浑身不自在的膝盖上,“送你的礼物怎么摔在地上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碧霄公站在血鸦王身前,但让人觉得此时血鸦王应该是跪在地上一般。
“怎么,你不愿见我?”
“不,我怎么敢,只是没来及去迎接你。”
“行了,客套话就免了,人呢?”碧霄公大氅一挥,势若泼开的巨浪,端坐在幻术变出的椅子上。
“谁?”
“我亲爱的外孙,王子殿下呢?”
“他,恐怕不想见你。”血鸦王左顾右盼,眼神迷离,自己就像被猎鹰盯上的猎物,妄图找个地缝。
“唉,这可伤了我这个老人的心了。”碧霄公又上前一步,离血鸦王更近了。
“我承认吧,我还没能找回他。”轩燚抬头看着碧霄公,感觉碧霄公的气势,就像被钉子钉在了椅子上不得动弹,连呼吸都困难,好不容易才发出声响。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你的小伎俩还不够骗到我。”碧霄公故作失望的摇摇头,苍白的胡须摆动两下,白丝如游魂般。
“我会派人加紧搜寻,一有消息就派人通知您,您只需在碧霄城安心等待就好。”
“是吗?但你的乌鸦似乎还没有我的快,这东西才是最重要的礼物。”碧霄公屈膝在血鸦王的座位前,伸手打开盒子的夹层,从中间拿出朱厌的皮毛。
血鸦王接在手中,感到一阵莫名的灼烧感,“这是什么?”
“不知道?你的祖父可清楚这东西了,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小城主的时候便猎杀过这‘朱厌’,之后他就成了这儿的主人,才有了你们两兄弟能在王城撒野,哼,不过是一个混蛋,一个疯子罢了。”碧霄公合上包裹,走上王座放在台前。
“弑神者?”
“有些预言,你应该比我更不想让它实现吧。”
“你给我这么重要的礼物,为何?”
“给你的?我是给我孙子的,就算你能坐到那椅子,你又能坐多久,你还能活多久?要我来提醒你么?你以为我为何要帮你杀了那个混蛋?不过是为了却你临终前的遗愿罢了。”碧霄公轻描淡写地说着,却都化作无比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剜着轩燚的心脏。
“哼,等着,等我坐上去,那就不一定了。”血鸦王地嘴唇惨白而颤抖着。
“哈哈,有意思,没了乌鸦和士兵,我到要看你这只乌鸦怎么飞,”碧霄公手指慢慢抬起,指着轩燚椅子的两边,“你不过是血鸦王,不是君王,永远不是。”
轩燚双手颤抖,一步步走向碧霄公,呼吸急促,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哭泣,杀了他,你必须杀了他,没有他,你才能彻底自由,你在他眼前一文不值,不过棋子般。思索间,轩燚青筋暴起的双手已经架在碧霄公的脖子上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只要合手,就没人敢这般和你说话了,你已经杀了一个了,何必在乎另一个?他不过比你更适合欺骗,你以为他是真得想见到轩飒?那只不过另一个活的更久的傀儡。
轩燚满是老茧的双手就要合围住碧霄公的脖子,那一刻,碧霄公侧脸回头看着他。轩燚就像被伐倒的树干,扑倒在地上,跪着,手从碧霄公的肩上一直划下,手抓着碧霄公托在地上的大氅,可怎么也抓不紧。
“哼,可笑之极,你想掐死的,是你自己吧。”碧霄公走向殿外,双手整理有些不整的衣物,顺手向外一挥,像披风一样瞬间被风鼓起。“要是我就马上站起来,去找回一个人,去杀另一个人!”碧霄公的声音越来越远。
轩燚则跪在原地,双眼涨红,一脸不服输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听着呼啸的风,一直听着,听着,这风就像从阴暗的墓地吹来,他回头看着王座,变得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