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王城•翠云庄

  坠落,一直在坠落。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胃里的翻腾,血液在血管里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使得每一寸肌肉都隐隐作痛,脑子里更是一片模糊,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睁开双眼,或者说自己睁开了,只不过眼前一片漆黑。

  “我这是在哪儿?”姜浩麟想问自己,想问别人,可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就像对着一面不会说话的高墙,永远不会回答他。

  “死?”他不情愿的想着,他还想回碧霄城,等候为碧霄公炼药的母亲归来,他还想去滴星寨,至少再一次和凌兰香绕着山路漫步,他还想骑上战马,和父亲一同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坠落,一直在坠落。

  直到一双手,巨大而温暖,轻轻的托住了他。让他有机会撑住自己,接下来,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让混乱的感觉渐渐分明,就像盘古劈开了天地,清者升,浊者沉,一切风景都顺理成章的出现了。

  姜浩麟猛的睁开了眼睛,这本来就让他惊喜万分,可当他看到眼前的人,已经高兴得难以言表。

  他已经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铺,而不是满是尘土的地面,而一双慈爱的双手正牵着他,头侧靠在床沿休息,他从小看到大的脸庞。

  “妈!”姜浩麟颤抖的双唇吐出自己最想说的字。

  “儿子,你终于醒了。”姜浩麟的母亲望着他的一刻,早已喜极而泣,用淡蓝色的衣袖擦了擦眼角,又疼爱的抚摸着他的脸庞。

  “快去把将军叫来。”她朝旁站着的侍女说道,侍女允诺了声便推开紧闭的门走出去了。

  姜浩麟看着侍女离开,心里也清楚,不消一会儿那人便能赶来,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会接受什么样的惩罚了,都一见到母亲和蔼的面庞,这一切令人苦恼的忧虑就暂时没让他难受了,“妈,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碧霄城炼药吗。”他支撑着靠在床沿,惊喜地看着他的母亲。

  “碧霄公他老人家来了,我这个御医自然也要一同而来呀,况且旅途劳顿,碧霄公自然需要人来照顾,最近他老人家又让我多炼制了几根续魂香。”

  “这次也是多亏它吧?”

  母亲默默点点头。“但你还是很幸运啊,真的……”说话声被急促推开房门的声音打断了,父亲健硕的身影也匆匆而来,眼睛中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是愤怒?是担忧?姜浩麟只对视了一秒,便内疚地低下了头,听着父亲的步子越来越近,心里也止不住的泛起涟漪,干涸的嘴唇慢慢吐出几个字:“对不起,父亲,我……”

  当他再次抬起头,和父亲四目相对,他已经不知所措,僵硬地说不出话来,当害怕夹杂着懊悔,身体却因疼痛感到无比的无助,他多么希望父亲可以狠狠的骂他,教训他,体罚他,就和从前一样,能让自己有些平衡。

  “傻孩子,你没事就好,那些都不重要了。”姜屠风伸出厚实的手掌,也只在姜浩麟脑袋上拍了拍。

  “父亲……”

  他的心情刚稳住,门再次被推开,走进两个姜浩麟熟悉的面孔,但他始终想不到这两人怎么会同行。

  “碧霄公。”姜浩麟的父亲和母亲都恭敬的微微颔首,他没法动身,但也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恭敬。白发苍苍的碧霄公英招老态龙钟,白色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口中心,脸庞的斑纹重重,塌陷的皮肤毫无生气,就像一顶褶皱的帐篷,却被一根不相匹配的粗木支撑着,那一棵顶天粗木就是碧霄公的眼睛。

  “不用多礼,姜小公子还真是吉人天相啊,哈哈。”碧霄公和身旁的人相视一笑。

  “多谢碧霄公关心,犬子此番自行做主,独身前来王城,结果遭遇此番事件,给公卿添麻烦了。”他的父亲代替他说。

  老人抬了抬手,轻轻晃动表示不在意,“客套就免了,听姜将军所说,‘朱厌’是你所杀的吗?”老人径直走到床前,眼珠中透露这奇怪的神情,不像是问询的态度,更像拷问。

  “并不是,当时我遇到另一个善用秘术的陌生人,是他用‘朱厌’来交换我猎到的鹿。”他也没什么想隐瞒的了,只想说出所有的事儿,尤其是在碧霄公如烈日般的目光下。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碧霄公的神情似乎一下子缓和了,语调中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逝去不少,接着问道:“那你知道那人的去向吗?”

