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霓紧紧地偎依着她，许久等他平息了，才道：“如果妙妙姐姐有消息了，是把她送到镜子城，还是在外边找地方安置？还是在外边找地方安置吧，到时候我怕波及她。”苏青山心中一阵感动，这女子真的很好。

　　苏青山问：“真的是个女儿吗？”

　　许云霓反问：“你喜欢儿子吗？我倒想生个男儿，如苏郎这般。可惜镜子城从来都是生女不生男。”其实这个祖制有两个顾忌，一是许云霓先祖那特殊的体格和天赋只遗传给女性，要是生了男子，这传承就没了，而是那先祖见大任遥遥无期，改自己的目标为女子立国了，这样一来更不能生儿子了

　　苏青山道：“是男是女我都喜欢，煦儿我就很喜欢，再多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我也喜欢。”

　　许云霓叹息道：“我一定要看见将来的镜子城里有男孩也有女孩，男孩和女孩有着同等的地位，没有尊卑。”

　　苏青山道：“天下都应该这般。”

　　这天夜里许云霓没有和苏青山住一起，她出城主堡一天了，必须得回去，不然四大护法又得说她因为男人败坏朝纲，她们更有处死苏青山的理由。果然许云霓回到城主堡，那四大护法便守候在院子里，那四人其实也是美妇，可由于太严肃了，看上去有点凶。许云霓大大咧咧地笑，“四大护法，是等我吗？”其中一人回应道：“我等护法有话跟城主说。”于是一行人到了议事厅，大家坐下。

　　一人说：“城主不该学老城主，对未来小城主的父亲动情。镜子城五百年来的传统都给你们母女俩毁坏了。”

　　一人说：“那男人扰乱了城主的心扉，城主今天一天都无心处理政事，将来怎么建国？”

　　一人说：“镜子国的天是女人，男人用处不大，不过繁衍后代而已。”

　　一人说：“请城主不要迷恋男色， 如果老城主不是因为迷恋男色，早早退位，要不然我们早就完成先人嘱托，打遍天下，建了我们女人真正的国了。”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许云霓好不心烦，为什么这些女人总喊打打杀杀呢，护法监督城主这个制度是好的，她承认自己不是圣人，总人犯错的时候，有人监督着也不错，可眼下这四块又硬又臭的大石头，她真不知道该拿她们怎么办？但表面上她还是笑嘻嘻的，边听边点头，那四大护法看她没异议，说得更来劲了。

　　一人说：“依我看，明天按照祖法就得对他实施禁锢。”

　　一人说：“不行，单单是禁锢起来不够，哪天城主还会费劲心思找到他，就像老城主那样。城主对他太上心，应该处死他。”

　　许云霓听到处死两个字，眯起双眼凌厉地瞪住那人，其他两人不再说话。好一会，许云霓沉声说道：“好，明天就把他送去那地方，但如果有谁敢弄死他，我决不饶她，哪怕毁了镜子城也在所不惜。”那四大护法松了一口气。

　　那四大护法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们离开城主堡后，又秘密地聚集一处地方商议，有两人建议处死苏青山，有两人说就按祖制禁锢起来了，说不到一块，四人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家中。那四大护法都是成了亲的，按照规矩，护法和将军中成了亲的都必须搬出城主府。那大护法名叫黑冰，二护法名叫山海，三护法名叫春岩，四护法名叫莫雪。黑冰和山海是世袭的护法世家，负责的维护镜子城的传统，春岩和莫雪则是通过层层选拔出来，负责的是监督城主的政务。

