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獠牙是内奸。”叶岑泽叹息着说，“他也是跟前帮主过来的老人了。”在褚红林的安排下，小仲尼找到缅甸的克钦民族武装，交给他们一个纸条，他们的首领二话不说，带领军队，找到关押叶岑泽的地方，把匪军打得鸡飞狗跳，大圈帮的弹涂早就偷偷溜走了。叶岑泽一条腿被打断了，在那边有简单处理过，饶是这样，回来医生还是说接错了，于是又打断了重新接一回。痛得他吱哇乱叫，他本来就不是会熬痛的人，上次火龙阵，刚绑到地上，车子还没过来，他就叫得震天响了。这回难免被褚红林奚落一番。

　　二力仍觉得疑惑：“以獠牙的身份，对帮里的事务不可能了解到这个地步吧？”

　　褚红林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折腾了七天，游戏赢了，内奸也找到了。我们好像处处逢缘呢，果然是有贵人啊。”

　　众人相视一笑。花眼那晚被迷晕了，醒来后发现被随随便便扔在大街上，大怒。别人被绑的绑，吊的吊，恭送回去的恭送，就他神算子老爷不值钱，当垃圾一样随便丢弃。他两眼一抹黑，站大街骂得个淋漓尽致，被陈小小的手下发现，带回了家。事情结束后，他知道二力他们没事，竟拊掌大笑，说：“我就说我是拳帮的天乙贵人呢！田大当家遇见我，无死绝，冲破，空亡，以后荣华富贵，功名早达，官禄易近，昼夜不违背呢。”于是就在那里作威作福，把小弟们指挥得团团转。

　　正说笑着，陈小小过来说小静在外面等。

　　二力出了门，小静捧着一个盒子，穿着白色呢大衣，站在寒风里。此时已近元旦，到处可以听见顽童放鞭炮的声音，在这热闹的声音里，静静站立的她就像空谷百合，素净典雅。她清瘦了，但却收去了一抹伤感，看起来比以前平静从容多了。

　　二力站在她面前：“你瘦了。”

　　她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这笑是如此不易察觉，但一旦捕捉到却又宛如佛前的净水，不波不动，祥和，安好。她说：“我要走了。”

　　这似乎是一句意料之中的话，二力早就有了思想准备。这些天来，在高浓度的尔虞我诈、打打杀杀的环境中，他的一颗心迅速的熔炼了，就像被高压锅压过的金丹，变化了性质，成为了不一样的东西。现在的他，见识、判断力、洞察力早就超过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毛头小子。看着眼前坚定的小静，他知道自己不能挽留她，也挽留不住她，于是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她拍拍手上的盒子，二力注意到那上面有一张綦大工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英武阳刚，蓬勃有朝气。他说：“这是中学时的他吗？”

　　小静说：“是他入大圈帮那天拍的。他很早就准备好了遗照，他是抱着必死的心去大圈帮的。我想支撑他那么多年的，是恨吧。”

　　二力可以理解，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父亲去世，在担惊受怕地守着母亲几年后，母亲还是去世了。这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打击？这片阴影永远覆盖在的他的生命里，成为他的人生主题，他是为复仇而活下来的。在他生命中唯一的绿洲是妹妹，妹妹是他最后的温暖。他为妹妹死了，为这个家庭献出了最后最珍贵的东西——生命。

　　二力摸着骨灰盒上的相片：“他年轻的时候，很好看。”

　　小静没有说话，只是拿手摩挲着骨灰盒。二力问道：“工作呢？”

　　“辞了。我找了一个新工作，在哥哥的旁边，我会永远陪着他。天天跟他说话，化解他内心的仇恨。家破人亡是痛苦的，但比痛苦更痛苦的，是用仇恨燃烧自己的生命。”

　　“可以告诉我，去哪儿吗？”

　　“何必呢，有家是家，无家亦是家，明镜菩提都是虚幻。”她微微颔首，转身飘然离去。二力看着那抹白色消失在视线里。耳边还回荡着那一串低吟：

　　“尔时佛告长老舍利弗，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舍利弗，彼佛国土，微风吹动，诸宝行树，及宝罗网，出微妙音，譬如百千种乐，同时俱作。闻是音者，自然皆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舍利弗，其佛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

　　远处，鞭炮炸响，俗世里的繁华，让那个禹禹独行的背影显得如此清冷，她要去哪儿？他似乎明白了，于是任那噼啪的声音碾碎在风里，模糊在他的眼睛里，他转头，看到了怒放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