  “不知道,但在王城击伤我的人正是他。”

  “他不会是‘夜雀’吧?”碧霄公微合眼睛。

  姜浩麟摇了摇头,那么讨厌相繇的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相繇的党羽吧,不过也难说。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抱歉公卿,我被他击伤之后,便昏厥过去了,直到刚醒,真记不住什么了。”他不想回忆在国师府和蒹葭客栈的一切,只会让他越想越头疼。

  “那就好好休息吧,其他事,就别放心上了,王城可真是个不祥之地,姜小公子以后亦要小心了,夜雀可不是什么带来好运的鸟儿。”

  碧霄公点点头,挥手示意一旁的人一同离去,如果是平时,能被碧霄公如此触碰,他一定会觉得是莫大的荣耀,可如今这样的感觉消失了,或许是自己太累了。

  “还有,这神兽的皮革我替你保管好了,这牵涉到的事比你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嗯,多谢碧霄公。”他惊奇地看着桌子,自己的包裹居然还在!并没被人抢去。

  说罢,碧霄公在中年人的引领下离开了,屋中只剩下姜浩麟一家三口,还有那个中年人,和他的一些仆从们。

  “姜小公子身体抱恙,最近还是待在此处静养休憩为妙,当然,最好也别出庄园了吧,估计你也领教了王城的复杂之处了。”徐珂在走出房门的一刻说道,脸上的表情挂着看似和蔼的笑容,没等姜浩麟应声,就消失在走道上了。

  精致的房间又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父亲,为何徐员外会在此处?”他本想一开始就问了,可碧霄公没给他任何机会,唐突的问询也太不礼貌了。

  “这里就是徐员外的家,翠云庄。”

  “所以也是徐员外救了我?”

  父亲点点头,一边查看他的包裹一边说道:“算是吧,听徐员外说,是他的一个叫姓赵的伙计路过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口,看到你昏倒在墙角,就把你和你的包裹背了回来,就把你安顿在庄内休息。”

  姜浩麟一丝慨叹,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好运,难道真有奇迹不成?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好运。

  “怎么,你见过徐员外?”

  “嗯,在王城的城郊有一面之缘。”想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可欠徐员外一个大恩情啊,以后这份情谊要牢记在心,孩子。”母亲插话道。

  “我明白。”既然徐员外给自己救愈之恩,那就不用多想了,暂时好好养伤吧。

  “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担心。”姜浩麟的母亲抱着他,安慰地说道。

  “嗯,母亲,你不用担心,我觉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把父亲给我的传家宝弓给弄丢了。”姜浩麟还弯臂握拳显示自己的力量。

  “丢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父亲对着他和母亲笑了笑,“没错,丢的东西还是可以找回来的。”他的手掌中托起一块透着光芒的紫色水晶,就是从他的包裹中找出来的。

  “是啊,我本想早些说的,那人还真是奇怪,把你打伤了还给你敷药,说不定事情没想的那么糟呀。”他的母亲露出乐观的笑容。

  “就算了这么糟,这小子还是给我们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回去之后,你看着办吧。”

  “遵命,将军,我会听从你的命令。”姜浩麟每一个字都拖的很长,生怕父亲会错过任何一个字似得。

  “好了,别胡闹了,早些休息吧,只要一家人都在一块儿,不就什么困难都能度过了吗?”

  母亲温柔的话语总能让人安心,姜浩麟也变得喜笑颜开,窗外照进屋子的夕阳温存着屋子,仿佛此时此刻他多么期望是在滴星寨的棚屋中,山间和煦的风和光,安详的铺满整个大地,姜浩麟若能在这时许个愿望,那一定是让时间停止吧。

  入夜

  姜浩麟的父母在一同吃过饭后就走了,似乎去各忙各的事儿,让他一个人好生休息。

  姜浩麟孤身躺在床上,身旁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听仆从说这是用来驱赶蚊,还是徐员外吩咐仆人特意安排的,还说这季节蚊虫太多,帮他把窗户关上了,徐员外还真是贴心啊。他盯着装饰华美的天花板发着呆,光线越来越暗,华丽的天华板也只剩下烛火闪动的影子,脑子里似乎回响着一个声音,是那个让他失忆的贵妇人的话,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也没让他听清任何一句话。

  他努力做着深吸了口气,虽然四肢还隐隐有些酸痛,脑袋也有些昏厥,但大致无碍,只有隐约有些窒息。他决定了,摸索着下了床,心想在这翠云庄躺了那么久了,出去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看看这庄园到底有多大,顺便也逃脱脑子里回响的声音对他的纠缠。

  等他走出房门,感到自己的力气真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刚踩着地面就有力量源源不断的涌来似的,他原地跳了跳,踩得木板吱吱作响。一会儿就生龙活虎了,看来他母亲的药效果然不一般。

  姜浩麟像一只飞蛾般,不经意的朝灯火最旺盛的地方走去,借着屋外诡谲的月光,他只看到走廊边的假山流水,从侧面精致的房门猜测屋子里的精美装潢,看来这个徐员外的家业十分庞大呀。

