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男人造反

  幸好许云霓有办法。要不然在这个地方终老,不知道要留下多少遗憾。苏青山暂且安下心来。但见那被加了符咒的地方隐在一片雾气中,看不见外边的来时路,外边也看不见里面。谁会想到有一个大活人孤孤单单地生活在遗世独立的地方,不为人所知。苏青山归置好自己的生活用品后,冥想许梅仙母女教给他的结和解禁忌符咒的方法,活学活用,走到那雾气中,学着解那咒符,一连好几个时辰都解不开,累得筋疲力尽。天黑了,只好回去老老实实做饭。寒风中一个人萧索地吃食,心中无限孤单,想着妙妙,想着苏煦,想着许云霓,他长啸一声,过了一会,那啸声在山谷中回响。其实仔细听,回应他除了啸声还有风声,只有风声陪伴。

  孤独来临的时候,你不要去研究它,也不要研究自己,你得把它当成一条河,你要游过去,不要让它吞噬你。苏青山想着那些禁忌符咒,满脑子的图形和计算法则,一种种去演算,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忘记了孤独,直到又累又困才躺下来睡去。许云霓说得对,他太弱了,他要变强,就不信解不了,明天还要继续试试。

  许云霓趁四位护法不在城里,秘密召集了四位护法的丈夫。云飞、林枫、刘宁和李天青战战兢兢地来见许云霓,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女人怎么了,原是怕以为自己的原因连累的女人。谁知许云霓竟然问他们夫妇关系如何。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当何回答。

  许云霓笑,“好,不说也罢,你们想不想改善跟你们家大人的关系,还是你们就认为夫妇本该如此?”

  云飞轻轻地说:“日月应该同辉。”

  林枫说:“我不敢奢望。”

  刘宁和李天青说:“夫妇应该平等,家里家外应该一样。”

  许云霓又问:“好,那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做才能与效果,才能提升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在镜子城的地位,怎样才能保证自己的权利?你们想不想造反?”

  众人已经来这里二十多年了,已经被奴役惯,不敢自由思想的他们,真真是毫无办法。许云霓看着他们,摇摇头。习惯有这可怕的力量,习俗在不知不觉拘束和奴役着人。她不奢望有清晰的觉醒者,摇摇头,用了幻瞳,把自己幻化为一个白胡子老头,对那几人催眠,然后在梦中为他们传授夫妻相处之道,甚至还有房中术。最后又暗中把那几个人送了回去,抹去许云霓召见他们的记忆。那几人在家中醒来,发觉自己做了一个很美的梦,美得不愿意醒来,尤其是林枫被欺压惯了的,不仅和家中的女人相敬如宾,而且那男女之事也说不出的和谐。梦里有一个白胡子老道在教他们怎么才是夫妻正道,真得不像梦。云飞对这个梦很迷恋,信以为真,他想试试。

  这天云飞在等黑冰回来,云飞把他的爱意放在眼睛里,笑盈盈地不卑不吭地迎接黑冰的对视,还是那么殷勤,但没有了那种卑微的感觉,不是卑微到只是仆人的感觉,反而是爱的赐予者的高贵的宽容,给人的感觉是因为爱你我才愿意为你做这些。黑冰有点诧异,她看到云飞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诧异的光彩,这个男人原来也会发光发亮,好看的容颜,聪明的脑子,对自己又体贴,很顾家,其实说来很不错。这样一想,黑冰又少了一点冷硬,说话也温柔了几分,云飞斗着胆赞扬黑冰:“大人,您今天气色真好,我看着越来越美了。”黑冰摸摸脸,“是吗?”心里说不出的欢乐。夜里黑冰留宿云飞,她精神状态不错,云飞鼓起勇气诉说了自己多年来对黑冰的情意,黑冰一时懵懂,爱是什么。在黑冰为她和他的关系困惑时,云飞用那梦中白胡子老道教的男女之事的技巧,慢慢地与黑冰亲密。是夜黑冰和云飞都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好,两人在黑夜中喘着粗气,深深地望着对方,想着原来我们之间可以这么对视,这么平等地站在对方的旁边。至此,黑冰和云飞的关系日渐改善,后来成为镜子城的模范夫妻,这是后话先不提。

  那些将军里头有四个是和许云霓极好的,红枣、红衣、红花、红颜,这四人从小和许云霓一起长大,一起学武,又一起出去历练,感情深厚,是值得信任的人。她们都是追随许云霓去外边历练时遇上自己的夫君的,为了彼此成全都是做了牺牲的,他们愿意跟着她们来镜子城,她们自然不敢过分以镜子城的规矩拘束着他们,只不过在外人眼里还是要做做样子的。这些情况许云霓自然是知道的。许云霓让四位将军和他们的丈夫秘密运作一件事情,在镜子城的人群中散播男女应该平等的信息,还去鼓动他们领头闹起来,一起去城堡主争取自己的权力。四位将军和自己的丈夫都觉得很好,这样一来以后他们就不用在外人眼里做出女尊男卑的样子。

