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都已经开学的时候，偷猪贼竟开始频繁出现在各个村里，养猪的人都炸开锅一样。元宵节才买进一窝小猪仔的方灿华为了避免养牛时的悲剧重现，只能住在老宅子里看着。猪圈正对着窗户，尽管方灿华每次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气味还是有些熏人。可为了躲过风声正紧的这段时间，方灿华也只能出此下策。

　　方灿华养猪不管时间，人家都买猪仔的时候他也买，人家卖成猪的时候他也卖。方灿华虽不懂得养猪的技术，可过来人讲的全都是经验，他也不急，只把猪吃不完的新鲜豆腐渣晒干，和在其他的饲料里，等下回用。

　　当大家都以为年过了，生活都开始步入正轨，方灿华喝酒多多少少应该收敛一些的时候，方灿华却还是有空便去凑酒桌。

　　酒永远有魅力呼喊着方灿金。下午还有两个豆腐要磨，仍旧不见去喝酒时许诺，绝不影响下午回来磨豆腐的方灿华，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张凤娥一个人将豆浆都磨好，都倒进缸里，生锅炉的火，生了很久也不见炭火着起来，她有些泄气，将打火机扔到一边。过了一会儿，张凤娥到麦秸垛边抓了一把干的麦秸，就又开始新的尝试，火终于在她的咒骂中着了起来。

　　眼看豆浆都要熟了，方灿华却还没有回来，她又离不开手，免不了又抱怨咒骂方灿华一通。等方灿华眼睛发红的回来的时候，豆浆正好熟了，只待点卤水制成豆腐脑。张凤娥有些恼方灿华没有分寸，遇到酒比见了亲爹还亲，不把它喝下肚，浑身不舒坦。

　　方灿华刚喝过酒，心情很好，想耍耍酒疯，给张凤娥开开玩笑，她理都不理他，板着脸，十分不爽的样子。把豆腐都磨好，晒好，又都盖好才都回家准备吃饭。街道旁的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回到家，张凤娥又张罗着做晚饭。方劲丞在他们回来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的看电视，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没来的急吃晚饭就已经睡着了。方劲之只上一节课自习，就回来了，坐在床头看电视。

　　方劲舟回来的时候，看方灿华红着眼坐在桌子前，稀饭碗和筷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但方劲舟却觉得他们已经吃过饭了。张凤娥则坐在一边板着脸，屋子里弥漫着烟火的气息，大战仿佛一触即发。她小心翼翼的问家里出了什么事，方灿华咂咂嘴，嗓子有些嘶哑的说没什么事。方劲舟看了一眼张凤娥确信了心中的想法，这两人的确是矛盾了。她还来不及细想，张凤娥便嚷着让方灿华给她道歉完，赶快滚回老宅子看猪去。方灿华本来起身要走，一听还要道歉坐在那，动也不动了。张凤娥便赶他连忙滚。方灿华瞥了她一眼抬脚就走了。没有道歉张凤娥不满意，出去追他。方劲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匆匆忙忙的和弟弟妹妹一起去追方灿华去了。

　　两个人跑到倒是快，方劲舟、方劲之和方劲丞追出去的时候，路上已经不见了他们的人影，于是只能追到老宅了。等他们急匆匆的赶到老宅的时候，看到张凤娥攥紧方灿华的衣领不让他进屋。方灿华任由她攥着，张凤娥不管怎么要求他道歉他都不吭声。三个孩子都来帮忙让张凤娥把手松开，不管怎们说还是先让方灿华进屋的好。在孩子们的帮助下，方灿华终于可以进屋，他一屁股坐在床头，动也不动。

　　张凤娥看孩子们都在帮方灿华，让他们也都滚开。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方劲舟，想着两人还是好好的沟通，才能把问题解决了。而方劲之和方劲丞则是否能无奈的也站到一边去了。两人又僵持了一个多小时，方灿华终于开口了，“你娘的，我就是骂了咋啦？”

　　张凤娥立即不淡定了，上前攥着方灿华的衣领就要打他，嘴里还骂着脏话，说只能她骂方灿华，方灿华不准骂她。孩子们第一反应就是把两人拉开。张凤娥顺势手一松，坐在一旁哭了起来。她哭着说着方劲丞的姥姥是如何在他们一家没饭吃的时候照顾他们，现在日子好了，长脾气了，竟然连娘都骂上了，今天方灿华要是跪着道歉，就离婚。

　　这一闹，三个孩子也都傻眼，带着哭腔让方灿华赶紧道歉，他们看张凤娥态度坚硬，说不定就真的要离婚。可这事毕竟方灿华有错在先又不道歉，张凤娥绝对不让他，问题又必须解决。孩子们也只能劝方灿华，见他不动，张凤娥好像要出去写离婚协议书她嘴里骂着，她什么都不要，就图个清静。方劲舟和方劲丞去拉张凤娥绝不让她往前走一步。方劲舟见方灿华丝毫不为所动，慌乱的跪着地上求方灿华赶紧给张凤娥赔礼道歉。方灿华看女儿哭成这样，还跪着，眼泪也留了出来，他一只手握拳捶打自己的胸膛，另一只攥紧自己的头发，嘴里不断的抱怨着自己没用。方劲之攥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打自己，声音却异常冷静，“哭有啥子用，赶快道歉。”