  思索间,姜浩麟已然走到了一厅大堂上,两个伙计正靠在十几个木桶旁休息,那木桶方方正正,约莫能齐膝高,而那两个愁眉苦眼的相互说着话。

  其中一个看到了姜浩麟缓步走来,立马起身向他靠过来。

  “公子,你醒了?”那个相貌平平的伙计又惊又喜,走到了他的跟前,抬头看着他。

  “你,认识我?”姜浩麟指着自己,一脸疑惑。

  “是我呀,赵三,那天就是我把你扛回来的,没想到您恢复神速,昏睡了两天,这么快就能下床走路了,公子果然体格过人啊。”

  “哦?那么在下多谢了,赵兄?”他估摸着眼前这人的年纪应该在二三十岁的样子,该比他大才对。

  “哎呀,不用了,还不是您先救的我吗,您忘了?城郊外就是你扶着马车,要不然车辙恐怕就要了我的命了,而且我一个下人怎么敢和您称兄道弟,叫我小赵就好了。”伙计摸了摸后脑勺。

  “哈哈,正好,小赵,我还想问问你在救我的事呢。”姜浩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凑巧。

  “对对对!”赵姓伙计拼了命的点头,手指还不停的摇晃着,“您不问我也想告诉你,我的确遇到了奇怪的事,我……”

  “喂!赵三,你跑去和客人说什么呢?别偷懒!”另一个伙计懒神无气的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倒是铿锵有力。

  “抱歉,公子,我和那人今晚要把这些酒都搬进去,可能一时半会儿弄不好,要不明天再告诉你好了。”

  “我帮你一起搬吧,你可以一边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姜浩麟转了转胳膊,正好想活动活动。

  “这不太好吧,您可才刚刚恢复呀。”

  “没事。”姜浩麟径直走向那个伙计,那伙计一下子懵了,以为自己惹怒到姜浩麟了,刚才那股气愤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子,你要做什么?”那伙计声音颤抖地说。

  “没什么,你回去休息吧,我和小赵一起搬就行了。”

  “这怎么行?您可是客人啊。”那伙计没法把情绪撒在姜浩麟身上,只好一个劲的盯着那个姓赵的伙计。

  “人家客人说的话你怎么不听啊,便宜你了还卖乖。”

  “好吧,要是出了差池你全得负责,别想赖到公子头上!更别赖着我!”那个伙计怏怏地走掉了,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把他和小赵留了下来。

  “公子,要不我一个人弄就好了,你在旁边看着就好。”赵三说道。

  话音未落,姜浩麟把两木桶酒扛在肩上,轻松地说道:“带路吧,小赵伙计,我也正好练练,恢复下。”

  “好吧,这边走。”伙计吃力地举起木桶,朝一边的回廊走去。

  跨过几个起伏的阶梯,约莫走了半里的地方,姜浩麟不得不叹服此处的庞大,好在这木桶的重量不算什么,从前在碧霄城的时候,父亲给他的训练可比这重多了。只不过身前的伙计步伐艰难,姜浩麟也没追问,怕他没力气分神和自己说话。

  “就是这了,公子。”伙计在一座石屋前停下了,这石屋可不小,墙面光滑,虽然只有一层,可方圆不小,姜浩麟走过来时用步子测量了一番,至少也有七八丈宽。而石墙上有一个小小的锁孔。

  姜浩麟还在考虑若带着火把进去,要是一不小心不是把里面全部点着了?而那伙计在石屋门边取下一个尖端有托口的木棒,从怀中取出一块石头放在棒子的尖端,伙计擦拭一番,又用力的拍了拍,自言自语:“咦,怎么不亮了,难道是坏了?”

  “公子,您稍微等下吧,我这就去管家那换根新的‘火炬’来。”

  “不必了,我来吧。”姜浩麟猜测这是‘明石’,是可以储存秘术能量的石头,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得起的东西,估计也只有徐员外这样的大户人家才使用吧。虽然自己秘术水平不高,但怎么输送他还是略懂一二的,伙计将信将疑地递在他手中,姜浩麟运气调息,右手抓着石头,果然,石头渐渐放出了光芒,如同火光一般,但没有丝毫温度。

  “公子也会秘术?”