  一连好几天,镜子城涌动着一股潜流,蓄势待发。四大护法的丈夫都不是鼓动者,四大护法也蒙在鼓里,但看见那几日平时很闷的男人到处活跃着奔走着,觉得很奇怪。山海还提醒是不是有人想造反。

  到第五天,终于爆发了,经过许云霓交代的四大将军的周密的策划,终于爆发了男人们的起义。一群浩浩荡荡的男人,也有一些女人,当中就有那个为芳草苑出半夏出大价钱的贵妇,他们前来城主堡,说是要见镜子城的决策者,要和他们对话,要给男人们争取权利。山海护法很强硬地提出要利用军队镇压,所有护法和将军中有家属参与的,先解决自己的问题,不然重重处置。有些将军支持山海,甚至有些将军只等一句话,就下令调遣军队。另外三位护法和其他将军支持听听他们说什么?最终有十人被选作代表,进入城主堡与镜子城的圆桌会议的多方人员参与对话。男人们提出的要求是: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镜子城不能人工干扰孩子的性别,女子学院要对男人开放,军队对男人开放,朝堂对男人开放,夫妻平等。山海听着那些要求,怒不可遏,一连拍了几下桌子,那木板都要被她震裂了,怒吼:“这是要反了吗?这五百年的规矩不能破?”不少将军附和。

  红枣四人适时提出自己的看法,又得到不少人的支持,最后在许云霓的统筹下,勉强达成一个决议:那就是举行全城公投,镜子城全城表决是否通过男子所要求的那些权力。山海十分反对,认为许云霓没有当城主的气魄,总有一天镜子城要毁在她身上,该镇压就镇压,军队一来,谁还敢提无理的要求。许云霓险胜。第二天举行盛大的全民公决,镜子城已经很久没有公开集会,人人都把这天当作节日,有些人是心存希望,有些人则想看戏。有两处平台,一处是投支持票的,另一处是投反对票的,支持的在筐子里放进一个土豆,反对的在筐子里放进一块石头。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投了土豆,唯独林枫在山海的怒视下最终不敢把左手中的土豆拿出来,而是投了右手里的石头,心中却懊悔得不得了,这么多人在,我就是投了,真实地表达了我的意愿又能怎么样?让人吃惊的是有相当一部分的女人也投了土豆,但军队的人和朝堂任职的人不少投的土豆。天快黑才投完票,但所有的男人都不愿意离去,要求点着火把,连夜计票。

  冬夜,冷,北风呼呼地吹,这镜子城男人的体格本来就不比土生土长的女人,但他们抖索着身体,没有人愿意回家等候,就连林枫在山海的红眼瞪着也不回。除了计票的人,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在宣读最后的计票结果时,众人屏住呼吸,偏偏那风又劲力大了几分,扰得众人心乱乱的。最后的结果是土豆三万四千,石头三万三千八百九,所有的男人热泪盈眶发出胜利的欢呼,林枫傻傻地对视着山海的眼睛,山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许云霓宣布改日发布城主令,众人陆陆续续散去。

  许云霓有些心虚,毕竟使用了阴谋,但有什么办法,这事情光明正大成不了。这事有了眉目她才想起去看苏青山。而苏青山在那几天里,夜以继日,反复思考研究那些禁忌符咒,终于破解了,在那一刻,烟消云散,冬日的暖阳明媚地照在他身上,说不出来的惬意。苏青山又反复地练着结上再解开,终于对这结和解禁忌符咒都十分在行了。许云霓来找他时,解他的禁忌符咒都要花点功夫。两人见面一番诉说相思缠绵,又不舍地告别,因为苏青山第二天天不亮就得离开了。没有和大鸟告别,苏青山还有点遗憾,不过许云霓说在适当的时候会让大鸟去找他的。许云霓又把那玄铁牌用一块绸布包着塞到苏青山手里,苏青山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一样,不愿意拿住,云霓柔声道:苏郎,我信你,你也该信我的感觉。苏青山拿住那玄铁牌藏在紧要地方,心中沉甸甸的。鸡鸣时分,许云霓和苏青山出了那禁锢地,又锁上,给自己画了隐身的符咒,连连躲过守暗河的士兵的防守,不动声色地进入了暗河。又是一番依依不舍的告别,苏青山从怀里掏出一把长生锁,他记得苏煦还没出生的时候师傅送了一把,那时在妙妙身上保管着。苏青山这把长生锁是他自己抽空雕刻打磨的,他还雕了一个木头镯子给云霓。许云霓非常感动。两人就此别过,苏青山顺着小道听着淙淙的暗河水生往黑暗中走远。许云霓直到没听到他的动静后才悄悄地离开暗河。

  林枫回到家挺直了腰杆,心中十分得意,不料山海一个黑脸一个恶恶的眼神,林枫便什么都不敢说。林枫又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山海。可躲着不就证明安全了,山海她主动找来了,无数个借口或莫须有的罪名折磨着林枫。林枫想真要建议城主,夫妻可以和离,心想投票结果了又能怎么样,我依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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