　　方灿华就哭着吆喝着向张凤娥道歉，张凤娥不置可否，抬脚就走。方劲舟立即站起来，抓紧她，不让她走。张凤娥轻声告诉方劲舟要回家睡觉，方劲舟才放开她的手。

　　第二天、第三天方灿华和张凤娥依旧冷战着。下了晚自习的方劲舟趴在正在看电视的张凤娥旁边，问她要怎样才能原谅方灿华。张凤娥却撇着嘴，“你们不让他老老实实的给我道歉，我永远不原谅他。”方劲舟点头，想要求情。张凤娥却坚决表明自己的态度，嫁给方灿华没给过娘家啥，反而是每次有什么事情要借娘家的力。现在日子稍微好一些，方灿华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借着耍酒疯，连娘都骂上了，张凤娥说什么也不会那么简单就原谅方灿华，不然下次他更蹬鼻子上脸。

　　方劲舟总算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这两天方灿华也挺可怜，就立即和弟弟妹妹们商量，一定要先让方灿华认错，不然张凤娥怎么都不会原谅他。三个人分析过来分析过去，想不出什么高深的理由，方灿华为什么一定要骂他们的姥姥，估计也是话赶话，国骂脱口而出了。但就算是这样，也是不对的，三个人一下子就把问题的症结找到，实在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这样复杂，有错认了不就行了。

　　方劲舟去上早读，方劲之和方劲丞便开始劝方灿华，让他承认骂人是不对的，再保证以后要少喝酒，省的又发酒疯，最后一定要很诚恳的说“对不起，我错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方灿华还有些不乐意去道歉，尽管孩子们怂恿他还是看看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张凤娥，想动又没动。于是吃过饭，张凤娥出去玩，三个孩子轮番上阵，一定要把方灿华说动，下次自己主动认错。

　　三个人你说这我说那，把好男人好父亲的例子都拿出来，让方灿华好好学习学习，最后他们想出来一个很有诚意的道歉方式，问方灿华同意不同意，他点点头。三人立即说，世上的爸爸都是这样知错就改。

　　晚上吃饭的时候，三个孩子很兴奋的在张凤娥身边转来转去，有话给她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张凤娥让他们滚一边去，转来转去惹人烦。最后还是方劲丞胆子大，嬉皮笑脸的求张凤娥给方灿华一点面子。话还没说完，张凤娥就让他滚蛋了。三人撇嘴，又继续给方灿华打气让他加油。

　　饭菜上桌，孩子们都挑眉甩头的示意方灿华赶紧去给张凤娥道歉，方灿华不好意思的笑着就过去了。张凤娥看他过来了，也不抬眼望他。

　　“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说完方灿华给张凤娥鞠了一躬，“希望你能原谅我。”

　　方灿华说完，张凤娥才抬眼望他，让他坐在一边去，别在眼皮子底下招人烦。方灿华搬着小板凳就坐在张凤娥旁边，张凤娥踢他一脚，他不动就不理他了。三个孩子听完方灿华的道歉竟然比张凤娥还要激动，方劲之竟然有些遗憾，“哎呦，咱爸道歉完就应该亲一下咱妈。”方劲舟和方劲丞立即表示同意，方灿华看儿女都在起哄，不好意地笑着便应了一声，亲了张凤娥一下，张凤娥害羞的将他打开。

　　到最后，方劲丞才想起来，方灿华忘记说自己再也不喝酒，不发酒疯了，在让方灿华说，他也不说了。

　　猪还是要喂，活一样要干，可方劲之的学习却让方灿华和张凤娥头疼，他们当然不想儿女在重复他们走过的路，但方劲之却丝毫没有学习的心思，有空就去找同学玩，他们又实在担心她会学坏，只能在吃完饭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和她好好谈谈。夫妻俩不求方劲之能像方劲舟一样爱学习，只求她能好好看看书，不至于到最后连高中都考不上。方劲之嘴上答应，却着实不走心。看她敷衍的样子，方灿华气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加大了，“你现在不努力，过几年看你姐你小弟日子过得比你好，你不后悔自己没好好上学么？”

　　方劲之反驳，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认定只有上学以后的日子才好过，那些不上学的人，后来有成就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看方劲之不听劝，方灿华也很无奈，“你姐姐上小学的时候都明白的道理，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方劲之听不下去反感的闭着眼。张凤娥只能使出杀手锏，“到时候退休了，下岗了，我跟你爸都不在了，你姐你弟弟都有家有口的，谁还能扶你一把。你这是让人死了都担心啊。”话没说完的时候，张凤娥就已经哭的满脸泪。方劲舟拿毛巾给她。方劲之看了眼张凤娥敷衍着点头，说知道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张凤娥还是明白方劲之并没有听到心里去，只是暂时的妥协罢了，她还是照样每天该玩玩。方灿华叹了口气，骂了句，“她不好好上学，谁也没办法，苦都是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