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的老师们在会议室等着开会。李涵秋突然问叶小可:“你家小狗怎样了?”
叶小可小声地说:“被我爸妈处理掉了。”自从小狗失踪后,她还没有和家人之外的人谈论过这件事,李涵秋的提问引发了她的内疚和羞愧。
“处理掉是什么意思?”李涵秋好奇地问。
李涵秋知道叶小可很爱这只小狗,有一段时间,她和叶小可在学校相遇,叶小可谈起自家的小狗总是滔滔不绝、兴高采烈,那种感情与母亲对待孩子的感情是一般无二。叶小可说,以前她走在路上,看到过一只长得挺丑的小狗,突然来了一只大狗,小狗一惊,蹿到它身后的主人身上。那个女人微笑着把小狗抱起来,轻轻拍着说,儿子别怕。当时她觉得这女人挺肉麻、挺变态的,狗又不是人,怎么能被叫成人的称呼。但是养了小狗以后,一天一天看它长大,慢慢的就把它当作了家里的一个成员,也就慢慢理解了那个把狗当作儿子的女人。
“就是……就是把它卖了。”叶小可吞吞吐吐、很不好意思地说出后面的话,她为自己的父母卖掉小狗(亲儿子)的举动感到羞愧,为自己无力阻止这样的行为而感到羞愧、无能。
“天哪,他们居然能把它给卖掉?!估计连喂它的成本都收不回吧?”李涵秋惊叹,她见过小狗的照片,知道那是一条没有名贵血统的小土狗,因而对叶小可的父母能把这么一条狗给卖掉深感佩服。
“是啊,那时候它生病了,输液就花了几千块钱。”叶小可想起往事,不由得黯然神伤。
小小五个月的时候,突然吐起狗粮来。早上刚刚喂的狗粮,一会就被完好无缺地吐出来,还能看到那些颗粒是一粒一粒的,好像它的牙齿出了问题,胃也出了问题,不能咀嚼不能消化。叶小可在网上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是什么病症,只好抱着它去了宠物医院。医院的兽医是个吊儿郎当的小伙子。他给小狗量了量体温,说正在发烧。需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确诊究竟是什么病。
做一次化验要三十块钱。叶小可忍痛掏了钱。医生看了化验结果,说小狗感染了细小病毒,不能再喂食物,需要输液补充营养,还要消炎、打针。叶小可问,输液要多少钱,要输几天。医生说打针两百块,输液一天两百三,至少要先输三天,三天后再看情况。
叶小可心疼钱,她一个月生活费才几百块,三天一下子就要花掉一千多,实在是肉疼。但看到小小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又感到不忍,不想它就这么死去。犹豫了半小时,最后她还是咬咬牙,交了钱。
她还记得那时候小小个头已经不小了,要两只手才能抱起来。他病了,她不能拉着他从家里走到宠物诊所,就在自行车前面装了一个电动车的车筐。每次出门,就在车筐下面垫一个飞盘,然后把他放进去。车动起来的时候,小小趴在车筐里,眼睛看着前方,他的大耳朵迎风招摇着。她还记得那些日子,当她骑车带狗走在马路上,总能引起不少人的注目礼,在他们看来,这个小车也许是太拉风了。
她还记得那时候输液要一整天。早上她把小小放到诊所就去上课了,傍晚下班回来,去诊所接他时,总是看到他孤孤单单地坐在笼子里,头戴着一个脖圈,无力地耷拉着,像是睡着了。听到她停放自行车的声音,他就会突然醒来,瞬间恢复了活力,站起来冲她摇尾巴,用前爪扒拉笼子。那样子说明他之前是多么寂寞无聊,见到她又是多么的高兴。
那些日子对于他和她都是一种磨难。算他命大,最后痊愈了,钱,却大大地超过了预算。她以前只是喜欢他,经过了这一场劫难,她觉得他彻底变成了自己的亲人。有谁会把自己的亲人卖掉呢?可是,她却把亲人卖掉了,尽管不是亲手。她恨自己的懦弱,不能与狠心卖掉小狗的父母抗争。
那天,当她上完课回到家里,父亲对她说你的小狗卖掉了,说着,就要从包里掏钱给她。她一开始还在笑,觉得这不会是真的,他们肯定是开玩笑的。她跑上顶楼的楼梯间,在往常拴着小小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翻过来扣住的狗食盆,他真的不在了。她跑上楼顶,在往常拴过它的地方还有一截绳子,在绳子的下面,还有几块黑褐色的狗饼干,它曾经很爱吃的,还没有吃完,就被卖掉了。小小被卖掉了!她这才回过味来,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她回到楼下的家里,泪眼朦胧地问父亲:“你们在哪里把它卖掉的?在哪里?”叶大拴说:“在镇上的菜市场。”“买它的人是干什么的?不会是卖狗肉的吧?”叶大拴说:“不是。那个人说要买它回去看家的。”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肯定是骗我的。叶小可想,可是不相信又能怎么办?它已经被卖掉了。买走它的人不知道会住在哪里,将它如何处理。她难以忍受的不是失去它,而是不知道它的下落,是在失去它的时候,没有好好的告别过,不知道它是不是也会遗憾,没能见自己最后一面。
