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把严昊的采访文案上交之后,老宋这次特别仁慈地让我一次交稿就被通过,在故意“夸赞奉承”了老宋一番之后,我决定今天为了庆祝让许俊下班带着安然一起出来吃饭。

  拨通许俊电话之后,我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他听了也为我表示祝贺,但他说今天晚上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了,于是我忙问他原因。

  许俊在电话里有些吞吞吐吐,说:“静妍,你等一下啊,别挂电话。”

  我问他说:“怎么了?”

  许俊过了许久才说:“刚才身边有人不好说话,找了个地方,现在可以说了。”

  我继续追问道:“今天晚上有业务吗?你不是一般晚上都不接业务了吗?”

  许俊清了清嗓子,又咳嗽了几声,才说:“这是我今天下午的客户,我去装饰公司给他选材料,结果碰见了我一个老同学,聊着聊着,这同学就说今天一定要和我一起吃个饭,我本来推脱了几番,可是拧不过他。所以老婆,对不起啊,我今天是真陪不了你和安然了,没法给你庆祝过稿,是我的错。”

  我一听,在电话这头笑了笑说:“哎,我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行吧,反正你这老同学和你好不容易才见一面,你们今晚好好聊,我带安然去吃牛扒了,她不是一直吵着要吃吗。”

  匆匆挂掉电话之后,我转身走到卉卉的办公桌前,给她抱怨说:“哎呦,许俊今晚上要陪他老同学吃饭,没办法陪我和安然吃饭了,好不容易一次通过老宋的审核,本来还想庆祝一下的。”

  卉卉放下手里的活儿,笑了笑,给我递了杯水,说:“这不也是你自己刚才说的’没关系,你们好好聊’,结果挂了电话,你倒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我喝了口水,把杯子递还给卉卉,说:“说的也是”。

  卉卉见我有些失落,站起身来凑到我耳边说:“要不这样,一会儿下班儿了,我陪你和安然一起吃个饭,正好我好久都没见安然了,也挺想她的。”

  我听了卉卉的话,转过头去看着她,嘿嘿嘿地笑了半天,然后说:“卉卉最好了。”

  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就在我和卉卉带着安然吃牛扒的时候,许俊正和他那个叫陈嘉璐的老同学一起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家西餐厅也吃着牛扒。不同的是,他们比我们多了一个烛台,而这些所有的安排,都要归功于这个叫做陈嘉璐的女人。

  陈嘉璐是许俊大学时候的同班同学,听许俊提到过几次,只知道当时陈嘉璐和他的专业课成绩不相上下。两个人早在那时就有“郎才女貌”的美称,在许俊的大学时代,很多人都会时不时地打趣他说,许俊是许哥,那陈嘉璐就是许嫂子。许俊大学毕业的同学会上,几个和许俊十分要好的哥们儿还接着酒劲儿大喊着:“许哥和许嫂子,许哥和许嫂子”,弄得许俊好不尴尬。

  我曾经也好奇似的,开玩笑问过许俊当年对陈嘉璐有没有感觉,许俊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说:“陈嘉璐吗,没什么感觉。”

  我问他说:“为什么呀?”

  许俊看了看我,长吁一口气,说道:“嗯,因为这个女人太强势,从大学我就看出来了。比如说们一起研究讨论设计方案的时候,她总是先把自己的想法全盘说出,然后再想办法不给别人表达的机会,最后除了她,大家的想法都被打碎重组,但这样很不完整,所以每次都是她的想法得到实践,而我们只是想想而已。”

  “这么说,陈嘉璐从大学的时候就算得上是个心机婊了?”

  许俊摇摇头,说:“其实她那个不叫心机,因为没有什么心机婊会全盘说出自己的设计理念。她只是好强,人前总想争第一,这倒是和你很像。”

  “那你不喜欢她?你也不喜欢我?”