  “一点点吧,会得不多。”

  “我家少爷也会一些,不过他可不像公子您这么客气呢,”伙计一边说着,一边把石头装好,打开了酒窖的门,还没进门夹杂各种美酒的味道就热烈的欢迎他们,里面纵横摆放着成排成列的架子,但许多都是空的,伙计把酒放在一个空位的架子里,姜浩麟也照着样子放好自己的酒桶。

  “多谢公子了,这样估计只要再来四遍今天就弄好了。”伙计和姜浩麟走出酒窖,并且锁好门锁,把‘明石’又放回自己的口袋中。“不过明天又有一百桶要进府咯。”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当时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吧?”他们一同朝来的地方走去,双手空空,步伐也轻快许多。

  “嗯,当时真的好奇怪,我奉命给城北的王员外送信,是生意上的往来,可正午回来时,我本来想走大道回来的,却被一只白色的鸟儿追逐,那可不是只好对付的主儿,我好不容易躲了过去,结果就绕进那个人迹罕至的巷口了,接着就发现您躺在那儿,所以我就叫人一起把你弄府中了。”

  “你在那儿就没看到过一个披着连帽黄衣的人吗?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姜浩麟用衣角擦着脸上的汗水,随口问着,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伙计努力回想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好像真的没有。”

  “唉,那就算了吧,我帮你把剩下的都搬完好了。”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大堂了。

  “真的谢谢您了,公子。”

  时间过得飞快,再次回到大堂时,只剩下两个木桶了。

  “公子,我们一个扛一个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嗯。”姜浩麟权当活动筋骨,虽然有些累,但总觉得当时躺在床上更加的累,“果然是活动筋骨才是恢复的最好方法。”

  “是吗?你这么厉害的吗?“一个极不友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少爷。”小赵伙计惊恐万分,欠身想要躲到一旁去。

  “你看吧少爷,我没说谎,真的是有个公子硬是想要帮忙,所以我才提前回去休息,真的不是我偷懒啊。”刚才那个伙计从徐珊的身旁蹦了出来。

  “滚吧,今天就绕过你了。”

  “是,是。”说着就快步走掉了,连头都不会,坚决而果断。

  “你既然这么能扛,那就把剩下的一起弄完好了,小赵,你给我滚!”徐珊颐指气使,目空一切地说道。

  “可……”小赵一面害怕徐珊的气势汹汹,一面可能又不想这么对不起姜浩麟,犹豫地站着,不知所措。

  “把钥匙和‘明石’给我,你放心回去休息!”徐珊伸出一只手,颐指气使。

  小赵点点头,想把石头递给姜浩麟,连连鞠躬,“真是对不住了,姜公子。”

  徐珊走了过来,一把夺取钥匙和‘明石’,“走啊,看什么看,还不走,抽你信不信?”

  姜浩麟沉心静气,若不是徐员外救了自己,而自己又身为客人,他真像好好把这该死的少爷痛揍一顿。

  徐珊走在姜浩麟身后,一个劲的咒骂着:“你果然是颗灾星,到哪儿都没好事,也不知道老爹是发什么疯,自从接待了那些客商,就完完全全歇业了。”

  姜浩麟扛得大汗淋漓,而一旁的徐珊依旧絮絮叨叨,没有一点停止的一丝,“你说你这混球,怎么不死在外面,从城郊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讨厌,现在看来,真是更加讨厌无比了,像你这样徒有其表的家伙,应该滚去桥底下睡,怎么配得上我家的客房?真不知道老爹怎么想的,就凭那些客商的三言两语就把你留下来了。”

  “这是徐员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姜浩麟抽了个空档搭话道。

  “哼,现在是没关系,等我继承了这庞大的家业,就让你们这样恃勇莽夫全变成乞丐,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公子,还以为自己厉害得不得了呢?等那时候,哈,想想都高兴。”

  可惜要用两只手扶着酒桶,其实他早就想把肩上的两桶酒砸在徐珊的头上了,只可惜那样的愤怒始终冲不破该死的理智,不过麻烦的时间总算过去了,酒窖石屋近在咫尺了。

  “我可以走了吧?”姜浩麟赌气地把木桶扔在地上,沉闷的响声使得地面的尘土扬起。

  “别急,把酒放好进去就可以了,多谢了!”徐珊吐出的字根本没有丝毫感激之情。

  “石头给我,不然用火把的话点燃了可不赖我。”

  徐珊睥睨着他,极不情愿的把‘明石’扔给了他,顺便几步跨上去,用钥匙打开了酒窖的门,姜浩麟点亮‘明石’,把‘火炬’夹在酒窖里的架子上,提着那两桶酒头也不回的走进酒窖了,他想着,还好徐珊没跟进来,否则一定又会无休止的絮叨,说不定又会找茬说着说那,什么没摆对位置啊,说不定又有什么长篇大论,好在总算可以摆脱这混账东西了。

  姜浩麟放好酒桶,双手拍了拍灰,向酒窖的门走去,只见徐珊诡笑着,在屋外淡淡的月光中形同鬼魅。

  “混账!”姜浩麟一边奔跑,一边咒骂着,在离门五步之遥的地方时,石门扉被重重地合上了,顿时酒窖像是坠入了地狱般,幽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姜浩麟奋力捶打着门,石门更本没有丝毫反应,就如同一片叶子掉入大海之中,连丝丝涟漪都没泛起。

  “你就在这里面过吧,叫你逞强,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不知道这而的主人是谁了?”门缝传来微弱的声音,却一点也没减弱徐珊那可恶的语气。

  “卑鄙小人!”

