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父母的百般央求下终于来到了这个城市,为此父母可以把我拱手送人。”团扇在她的备忘录里这样写道。
团扇并不讨厌自己的大哥,相反,在这个家中,大哥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人了,甚至都要超过奶奶在她心中的地位。
从别人的口中,团扇不难推算出自己的往事。毫无疑问,她是柳焰和李清月的第三个孩子,出生在一个满是漏洞的计划生育时期。团扇和她的二哥不同,柳玉峦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村里那些咬住金钱不放松的人当成了主要目标,为此家里从一个经营尚可的普通家庭来到了破产的边缘,父亲更是愤怒的拿着家里的斧子亲自在村长的门口堵了好几天。而团扇算是一个遗漏之人,虽然别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但却抓不到她的把柄,只要一有个风吹草动,奶奶就开始抱着她和那些贪吃的怪物打游击战。
团扇的奶奶是个打游击战的能手。奶奶叫王秀环,家里当时是打算把她当成一个大家闺秀来培养,但她却在上学的第一天就和同伴去逮鱼,惹怒了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舅舅,从此与书本无缘,目不识丁。再后来一群拿着枪杆子的人抢了她家那广阔的土地,让她瞬间变成了穷人家的孩子。
王秀环就是在那个穷苦时期认识那个日本大叔的。日本大叔好像是叫什么次郎,这对于当时的王秀环来说是一个怪异的名字,就和多年后当她听到别人管马铃薯叫做土豆是一样的感觉,虽说能接受,却免不了有些新奇和诧异。
王秀环是在沟里逮鱼的时候碰见日本大叔的。自从下了学之后,王秀环就经常下沟逮鱼,她始终觉得逮鱼应该是意见比上学更有趣的事情。王秀环下沟并不只是为了抓鱼而已,她喜欢玩水,把一沟原本有些清澈的水搞得浑浊不清是大最大的乐趣,只有在这浑水之中她才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鱼的身影。
王秀环最喜欢的是当脚接触到水的那一刹那,在这一瞬间她的小脚丫仿佛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个体,随着水纹的行进而逐渐摆动,之后这种感觉开始上升,在她脖子的下方猛然停住,把她进行了一次彻底地分离。她喜欢这种感觉,仿若她的整个生命都融化在了水中,但却有另外一个她在注视着她的这种欢愉,形成了双重的欢喜。除此之外,王秀环还喜欢在抓到鱼之后呆呆地看着那被她搅乱的世界重新展现它们清晰的面孔,这种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倔强让她充满好奇感。
日本大叔就出现在王秀环好奇的眼光中。沟里的水正在变清,但还没清到王秀环搅浑之前的地步,王秀环耐心的等着,她听到了别人的脚步声,但她不管,她一定在要看完这水的轮回之后才会收起自己的心,投身到外面的世界。
日本大叔已经托起了自己的枪把子,打算将这个可能看见自己的小姑娘杀死掉,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可以发泄一下自己积存已久的欲望。他听说队里面有不少人都喜欢这种小姑娘,娃娃身上天然的那种滑腻感总能为他们带来不少的乐趣,而那种正处于生长之中的阴道更能助长他们的暴虐情绪,让他们享受正常女人所不能带来的紧致感和突破感。除此之外,他们还会由小女孩想到自己的孩子,从而给他们一种类似乱伦的错觉,这是他们隐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原始欲望。
王秀环的镇定让日本大叔产生了一种疑惑感。这个国家现在对他们的丑化应该是深入人心的啊,为什么这个小姑娘竟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
“小姑娘,你在干什么呢?”
王秀环没有搭理他。
“哎,小姑娘,你……”日本大叔又叫了她一次。
“别说话,等它们变回来了再说。”王秀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她面前的那条水沟,没为他投递任何的东西。
“哦!”日本大叔竟然乖巧的回应了一声。这在他本人看来都显得不可思议,来到中国两年的他不知道已经强奸和杀死了多少个的中国人。他的刺刀似乎就没断过血,他之前在国内所接受的教育在血液的浸染下已经完全丧失,他就是个标准的野蛮人,有时为了乐趣甚至会强奸一些男人,并在强奸他们的同时生吃他们的肉,这在他们的部队中是多么平常的一件事!但此刻他仿佛又退化成了那个学校的教师,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他似乎看见了他那乖巧的女儿坐在池塘边对他说:“别吵,看鱼!”
沟里的水终于归于清澈的范畴。王秀环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身穿军装的人正傻呵呵的看着自己,手里拖着个枪把子,一个大盖帽钢盔遮住了不少的面容,并没有大人们常说的那么凶神恶煞。但对父母的信任让她赶忙后退了几步。
“别怕,我没有恶意。”
“你是日本人?杀了好多中国人的大坏蛋?”
“对。我是日本人,也杀了很多中国人。但请你相信,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恶意。你让我想到了我自己的女儿。”
“那你女儿在日本吗?”
“是的。我已经有两年时间没见过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日本大叔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你现在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让任何一个穿我这样衣服的人找到你,要不然你就惨了,快点!”