  许俊戳戳我的脑门儿说:“什么啊,你和她不一样。我真的不喜欢她。”

  但他还是和陈嘉璐再次见面了,并且和她一起吃饭。有的时候我真觉得,男人说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晒干了就没有什么痕迹了,没有人能证明那些男人们曾经说的甜言蜜语哪一句是真心哪一句又是假意。女人只能不断地猜,到最后还不一定能猜对。

  陈嘉璐大学毕业之后选择出国留学,这些年在国外也是小有名气。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一下子从设计界转向投资家具市场,刚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还和许俊开玩笑说陈嘉璐投身家具市场多半是想有个家了,估计是这几年在国外虽然混好了事业,却没想到怎么样也找不到一份美好的爱情。

  这次陈嘉璐带着她的家具公司进军国内听说也是因为在国外混得越来越差,近几年国人到外国的市场挣钱是越来越难,很多手续上都比以往繁琐,而且在买卖的时候也收到国外政策的诸多限制,因此受益已经大不如前。很多小有实力的公司都返潮一般地将公司总部迁往国内,北上广这样的特大型城市,对于这些海归派来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陈嘉璐当然也没有想到刚到国内的第一单生意就是接的许俊的客户,见到许俊的时候陈嘉璐是激动不已,几番攀谈下来,许俊早已经发现陈嘉璐一直泛了绯红的脸颊,这让许俊很是不自在。他感觉到陈嘉璐对自己的心思就像当年,而他对陈嘉璐的心思也仅仅停留在当年。

  不过说起来陈嘉璐的性格与我倒是真有几分相像,在日后的接触当中,我常常会从她的身上看到许俊的影子,后来许俊也这么说,说自己和陈嘉璐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和世界上的第二个我在一起一样。

  如同我的性格里最大的缺陷一样,陈嘉璐也是个生性好强的人。早在大学时期,她就一直默默喜欢着许俊,但她愣是硬生生憋了四年,知道出国都没有让别人看出来她的这些心思,甚至是当年的许俊,自始至终也都是认为陈嘉璐待他与普通同学没什么两样。但陈嘉璐从美国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格开朗外放了许多,她再也不羞于表达自己对于许俊的喜欢,甚至在她和许俊见面后的第二天,就传了简讯给许俊说自己到现在还是单身。

  许俊清早起床看到陈嘉璐的短信之后只是笑笑,那笑容里也藏了几分得意和对于陈嘉璐的轻蔑意味,他当机立断回给陈嘉璐简讯,说自己现在有了家庭,妻子很优秀女儿很乖巧懂事,并且祝愿陈嘉璐回到国内之后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幸福。

  陈嘉璐当然也是个聪明的女人,见许俊回复他的内容决绝,也就没有再深究,闲扯了几句大学时期的事情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将许俊归位自己的“好朋友”的名单里,并且她也试探地问许俊说:“许俊,我们老朋友这么多年没见,以后在国内还是要你多多关照”。许俊没有直接拒绝陈嘉璐,但也没有在给陈嘉璐回复任何消息。

  没过几天,严昊竟然给我打了电话,我把电话接起来,谈了几句才明白他是为了访谈的事情来找我。严昊知道自己的访谈在下个月的杂志上要推出的消息,打电话询问我在推出杂志之前他能不能先看一看采访稿件,我一时之间犯了难。因为知道严昊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并且我也不想与他有太多的纠缠,所以我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流和沟通。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必须和他说明白杂志社的规定。

  于是我答应他今天下午三点半之后,在我们杂志社楼下的咖啡馆儿里见面细聊,他对这个答复似乎很满意,于是很积极说这次的下午茶由他请客。我倒是不在意谁请客的问题,而是满脑子都在想下午怎么样才能让他在我这里心服口服地决定不去看采访稿。

  下午去咖啡馆的时候,我只穿了一件薄外套,连包都没背就下楼去了。我想着如果自己压根儿就没有给他带来采访稿,他应该也不会特别好意思在这期间只接问我要。

  再见到严昊的时候他和我采访他时大不一样,一身浅灰色的运动套装,白色的板鞋,唯一显得有些不搭调的,就是他一直戴着的那副圆框深黑色墨镜。不同于以往的严肃,这次他似乎是因为想要和我拉近关系,所以举止之间都十分随意,也没有点单一些正式的下午茶来。

  我看着他虽说随意但十分有条不紊的举动,不住说道:“严总您今天倒是不像之前我见你的时候那样正式了。”

  严昊看了看我,背向后靠了靠,说:“这不是出来见朋友嘛,自然就随意一点。”

  我听得出这是他在有意地将我和他的关系拉近,以便接下来谈看稿的事情,于是我迂回说:“那您这见我之前看来是已经见过你的朋友了。”

  严昊听了我的话,不予回应,只是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起来。柠檬水喝了一半,被他放在一边,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看向窗外。良久才微笑着说道:“我发现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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