  “哼,都让你在我家住着就算对你的仁慈了,你还得寸进尺,住一晚酒窖怎么了,我乐意。”

  “滚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收拾你的!”

  “哈哈,好,我等着,有本事来啊。”徐珊的声音越来越小。

  姜浩麟愤怒的拳头又狠狠砸了几下,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这石门不是徐珊的脸呢,不过到了明天就说不定了。

  心中那团难以磨灭的怒火怎么也平息不下来,此时他才发现比满身怒火更加令人愤怒的是,那样的怒火没有丝毫办法发泄出去。他转身靠在石墙边,夹杂着沮丧的眼睛死死盯着“明石”,微弱而宁静的发着光,厚厚的石墙把外面和酒窖分割成了两个地方,姜浩麟若能向后穿过半步该多好,也能逃出徐珊为他准备的“牢房”了。他抚摸着石墙,“明石”的光芒比起屋外的月光还是明亮些,他能看见自己的手指,光滑的石墙无情嘲笑他的幻想。

  他已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没法计算,绝望的情绪越来越浓,如同飘散在空气之中的酒糟味,不知不觉越来越浓了,姜浩麟问着自己,一丝恐惧闪过头顶,失去意识就和屈服一样,他咬着牙关,手捂着嘴巴,不想再吸着这样的气息。

  他尽量在脑海中浮现父母亲的身影,这不是想要求救,而只是自我的安慰罢了,可越是这样想,父母的身影越难出现,倒是另一个让他坠入黑夜的人闯了进来。

  “说不定你有一天会喜欢上黑夜呢。这里面的财富,秘密,危险一样多呢。”

  呸!我现在只想逃!姜浩麟心里带着满满的怨气,他更加拼了命摇头,他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要清醒下来,他还想追随父亲的脚步,骑上战马,有一天叱咤疆场。甚至有一天能超越父亲,对!要是父亲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忽然站起身,再一次看了看冰冷的石墙,眼神中充满斗志,拿起“明石”火炬,在微弱的光线下仔细观察石墙。原来没有想象之中的光滑,上面还是有些纹路的,只不过划着的纹路也嵌入了石墙,不仔细观察可是察觉不到的,所以才显得光滑,除了些许颜色的不同,所以也难有人辨认出来,他举起“明石”火炬晃了晃,令他意外至极,在这石屋里布满了这样的花纹,他哽咽了下,心里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决定试一试。

  他从一个酒桶中倒了些酒在手心里,运气调息,手中冒出一丝小火苗,朝石墙扔去,结果就像石头落下无底洞,没有任何反应和声音发生,就这么消失了。姜浩麟面色大惊,接着继续运气,把身上的能量全部集中在手掌上,拍在石墙之上,发出沉闷的微响,现在姜浩麟彻底失望了,更是因为石墙把秘术的能量完全吸了进去,这意味着,这做石屋就是由一块块巨大的“明石”构成,而那光滑的花纹因为石头太过巨大,要让它发光除非有一百个精通秘术的人拼尽全力才能完成,而自己势单力薄,又不擅长秘术,这样做简直痴人说梦。

  姜浩麟大病初愈,再加上这一掌的耗力已让他气喘吁吁,幸好一直还思虑着,若父亲在此,一定会不放弃希望,否则早就趴下了,给徐珊认输了。

  他忽然觉得相繇国师所说的话是这么耐人寻味,苦笑着这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穿过成排的酒桶,架子更是整齐,连连接处都没有丝毫歪扭,渐渐走到尽头,另一面石墙耸立在前,他用火炬照了下,果不出所料,和进来的那一面并无二致,一样是花纹连接着巨大的“明石”。只是这面墙也有个门,而且锁孔是朝内的,可他没有这锁的钥匙。

  他皱了皱眉,又朝另外两面墙走去,还是没有丝毫破绽,心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就这样等到天明了?他抿了抿嘴唇,朝着黑暗中望不到尽头的酒桶架,像是一个幽灵飘荡了好久,环绕着墙壁,穿梭在酒架,没放弃过一丝破绽,或是不寻常的地方,可是都是徒劳无功,直到累得精疲力竭。

  他叹了口气盘坐在地上,火炬顺势也放到地面上,心想果然没有用了,那种被迫认输的失望感瞬间漫了上来。接着他无助的把头靠在地上,侧眼看着“明石”火炬,打算静静的看着它就这样灭掉,算是最后的陪伴吧。

