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克劳利太太突然开始插话：“如果你觉得我们是在瑞希背后说她的坏话，那么恐怕你想错了。我们从不对外泄露任何跟绿音大有关的事情，我们不爱凑热闹，对吧，布朗老师？”克劳利太太望着布朗老师，等候对方回话。

　　布朗老师用大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克劳利太太，直到她稍微提高嗓门，又喊了一遍名字，布朗老师才意识到自己必须接住她的话茬。他生涩地应了一声“是的”。

　　克劳利太太厚着脸皮为自己开脱道：“作为在校学生与媒体之间的传话筒，我跟瑞希有些交情。我想，伊丽莎白对她的关心不亚于她的亲妹，简直就是另一个生活在绿野镇上的妹妹。正因为我们都十分关注瑞希，我与布朗老师不时会交流了一些关于瑞希的私人看法，希望你不要介意。”

　　马蒂蓦地涨红了脸。克劳利太太可以当着面吹牛逼，这种本事令马蒂折服。但她为了更接近真相，找回瑞希，只能逼迫自己隐忍。

　　克劳利太太吃准了马蒂不敢反驳她，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承认，瑞希是充满感情，富有同情心，同时具有风格的人。她那闪闪发光的外貌和性格特征对那些遭受困难人的来说，有着强大的移情作用。不过，人无完人，她性格里最不好的一面也暴露出来，例如，强烈的不信任感，以及用最残忍的方式抛弃她的朋友。我无数次在屏幕和报纸上见到她的招牌式微笑，要是我的眼睛还没瞎，我敢打赌，她是在用微笑与人们保持距离，那是一种礼貌的拒绝。当然，这种笑容无法击退那些对她产生强烈幻想的粉丝们的狂热！”

　　马蒂把手里那杯红茶放回茶几上，感到胃沉甸甸地揪成一团。她想为瑞希澄清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布朗老师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出人意料的把话接了下去：“那是因为她生活在巨大的压力里，我想杰克的背叛对她的身心都造成了伤害，那些你口中的，所谓的朋友，也是背叛者。他们深深的伤害她，折磨她，并以此为乐。在名利面前，谁不比谁更卑鄙，绿音大不过是名利场的一个小缩影。”

　　马蒂惊讶地瞪大了眼，布朗老师的话让马蒂心里一阵感动。他的手掌仍在她肩上，掌心的温暖使她感到心跳剧烈，感激之情无法言表。

　　“你一点都不认识杰克吗？不知道他是瑞希的男友？杰克从大约一年前开始成了瑞希的男友－－噢，实在是个很难令人相信的人－－太难、太难相信了！‘亚瑟王’！完完全全的霸主！那种希特勒式的独裁者，他的身材很高大，四个队友就整天围在他身边。”克劳利太太一说起杰克，神情就像伊丽莎白，简直如出一辙。

　　“不过他在音乐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他的识谱和记谱能力超群，只需听一遍就能马上演奏出来，而且丝毫不差。在驾驭乐器方面也极富天赋，即使是对他从未尝试过的乐器种类也能马上上手。但在情感方面……”布朗老师停了停，跟克劳利太太对了一下眼神，后者点头支持他说下去。或许布朗老师也觉得这些话应该让马蒂知道，他说，“为什么是四个不是六个呢？因为那是伊丽莎白还没有正式加入乐队，而瑞希极力想摆脱杰克的控制。怎么说呢？瑞希和我每周交谈一次，关于杰克、她和乐队的一些事。她指引我一些没有被注意到的事情，和那些未被证实为是‘真实’的内容。”

　　“尽管杰克一向处事谨慎，不轻易使自己陷入情感纠缠，但是杰克的名字没少与绯闻扯上关系。在瑞希之前，他曾先后与三任女友亲密相处。相比较，瑞希稚嫩得只能做杰克的跟班，我相信瑞希在情爱方面还是一个小女生，她感情经历一片空白。” 克劳利太太用手抵着额头，目光深邃：“‘那个笨女！’杰克偶尔也会这么叫瑞希。她就像杰克的奴隶，跟在杰克身边，好像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到了晚上十点，他们才各自回家睡觉。瑞希邀请过几个学生去他们的仓库玩，可是杰克不准她这样做。真是闻所未闻！你知道，杰克看不起瑞希，因为他跟麦吉一起考上了绿音大，而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瑞希却是从外乡来的插班生，因此从等级方面来说，杰克和麦吉要更高级一些，如果瑞希的粉丝超越他们，这是会遭人嫉恨的。”

　　“是的，是的，克劳利太太说得一点没错。杰克从来不把瑞希当作与之平等的一方，这是一个她无法忍受的情况。瑞希非常不习惯这些不平等的行为，她拒绝跟从。可是事实上，杰克就是在安排她的生活，瑞希根本不可能碰上什么人。我相信乐队里的其他男性也曾经向瑞希示好，可是他们无论是在音乐的才华方面，还是在绿音大的影响力都远远不及杰克，我也曾经劝阻过瑞希，千万不要为了报复而做出一些不得体的事，最终只会让她追悔莫及！”

　　布朗老师和克劳利太太的话把马蒂吓了一跳，她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她咽下口水，拼命调整呼吸，忧虑不安地望了达文西一眼，没想到达文西竟然在笑。