正是那个日本大叔教会了王秀环躲藏的技艺,也顺便让她救了整个村庄里的人。
想当年鬼子都跟不上王秀环的脚步,更何况现在这些整天只知道吃福享乐的人。
团扇就在奶奶时刻不停息的躲藏中从襁褓走到了自己记忆的第一段开启。
说起奶奶,团扇总有些莫名的伤感。团扇记忆中的奶奶是个老当益壮的人,在她的眼中奶奶就是天,就是她的耶稣基督,能为她遮挡住一切的苦痛,那个人绝对不是如今这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妈子。团扇还不能接受人类的这种演变,在她的世界里美丽应该被永久的保留,而不是这样被时光所欺辱,这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她的生只是为了在某个时刻干瘪下去,然后进入一种名为死亡的状态之中。
不!至少这不是团扇想要的生活,她对美丽是如此的看重,她不能忍受这种由身体而引发的精神上的折磨。幸好现在的团扇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和那个丑的不像话的老年人一起过一个短短的时间。
“回来了”王秀环那皱在一起的脸突然绽放开来,就像是一个见到自己喜欢猎物而不禁张开大嘴的老虎一般。
团扇愣愣地待在柳焰的后面,她以为父亲那高达魁梧的身材能够阻挡奶奶那意料之内的热情。但王秀环却直接越过了她的亲生儿子,满含眼泪的将她抱在怀中。
在那一个瞬间,团扇的心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那种感觉让她直接把欣喜和难受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共同放在一个空间。团扇直愣愣的看着那张被皱纹遮盖的脸,仿佛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看,这张丑陋的脸还带着些历经时间磨练的特有韵味,在这一瞬间竟是如此的迷人。
依旧是这张床。
团扇从有记忆的那一天起,这张床可以说就是她的基地。这张床相对于现代人所买的那种舒适的席梦思之类的床来说并不是很大,它由四根粗壮的长方体所支撑,每个长方体的一端都结结实实的与床板完美连接,凸出的部分与凹缝明显在设计者的脑海中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武林争斗。床板的长约两米,宽是一米六,这在那个年代绝对是一个尺码很高规格的床。床板的中间部分是由麻线编织而成的,在中间偏上一些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四周是大约二十厘米宽的小木板。至今为止,这张床大概已经度过了二、三十个念头了吧!据奶奶所说,这时父亲还没结婚的时候为她和爷爷所做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跟随一个做工还算可以的工匠做了两年学徒,之后就自己出来单飞了,挣的钱在勉强能够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为爷爷的烟酒做一些额外的打算。
团扇的爷爷在当地也算是个名人。首先是柳成材的出身,他并不是王家庄土生土长的人,在那个思想观念极不开化的年代,没人知道他为他的抉择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只知道最后他成功的成为了王家庄首位倒插门女婿;其次是柳成材的为人,大概是因为倒插门的缘故吧,他和村子里的其他人没有发生过丝毫的争吵,能让则让,也算是村里的一个老好人了;最后是柳成材的习惯,烟酒自是不能避免的东西,但除此之外,他还沾上了赌博的恶习。柳焰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父亲的赌博,他是不会远赴东北去挣自己的老婆本的。
柳焰就是因为当时家里穷,没人能看得上自己,才会萌生外出挣钱的念头。当时恰巧那个教他木匠活的老师傅跟他说东北有笔大买卖,去了以后不但包吃住还有着高额的工资,柳焰当时想都没想就跟着去了。
师傅确实没有骗柳焰,他到东北后有着接不完的活,每时每刻都处于赶工的状态之中。在初始的几天,这种工作状态让柳焰十分欣喜,不停地工作就意味着不断地赚钱,这在她的家乡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绝对是老天爷什么也不管的就往地上仍馅饼玩。但在某个稍微有些清闲的时候,柳焰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种无力感,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偷走了他的力量,让这个壮汉成为了一个浪费钱财的病号。
柳焰并没有像医生所交代的那样先休养几天,干活要紧,他需要钱,而且他还要限制花钱。柳焰的时间突然变得极为宝贵,在生病之前他还会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工友们插科打诨,但生病之后他只顾着干活了,不再管其他的什么人,若是有人打扰他,轻则被他讽刺挖苦一番,重则直接开口大骂,甚至动手动脚起来。柳焰的火爆脾气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彻底蜕变养成的。
在柳焰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果断放弃了这个好工作,他现在要回家,拿他挣的钱去找一个中意的媳妇……
何方的到来让团扇有了一种解脱的味道。
柳焰在这里租的房子地点并不是很大,睡上三个人已经是这间屋子所能承受的极限。何方来之后自然也是要住在这里的,最佳的方式就是让团扇出去和别人合租,把她原本的栖息之地拱手送给何方。
团扇早就想要离开父母,过着自己独立的生活。但现在的她没有能力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去实现自己的这个想法,而何方的到来至少解决了她的离开父母的问题。虽说在将要离开的时候,团扇突然踊上一股恋恋不舍的情绪,但这时候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父母不可能让大哥独自一人住在其他的地方,他过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陪伴着父母,多跟父母说说话,以面对之后更为长久的离别。
团扇慢吞吞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她想要等父母突然说让她留下来,挤挤也就过去了,但迎来的确实父亲暴躁的催促声:“你能不能快点,天天不要这么蔫!”
团扇有些委屈,有种想要哭的感觉,但流淌眼泪的系统被她从中间隔断。团扇继续这样缓慢的收拾着,她要气气这个暴躁的父亲,让她知道沉默比暴躁的语言更有一种力度,能对人带来更多的伤害,这时她从实践中得来的东西,又曾经经历过了实践的检验,这是她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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