  姜浩麟漫无目的地扫过“明石”火炬之后的酒桶架,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从第一个到黑暗之中的看不清楚的最后一个,除了一个突兀着的,往外伸出来一个拇指宽的距离?不躺着看还真察觉不出来。

  姜浩麟想着或是哪个伙计没码整齐的缘故吧,他弹地而起,拿着还没来熄灭的火炬朝酒桶架而去,蹊跷之处更加令人感到特别,其他酒桶架的侧缘的灰尘厚度都大致相等,唯有此特别薄,甚至还有些地方没有灰尘,显然是被经常触碰过的痕迹,没错,就是木桶盖子的地方,异常的干净。

  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想扒开盖子,却不似寻常的样子,根本趴不开,接着又小心的摁了下去,却听见了机关牵动的声响,他惊讶的左顾右盼,拿着火炬晃悠着,直到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拍打在脸庞上,他才发现脚下不远的一块地板被打开了。

  姜浩麟心跳加速,把“明石”火炬弄得明亮许多。朝下的楼梯也不知道通往何处,但至少不必被厚厚的石墙所包围着,能走一步是一步吧。

  伴随着踩踏木板的声响,姜浩麟来到了地下的一层,他举起火炬,高高的抬过头顶,朝着四周挥舞,这是才发现,自己有点高兴过头了,这一层还是数不尽的酒桶和千篇一律的酒桶架,他自嘲地想着会不会还有另一个酒桶架能通往更下面一层呢。

  他继续走着,怨恨地拍着路过的酒桶,从声响就可以判断里面装着满满的酒水,或许这里是徐员外特别私藏的好酒也说不定呢,乓,乓,乓,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令姜浩麟停住了脚步,听着酒桶里晃动的声响,他都疑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会是金属的声音呢?他又使劲拍了拍,确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他从酒架上把桶拿了下来摇晃了下,重量也不大不相同,里面装得根本不是液体酒水,一定是金属才对,不会是徐员外私藏的钱吧,这个念头首先涌上心头,毕竟这么大的家业,有些秘密银库也正常。

  姜浩麟把酒桶竖直放置,抓起上面封“酒”的软木塞,想打开来看看是些什么金银财宝。结果出乎意料的把整个面都打开了,里面却躺着一件精致的盔甲,寒光凌厉,气势逼人。他又紧接着朝后的酒桶走去,发出的声音都是如此,他依次检查,都是些盔甲宝剑,甚至还有和他宝弓相似的水晶,而金银财宝也数不胜数,姜浩麟回过神来,这哪是酒窖,这分明就是一座秘密的军械库啊!

  他颤巍巍地,原封不动地装回那件隐藏的盔甲,徐员外、碧霄公、父亲,甚至还有那个国师,搅和在一起,他继续走着,让他脑子里乱作一团。

  姜浩麟定了定神,现如今可不是顾忌他们的时候,就算知道这儿是军械库,也是座走不出去的军械库,他要紧牙关,只得继续向前走去,好在没走几步,他重新收获了希望,因为一条仅比肩宽的通道,出现在本该是石墙的地方。

  密道的长度令他瞠目结舌,他感觉都快要走出翠云庄的方圆半径了,对他而言却不一样,至少不必待在同一个地方等死吧。通道弯弯曲曲,木梁横越在他的头顶,脚下的尘土,也被他的每一个脚步所溅起,这时他才发现,地上可不止他一个脚印,至少有四五个人刚从这儿走过,霎时,他的眼神中充满希望。

  思索间,一扇木门映入眼中,木门之中还透射着烛光,光线虽然微弱,还是穿过木板的缝隙而来,但比起明亮但寒冷的“明石”火炬,那样的温暖就像姜浩麟回到了慕月谷的山岗上,享受阳光一样。

  他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马就砸开木板,把那烛光拥入怀中,一步步向前,他还听到了人的对话声。姜浩麟充满了兴奋。

  而木门后的对话声也越来越明显了,他激动地想立马就打开木门。

  隐约的听到那人声就是碧霄公了,他扬起手臂,想着直接推开门好了,反正在门后一定有碧霄公,说不定还有父亲呢。

  “公卿,姜公子说不定真的已经叛变您了。”

  姜浩麟心里一怔,扬起的手臂也止住了,惊恐地不知所措,还好,他还是熄灭了火炬,独自暗暗的躲在密道之中,脑袋紧贴着木门,他认得这声音是徐员外的。但木板的缝隙实在不够大。

  “徐珂,我觉得你判断错了,姜家数代往前,都是碧霄城的望族,四世子孙都在碧霄宫庭为官辅政,治世安邦,行医救人,怎么可能姜小公子会叛变呢?”碧霄公语气平淡,至少给姜浩麟一丝安慰。

  “可您此次前来,他却先你一步去见了相繇,您久未来朝,不知相繇此人早已变得歹毒阴险,草菅人命,姜公子居然和此人有联系,您不觉得事情有变吗?”

