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今天要请假，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处理，麻烦帮我把课调一下。”

　　陆慧玲一夜没有闭眼，感觉很疲乏，但是想到还在昏迷之中的肖毅在等待着后续的医药治疗费，神经马上绷紧了，不到五点就起来了。

　　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为真真准备好早饭，看看时间已经超过六点了，便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年级组长。她准备今天就把钱送到肖毅母亲的手里，好让医院快点想办法让肖毅早点脱离危险，清醒过来。前些天，为了妹妹的事情她已经请了几天假，所以当她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真真出门上学以后，陆慧玲也就出门了，没想到银行八点开门，她在银行门口足足等了近一个小时。天气依然闷热，她心情焦急不住地在银行门口走来走去，身上不由得已经有汗流出，顺着她的脖子流到她的胸窝里。银行门一开，陆慧玲就快步走进去摁了排号码，又按着窗口叫号来到服务窗前。

　　其实，陆慧玲的存款也不多，之前家里的钱都让薛鹏拿去开歌舞厅了。这些存款是当年歌舞厅生意比较好的时候，薛鹏拿回家的生活费，陆慧玲就把它存了起来。薛鹏与她离婚，除了留下一套房子给她，没有别的，这几年自己一个人抚养真真也没有多少节余。她把存单上的几万元钱全部取出，希望可以救燃眉之急。

　　陆慧玲赶到医院时，肖毅母亲又坐在那里垂泪，肖俊看到陆慧玲马上就问：“钱你带来了没有？”

　　陆慧玲没有直接回答肖俊，而是对着肖毅母亲说：“阿姨，你别哭了，这么热的天，又没有好好休息，再哭坏了身子，你怎么陪护肖毅啊。这钱我拿来了。”说着，就从包里取出一沓钱交到肖俊手里。

　　肖毅母亲看到陆慧玲真的把钱送来了，一把抓住陆慧玲的手：“慧玲啊，我怎么谢你啊。只有你牵挂着我家肖毅啊。”老太太说着竟然想给陆慧玲跪下去。

　　陆慧玲连忙扶住她的手：“阿姨，使不得，别这样，肖毅是我的妹夫，妹妹不在了，就算我替她照顾肖毅。”

　　提到陆慧丽，肖毅的母亲忽然停住哭泣，疑惑地看着陆慧玲说：“对了，慧玲，那天晚上我记得肖毅是接了你的电话去你家的，怎么就出了车祸了呢？”

　　肖毅母亲的问话，陆慧玲不知怎么回答。这些天其实也有一个心结一直在她的心里缠绕，她总觉得肖毅与妹妹的这次车祸，好像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每每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如果那晚上自己拉住妹妹，不让她走，如果自己不急于叫肖毅去追，如果自己用更好的办法劝说他们……”想到难受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捶自己发疼的脑袋。

　　现在面对肖毅母亲的探问，她不想隐瞒什么，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肖俊听完就嚷到：“都是你们姐妹两个害了我哥。如果你不打电话叫我哥过去接慧丽，如果陆慧丽不往外跑，我哥怎么就会出了车祸呢。”

　　陆慧玲说着早已忍不住流下泪来，她接着说：“至于他们之后怎么坐上车，想去哪里，怎么就出了车祸，我就不知道了。”

　　陆慧丽死了，肖毅昏迷不醒，出车祸之前肖毅与陆慧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谁也无法知道。

　　医药费用缴纳以后，医院根据肖毅的情况不断改进治疗方案，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肖毅依然昏迷不醒。虽然医院没有再不断地发出病危通知，生命体征相对稳定了点，但是肖毅到底何时醒来，似乎成了一个遥遥无期的答案。在焦灼与绝望的煎熬下，陆慧玲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上班时间每天几个电话打给肖俊询问情况，周末总是去医院探望，连日来不停地忙碌奔波，再加上心力憔悴，人黑瘦了许多。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陆慧玲正在病房外的等候室里坐着，主治医生来找她商议，根据肖毅现在的情况，医院想使用一种新的疗法——脊髓电刺激促醒术。这个疗法刚刚从国外引进，还没有普及推广。

　　“这种手术方式是将电极植入人体的椎管内，以脉冲电流刺激脊髓神经，唤醒沉睡的脑细胞。电流的刺激可以改善脑部循环，兴奋大脑皮层，促进患者神志清醒。”主治医生继续向陆慧玲介绍到。

　　对于这些医疗技术，陆慧玲是外行根本不怎么明白医生所讲的一些原理。她只关心的是，这种技术疗效如何？对病人有没有副作用？

　　主治医生仿如看出了陆慧玲的疑虑，他马上又说到：“电极植入身体后，几乎不会产生排异反应，也不损伤神经组织结构，而且治疗中的电流频率医生是会根据患者不同的状况来进行调节的，因此不会加重患者病情。当然，如果要实施这个疗法，那么手术前我们要对病人进行身体状况的评估，这个很重要，看他的条件是不是符合做这一手术。如果不适应，我们也不会去冒险做的。”