　　黑冰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穿着大衣，束着双手，在寒风中微微发着抖，他也正四顾着找人，他一看见黑冰，眼里闪过一些欢喜，但马上就收了回去，恭恭敬敬地朝向黑冰回来的方向。他是黑冰的丈夫云飞，虽然对黑冰如此谦卑，其实并非什么都不会，而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商人。云飞柔声道：“大人，您回来了。”黑冰冷着脸，嗯地应了一声，云飞接过她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擦干衣服上的露水，挂好衣服，又蹲下身去为黑冰解开靴子，把脚取出来，放进暖和的便鞋中。黑冰累了一天了，靠着胡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睛微微闭着养神，她不是身累，是心累，想尽办法为了逼迫许云霓送走苏青山，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不能辜负祖宗，不能辜负镜子城。云飞走到她背后，小心而欢喜地为她按摩舒络筋骨。好一会黑冰发话：“给我备水。”云飞轻手轻脚地去备水，回头又扶起黑冰去洗簌，再为她换好衣服，温柔地送她到睡房，伺候她睡下，放下帐子，吹黑灯，准备离去。黑冰模模糊糊，半睡半醒地说：“今夜你就睡我身边吧。”云飞应道：“好。”云飞摸索着爬到卧榻里边，心里松了一口气。每天黑冰在家的时间都是他最紧张的时刻，虽然以他们一家的地位和经济实力，肯定能请得起用人，但黑冰不喜欢用人伺候，只要云飞伺候。黑冰累了，沉沉睡去。云飞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亮光，有那么一点晶莹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睡梦中的黑冰翻了个身，靠着云飞，那脸还蹭了云飞几下，云飞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幸福。云飞小心翼翼地贴着黑冰，很满足地睡了。云飞原是中原人士，他本来的身份是流民，生活十分悲惨，和父亲、妹妹失散，想必他们都死在那守城的官军滥杀流民的惨剧中了。父亲为给他们找吃的，经常不在，他和妹妹相伴的时间最长，他常常想起他那可爱的妹妹，喊他兄长兄长的声音。他懵懵懂懂随着骆驼商队进到镜子城，后来才知道那批和他一起来到镜子城的年轻男子都是要许配给镜子城的女子的。那时黑冰第一个挑选，一眼就看中了他。说句实在话，黑冰除了有些大女人外，对云飞还是不错的，云飞原本是朝不保夕的流民，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全因黑冰。他刚开始这里女尊男卑的生活，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好在镜子城虽然女子做主，也极少有虐待男子的事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云飞感觉自己心里爱上了黑冰，他看她是欢喜的，他为她做一切也是欢喜的。但黑冰总是冷冷的。他们的两个女儿长得极像黑冰，云飞对她们倾注了很多的爱意。别的家里是不允许男子干涉插手女儿的成长的，但黑冰觉得云飞聪明，愿意让云飞管着。这些都让云飞觉得很感激。想到这些，云飞伸出另外手，想轻轻地抚摸一下她，又怕吵醒她，那手挺在黑暗中没有放下去。

　　爱是需要想象的，越想象越美好，特别是没有来自那一方任何负面的信息干扰。此刻的云飞在美好地想象着他和黑冰的爱情，在他的想象里，他和黑冰之间那种冷漠客套没有了，剩下的只是热情。那些想象把他浑身的血液烧起来，他感觉到火热一般的激情，他想搂着身边的女人告诉她他爱她，他想发泄他的热情，可她睡得那么香，他不敢，他只有任自己的激情狂热地烧起来又痛苦地冷却下去。黑冰睡梦中却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云飞，云飞幸福得觉得要飞起来了。

　　那二护法山海和那三人分别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家，迎接她的是仆人，其实她的丈夫一直站在房间的窗户旁边向外看，等着她回来。不管她有多晚回来，他都要等她回来才安心。但这山海却是出了名的讨厌男人的，她当初娶这林枫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等生下孩子，她就不待见林枫了，见了林枫就觉厌烦。林枫为了不讨嫌，山海在家的时候一般在房间不出来，那女儿山海也不给和他亲近。他是和云飞同一批进来的，长长叹气羡慕云飞的好命。

　　林枫特别手巧，镜子城最漂亮的衣服就是他做的，他还开了一间绸缎庄，最新的布料和款式的衣服他总是先留给山海和女儿。但山海还是不愿待见他，因此，每每在家里，他倍感孤独，比当初在沙漠中的夜晚还孤独，只好想着往时在洛阳城绸缎庄做小伙计的快乐时光。好在镜子城不允许随便休夫，要不然山海肯定休了他，到时连女儿也不能看上一眼。夜里，山海一身夜行人飞身出去，敏感的林枫察觉了，警醒着等她回来。山海到了苏青山的住处，想趁机把苏青山干掉，她看不惯许云霓对苏青山的好，这男人会误大事，其他护法心太软，她不一样，所以她想采用非法手段干掉苏青山。她一个起身，想飞进那院子，谁知重重地跌落下来，原来许云霓给加了禁忌符咒。山海起身解咒，不想却解不开，懊恼地回来。林枫听到她回来的声音，又听到脚步不同寻常，其实只是有点摔疼了，并不碍事，他悄悄地叫醒用人去伺候，山海睡下了，他才安歇。

　　那春岩和莫雪却对丈夫不错，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只不过只限在家里，出到外边还是要摆摆样子，对此她们的丈夫已经十分满意了。许云霓打听到这些消息，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第二天四位护法送苏青山到了他的禁锢地，加上符咒。那是另一处幽僻的山谷，有几块开垦过的田地，有三间房子，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苏青山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假如他没有办法出去，将会在这里终老。房子外边有一张小池塘，聚积的是山谷深处流出的泉水。风吹过水波皱皱的，泛起一丝丝水纹，水中的枯枝烂叶无奈地寂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