  “仅凭这点我还觉得不能妄下结论,姜将军忠心耿耿,我比你清楚多了,就凭这一点我绝不怀疑姜公子,况且姜公子年幼无知,或许是受什么邪恶之人的蛊惑也说不定呀,你觉得呢?”碧霄公转向另一个人,可细小的缝隙让姜浩麟看出那人长什么模样。

  “我又不认识所有的‘夜雀’,‘夜雀’又不归我管,哪知道那么多,不过公卿您还是小心提防些好。”

  祭司婆婆可不是什么邪恶之人,就连相繇我也觉得不是你说的这样。他多想冲上去反驳徐员外,好在理智还是压抑住了冲动,他听得更加仔细了,生怕错过任何关于自己的议论。

  “那他的受伤难保不是什么阴谋,或许只是在迷惑我们呢?况且您也知道姜将军的内人医术高明,治疗这点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珂,这点你真得多心了,现如今姜公子就算恢复,但连下床都难,相繇怎么可能安排这样的人来呢。”

  “公卿,昨日你还不一样让我安排人手照看监视姜公子,今日为何这般态度了。”

  “因为他不是‘弑神者’,他也骗我不了我。”

  “公卿啊,这不过传说而已,何必当真啊。”

  “这不是传说,因为我经历过。”

  “也罢,但在下还是要多言一句,我建议若您还在王城之时,他若擅自离开我翠云庄,那么他的嫌疑就难洗清了,万事小心为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您说呢?”

  碧霄公似乎犹豫了许久,就在他想扭动身子,试着能否看到碧霄公的反应,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房间的另一边响起。

  “老爷,大事不好了。”一个仆从急匆匆地走来了。

  “嚷嚷什么?”

  “我按照老爷吩咐,去给姜公子的房间续软魂散的时候,发现姜公子不见了,听仆从说,他被少爷关到酒窖去了。”

  “什么!”徐员外看起来神色不安,眼睛看向他所在的木门,姜浩麟瞪大瞳孔,连忙躲在一边,一动不动。

  “什么是软魂香?”

  面对碧霄公的质问,徐员外似乎有些歉意的表情,“公卿原谅,怕姜公子恢复太快,能做出于您不利的事,所以才擅自做主,让他没精神乱走动,哪知,唉。”徐员外摇了摇头,姜浩麟早就气得牙齿痒痒,比起徐珊,这个老狐狸更是笑里藏刀。

  “徐珂啊,你就不怕姜氏有所察觉吗?”

  “放心,这点谎我还是会说的,我派人告诉她是为了防止姜公子大病初愈,又在王城,还不如待在翠云庄安全。况且软魂散效力极微,若停止半刻,即可恢复精神。”

  “哎,此事不论了,你还没通知姜将军吧?”

  “还没有。”仆从回答道。

  “那就快去!”接着碧霄公又对徐员外。

  徐员外犹豫了。

  “怎么,若你的儿子真有错,那么就赶紧承认了,别一拖再拖,那样只会把本来就没有的错变成大错。”

  “哎,是,公卿。”说完,一个人影朝姜浩麟所在的门走来,他瘫坐在地上,看着门缝一点点被打开,烛光透过被打开的门缝慢慢划了过来,侵蚀着黑暗的通道,黑白交界的那条线慢慢的靠近姜浩麟,他的心跳一瞬间都静止了,呆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光线几乎触碰到了他的脚尖。

  “小李,别走那边!我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通道。”

  “是,是。”

  “哈哈,徐员外是不想我知道吧。”那个不明的人又开口了。

  “没错,我们合作归合作,在你在公卿面前证明自己前,我可没对你报多大希望。”

  “好吧,您请随意,我有消息再联络。”那人怏怏地说道。

  接门狠狠的被关上了,声如雷霆,他憋着的气总算吐了出来。

  “这兔崽子,怎么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徐员外走了,烛火也熄灭了。

  姜浩麟用了不少时间才站起身子,脸上也才慢慢恢复了血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火炬重新点亮,匆匆向回赶去。

  石门很快就打开了,而在这之前姜浩麟早就赶了回来,瘫靠在酒架旁边。

  石屋之外,仆从拿着火把,簇拥着几个人,父母亲、碧霄公、徐珊、徐员外都带着不一样的神情看着他,他勉强一笑,缓步走了出去,母亲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焦急万分的神情令人动容,“儿子,没事吧?”