　　“听起来像小说一样。”达文西说。

　　“不得不说的是麦吉！”克劳利太太显然更喜欢谈论这个话题，她那八卦的匣子一下子炸开了，她自顾自地说：“虽然麦吉只比杰克大5个月，但是却像年长的女性照顾晚辈一样照顾杰克，当然，杰克求之不得。而且麦吉对交际圈的尔虞我诈认知的很早，据说从15岁就开始狩猎男孩子，而那些男孩也肯定她的性魅力是非常强大的。”克劳利太太大笑起来，她特有的“三连笑”令马蒂直竖鸡皮疙瘩。

　　“但是，麦吉不像瑞希那么漂亮，才华横溢，也没有像故事一样曲折、同时能打动人心的出身。麦吉只是“样样事情”都在行，她只是杰克在事业上的主力帮手。事实上，杰克和瑞希的关系让她反而高兴。‘杰克，一个年轻有为的乐坛巨子，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开始追求瑞希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麦吉考虑到杰克那巨大的野心，在此基础上为杰克做出了一系列对他更有利的策略。”

　　“我相信是的。”克劳利太太一边翻弄沙发靠垫上的流苏，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我还记得去年的舞会，跟往常一样，大厅装饰得五彩缤纷，乐队在往廊里演奏，场面壮观，美不胜收。但最让人难忘的，也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的，是杰克整晚都和瑞希在一起。他们一直不停的跳舞，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那时，我清晰的记得，麦吉也在场，她目睹了一切，但是她显得并不那么在乎。”

　　“但是，麦吉的判断作是一个错误。或许，她认为瑞希是考虑到个人前途量才同意配合，就像为了达到一个商业的目的而演出，她认为瑞希和杰克在一起，不会影响到她在杰克心里的位置和脑子的想法。她大错特错了，她忽略了真爱的力量。瑞希是真心爱着杰克，我想杰克也是。后来杰克又和瑞希频繁接触了，他们二人都热情高涨，觉得这种体验充满乐趣。乐队的其他成员也欢迎她。”一对眉毛在布朗老师那蜂蜜色的脸上靠近了，显得眉宇正中的那颗黑痣异常明显。

　　马蒂眉头深锁，疑惑不解。“可是，乍看起来，麦吉才是最受伤害的那个人。她曾指责瑞希剽窃乐队的作品，而且对瑞希带有深深的敌意。”

　　“这正是最讽刺的地方，爱情令瑞希盲目。她看不到那些被刻意隐藏的问题。当我问她对杰克的爱情有多少信心时，她十分快活的回答说，她有十足的信心。但是她不知道，杰克不仅是风流才子还拥有一颗巨大的野心，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为理想牺牲一切’。瑞希在与杰克的交往中总是患得患失，那个喜欢微笑的少女，逐渐变成一个非常依赖感情的小女人。她最害怕杰克离开她，但她那些幼稚的小心机，只是促使杰克回到麦吉身边。她不断失去的自信和对杰克的不满，让麦吉显得更加富有魅力。”布朗的喉结来回抖动，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马蒂的眼神有点虚无。

　　“瑞希的痛苦是杰克的霸道开始影响她了，她越来越发现杰克的另外一面。瑞希开始陷入抑郁症。她变的焦躁不安，而且学会了抽烟，甚至变成一个非常难预料的人。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尖叫、哭泣或者乱扔东西，她的发泄方式从来不让别人看见，我们只是看到她越来越习惯一个人呆着。这些行为在她失踪前的一段时间发生的非常频繁。无论后来别人怎么认为，瑞希深爱着杰克，即使在被他背叛以后也还是爱着他。”克劳利太太突然又插了一句，作为公寓管理员，她知道太多“真实情况”，她本可以信口开河，或什么都不说，此刻却表现出惊人的魄力。这次，布朗老师沉默了很长时间。

　　马蒂提了一个问题：“杰克的背叛究竟是什么？”

　　布朗老师微微涨红了脸，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马蒂解释。克劳利太太则像看着榆木脑袋一样，看着马蒂。

　　短暂的沉默。

　　马蒂又提了一个问题：“你们认识耍蛇的人吗？”

　　布朗老师和克劳利太太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马蒂，摇摇头。

　　马蒂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看看四周，不知道该如何总结这一整天的收获——镇长大人、大卫、西蒙，最后是布朗老师和克劳利太太，他们提供的信息量太庞杂。但是，奇怪的是，马蒂却仿佛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某些她看不见的线索，正在慢慢浮出水面。这才是最值得她注意的事！

　　她一直思考着这一点，所以没有留意到达文西和布朗老师和克劳利太太之间的对话。直到达文西开始向他们道别，马蒂才仿佛突然清醒过来，立刻回到现实里。

　　马蒂向他们道别：“谢谢你，布朗老师。谢谢你，克劳利太太。”

　　马蒂没再说什么，不一会儿，布朗老师说：“年轻人，你们还会再来，对吗？我再次对瑞希的失踪表示抱歉。”说完，他跟达文西和马蒂握了手，又用夸张的小心动作扶马蒂上车。

　　达文西发动车子，马蒂再次向站在门前阶上的布朗老师挥手道别。可是马蒂的道别却没受到布朗老师的注意，他打开信封，看起信来，他那瘦削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