　　听医生这么说，陆慧玲放心了很多，所以就对医生说到：“那等我跟病人的母亲商议一下，马上告诉你。”

　　“好的。不过做这个手术费用可能要大一些。另外，为了配合这个疗法，以后每天你们按照医院要求可以进病房一次，进行‘呼唤’疗法，希望双管齐下，早日让病人苏醒过来。”

　　陆慧玲马上打电话跟肖毅母亲商量，把医生的话转告给她。这些天，陆慧玲所做的一切让肖毅母亲有了一种信任与依赖。所以她在电话里说：“只要你觉得好就做，医药费的问题倒是不急，出事对方的赔偿款这几天差不多可以拿到了，只要肖俊拿到款子就让医院马上投入手术吧。”

　　陆慧玲很高兴肖毅母亲与自己的想法一样，于是电话给肖俊，把这个事情跟他说了说，叮嘱他快点要求对方付赔偿款。

　　肖俊咿咿吖吖的在电话里答应着，说了声：“快了快了。”就把电话挂了。

　　几天来，陆慧玲一直在等肖俊的回话，一见到肖俊就问钱拿到没有。每一次，肖俊总是两手一摊，说对方还没给。对方迟迟拖延不付，陆慧玲实在有些气愤，她按耐不住一个电话打到对方的老总那里，谁知对方说，赔偿款已经在一个星期前就支付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慧玲大吃一惊，这钱去哪了？

　　在肖毅母亲与陆慧玲的逼问下，肖俊才吞吞吐吐说出了钱去处。原来这几年肖俊正事不好好做，经常和一些人混在一起赌博，他做梦都想着赌博能使他一夜暴富，没有想到反倒欠了人家一屁股的债。一星期前，他拿到了哥哥与嫂子的赔偿款，竟然拿去还了赌债。

　　肖毅母亲一听，用手指着儿子的脸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这可是你哥的救命钱啊。你这混蛋。怪不得那天鼻青眼肿回来，你哥问你怎么了，你还说骑电瓶车摔的，我看该是被人讨债打的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种啊。”

　　陆慧玲瞪着眼睛看着肖俊，心想：怪不得这次肖毅与妹妹出事，他寸步不离地陪着母亲料理一切事务，原来就是打着这笔赔偿款的主意，好去堵他赌博欠下的漏洞。

　　肖毅母亲从来都是宠着这个小儿子，老公去世以后对他更是疏于管教，现在捅下这么大的篓子，肖毅的医疗费用又成了问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陆慧玲只得回家四处筹钱，她把自己所有比较好的同事、朋友都找遍了，当然陆慧玲也去了徐娅家里。徐娅说自己刚买了房，又装修，所以也没有什么钱，答应明天给陆慧玲两万元救急。可就这两万元，此时对于陆慧玲来说已是感激不尽了。

　　七拼八凑，陆慧玲借到了七八万元，当她筋疲力尽地把这笔钱交付给医院时，她似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肖毅睁开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几天以后，陆慧玲得到医生的通知，马上对肖毅进行脊髓电刺激促醒术。这些天他们对肖毅进行了详细的神经影像检查、视频脑电监测、神经电生理检查等，还请了几位专家会诊，一致认为他的身体条件符合这个手术。

　　医生在病房里为肖毅做手术，陆慧玲在病房外紧张地手里捏了一把汗，坐立不安。肖毅的母亲和妹妹今天也都在，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陆慧玲走来走去。医生总算出来了，听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肖毅现在的一切生理指标都和手术前一样，没有什么不良反应，陆慧玲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在医生安排下，陆慧玲换衣服、消毒，进病房对肖毅进行“呼唤”疗法来配合手术治疗。

　　陆慧玲一走进病房，一靠近肖毅，一汪泪水就裹满眼眶，可是她想起医生说的：“你不能哭，你要用愉悦的心情发出愉悦的声音，去呼唤他。还有不能碰倒他，以免发生感染，因为他现在很脆弱。”

　　陆慧玲强忍住眼泪，坐在病床前，叫着：“肖毅，肖毅。”

　　病房里只有肖毅与陆慧玲，她打开了自己的心窗，向肖毅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陆慧玲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太多了，可是医生给她的时间最多不能超过半个小时。

　　几天过去了，可是肖毅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肖毅母亲担心这钱是打水漂了，她更担心儿子这辈子永远都无法醒过来了，忍不住又是哭哭啼啼的。陆慧玲心里有些焦急不安，她怀疑这个新技术对于肖毅没有效果，但是她心里不愿放弃，她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肖毅一定会醒过来的。现在为了唤醒肖毅，她每天下班到医院陪护，一早离开医院去上班。真真每天就暂时寄宿到了肖毅妹妹的家里。

　　每天轮流在肖毅病房外等候的不是肖毅母亲，就是陆慧玲和他的妹妹。肖俊却在私用了那笔赔偿款以后，人就不见了，打他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不知是他良心不安无颜见人，还是因为目的达到再也不愿意在这充满异味的病房里呆着，抑或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这让陆慧玲感到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