叶大拴看叶小可不死心,又加了一句:“我把拴狗的绳子递到买主手里,它就欢欢喜喜跟着他去了,连回头望都没有望一下。所以说,养狗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你以为它爱你吗?”叶小可听了这些话,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推出自行车下了楼,骑着车去了镇上。她环绕街道骑着车,吹着尖利的狗哨,一声接一声,一圈又一圈。镇上的人们奇怪而不解地看着这个女子的举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想,如果他在附近哪家的院子里或是楼上,听到哨声就会叫起来,那样,她就能再见到他最后一面了。然而那个下午,她走遍小镇都没听到他的叫声。
以前有一个傍晚,她也曾与他失散,那时候她也是骑车在小区里吹着狗哨,直到天慢慢黑下来也没见到他的踪影。她失落地回到家里,又想,他会不会已经回到了单元楼里,只是不知道坐上了去哪层楼的电梯。她就坐电梯到顶楼,然后一层一层地走下来。当她走到十六层的时候,果然看到他蹲在一户人家门口,那正是与她家相对的位置。她看到他,不禁又惊又喜。
现在,她又回到家里了,却再也找不到他了。痛苦、悔恨、愧疚、失落,郁结在心里的都在翻涌,她冲着父母咆哮:“你们还我的小狗!还我的小狗!”一边流下泪来。王大妈吃了一惊,没想到女儿动情如此之深。在她看来这却又是可笑的病态的,正如从前的叶小可看到路人把她的小狗唤作儿子的情景。
为了把自己卖掉小狗的行为合理化,为了忘掉女儿的眼泪引发的后悔之情,王大妈自此以后时常念叨这样的话:“我终于知道什么人会养狗了,就是那种寂寞的人,没有家庭温暖的人,可怜的病态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叶小可总是要抓狂。她觉得不仅小狗的生命被否定了,她和小狗联系在一起的那部分生活也被否定了,她自己也被否定了。终于,在王大妈又一次重复这样的念叨之时,叶小可以往所有被否定的郁结的委屈都一起爆发了,她推了自己的母亲一下:“滚——,滚出我的家。”
“让老子滚?”王大妈吃了一惊,随即走出门去,“叶大拴,叶大拴,你的女儿打了我。”
叶小可关上门,趴在床上哭,她恨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幸,只能与一只小狗相依为命,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连一只小狗都不能保护好。
醒来不知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她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父母的行李箱不见了,他们走了,就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李涵秋问叶小可:“那你难过吗?”
“难过,刚失去它的那一阵,很难过。” 叶小可笑了一下,“后来,就习惯了。”
她玩世不恭地笑着说:“我现在觉得,什么都是一样的,只是个习惯问题。习惯了就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她现在生活得不那么敏感了,不那么敏感就不会那么痛苦,她觉得不痛苦就是一种幸福,这种幸福叫做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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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立,我们每个男人都有这个其实啊!我也快了!支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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