  “放心好了,我好得狠,多谢徐公子赠酒了。”他及尽嘲讽的眼神看着徐珊,看来之前已经被徐员外训斥过的样子,但那份狂傲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弱。

  “快去给客人道歉!”徐员外当着大家的面掌掴自己的儿子。

  徐珊夸张的表情看着徐员外,满怀恨意地看向姜浩麟,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姜浩麟能感受到那种怒火,不过他可不会泛起丝毫同情,这是他自找的。

  徐珊靠在他耳旁,声音很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在你昏厥的前两天,是在地牢度过的。”

  “没关系,我会原谅你。”姜浩麟提高音量,拍了拍徐珊的肩膀,接着也低声说:“不过在我打哭你之后。”

  “哼!”徐珊走了回去,不削一顾。

  徐员外狠狠的踢了一脚徐珊的膝盖窝,徐珊哼唧一声,跪倒在地,“姜公子,姜将军,在下教子无方,还望各位原谅犬儿的鲁莽。”

  父亲早已走到他和母亲身前,挡在徐珊和徐员外之前,他看不起父亲的表情,但至少那伟岸的身材格外高大,“徐员外,阁下家里的待客之道,实在特别啊。”

  徐员外一边擦着头上流下的汗珠,一边说道:“真是抱歉姜将军,犬子生性傲慢,或许与姜公子尚有矛盾,此事确是我们的错,还望将军息怒,比起公卿之事,我想先暂且搁置,他日我定携带白银千两,携子登门致歉。”

  他的父亲回头看了看碧霄公的神色,然后点了点头。

  “此事就先作罢,徐珂,姜逊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要事去做。”碧霄公命令道。

  他们二人颔首,徐员外已经走到他身旁,满怀歉意,“抱歉姜公子,小儿鲁莽,还望见谅。”

  若不是在密道偷听徐员外的话,此时他一定会深信不疑徐员外的道歉真诚。他敷衍地点点头,“没事,只是我身在酒窖,漆黑一片又无事可做,我便舀了些酒来品尝,还望员外不要收钱啊。”

  “岂敢,岂敢,哎,犬子年幼鲁莽,还望海涵,海涵。”

  “谁家孩子能万事顺利呢,别忘了此行我也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外孙,你们说呢?”碧霄公捋了捋纯白的胡须。

  “公卿……”徐员外语顿,姜父也不好再做声,便安排仆从护送碧霄公回去了,而其余各人也纷纷散去。

  姜屠风安抚着拍了拍姜浩麟的头,但语气严肃地说:“现在明白了吧,出滴星寨的时候我和你说的话,回去我会让你加倍受罚。”

  姜浩麟默默点头,“对不起,父亲,可我并不后悔,等回去,我一定甘心受罚。”

  姜屠风眼神变得差异,但夹杂着赞许,“后天,等明日碧霄公办完事,我们就走,马上走。”

  他的父母离开了,夜也变得更深了,姜浩麟独自躺在床上,久久无法释怀,徐珊的愤怒完全超过了傲慢,让本该怨气的自己都有些莫名的怜悯和害怕,他思索着,都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次日

  天色明朗,透过窗户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明媚,姜浩麟舒服的伸了个腰,神情自若,谢绝了仆人送来的“驱蚊香”,自己的的精力果然充沛许多,他现在只有祈祷,希望明天能平平安安度过,不再有任何麻烦了,只要一天,就能回家了,他暗暗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来王城了。

  等他从床上爬起,活动了下筋骨,打开房门,差点令他吓一跳,两个仆从直愣愣的站在门口,打量着疲惫的仆从,“你守了一整夜?”

  “没错,老爷安排我们轮班守在您身旁,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姜浩麟轻蔑的一笑,不让仆从看见,猪脑子都想得到这是监视,谁会在家里还会有危险?当然此处的确例外。

  “我的父母,还有碧霄……那个老人呢?”

  “他们一早就和老爷护送那个白胡子的尊客离开了,说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仆从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回答他,看着姜浩麟已经走出阁楼,急忙问道:“姜公子您要去哪儿?”

  “去厨房拿些早餐,不行吗?”

  “当然可以,您也可以吩咐我们下人帮您准备啊。”

  “好吧,难道你们少爷正巧在厨房?”

  “没有,少爷昨日夜里就赌气出去了,到如今还没回府,估计在哪儿逍遥宿醉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但老爷吩咐,公子大病初愈,况且又受昨日之难,还是别四处走动为好。”伙计还算平静地语气,若不是昨天的经历,他一定察觉不出其中威胁的意味。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心里也一直默想着,确实只要平安的度过这天就好,就一天。他走到窗边,手按在窗沿,偌大的庄园优雅而美好,匠心独运,假山流水,亭台楼榭,可惜啊,庄园的继承人却是混蛋一个,姜浩麟咒骂着,眼睛转向近处的槐树上,一只雪白的鸟儿立在枝桠上,机灵地晃着脑袋,眼睛漂亮极了,如湖水般,眼珠倒映着姜浩麟的身影。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