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上的秋天是安静的。
小小的镇子,一切建筑都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末的样子。镇子里密密麻麻的青石楼房,古典、素雅、落落大方,吸引着每一个有幸看见它的人,只可惜这份美很少有人可以看见。
青石镇的街道每天都干净如昨日,却从来见不到穿着橘黄荧光环保服的打扫工人。没有垃圾,没有肮脏,没有喧闹,没有争吵。
这里是现在浮躁城市里人人向往的人间天堂。
它,却——真的不是天堂。
这座小镇的残缺却恰恰是最可怕的,它没有希望。
街头巷尾偶尔露出脑袋、有点微弱动静的只是那些步履蹒跚的老人。没有孩子,没有青春,没有年富力强的地方,是地狱?
刘轩是这里住的唯一一户不是老人的人家,却一样时时刻刻充满死亡的威胁。
老人的记忆里,从那个女人带着一个襁褓里的男孩,挎着一个玫瑰红色行李包,拖着荧光粉的行李箱,坐着一辆枣红色轿车来到这里开始,一切的素雅都随着那半夜管教孩子的歇斯底里消失。
这些老人都老了。他们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孩子了,更不要提记住怎么管教孩子。
那半夜里,尖利的吼叫划破静寂的天空,锋利的菜刀下淋漓的鲜血弥漫着腥气在房间里,在一块一块包扎纱布里,在刘轩幼小的心灵里。
那个女人出门从来都是挎着一只鳄鱼皮的藏青色手提包,款式大方、雍容华贵,长裙或是长裤,配着永远是最潮款的尖头肤色细高跟儿。她总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很得体,却从不与任何人交流。
总而言之,她是一个神秘的女人。
半夜的嚎哭,终于在刘轩去瑾市读书那天结束。如果不是那些老人实在太老,实在没有气力,我想他们每个人一定都会欢呼雀跃、鞭炮隆隆。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三年之久,久得几乎让这个小镇忘记了这个房间里一切的异常。
刘轩走了,女人还是照常早晨五点起床,坐在堂屋中间的藤椅上等着每日送菜人的到来,听见脚步远去,出门取菜,炊烟袅袅,然后陷入无边无际的寂静。
青石镇上的死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重的死亡气息惹得所有人都迅速老去、迈向死亡。那个女人依旧优雅、年轻、美丽。虽然二十年的岁月过去,她也经不起时光的流逝,失去了刚来时水灵灵的眼睛、饱鼓鼓的粉色脸颊,却多了几分只有经历过风雨的女人才有的从容。
可是,尽管如此,刘轩最怕的还是回家。
他知道那个看起来雍容华贵、从容自得的母亲,只是随时就可以变身为歇斯底里的猛兽,是吃人的猛兽。可是,他没法就那样抛弃她。从小的相依为命,还有她独自经历、承受的痛苦,他恨她,可又心疼她。那是一个疯子,可又偏偏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拥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他明白。
晚上洗澡时、睡觉时,那些在白天可以被衣物遮掩的伤痕,触目惊心。他每每摸到自己身上这些形象可怖的怪物都像重新经历一遍那些旧日苦痛一般。他恨那个女人,那个给他母亲带来巨大伤害的女人,他几乎每天夜里都梦见把她——那个罪恶的女人,和她那个孩子千刀万剐。
夜夜噩梦,这样的恐惧,这样的痛苦,就是他阴森恐怖的人生。
他以为他的人生就是在这样子。可是,偏偏他遇见了小念。
那日的阳光,泛着淡淡的鹅黄,妩媚动人。那一面里的小念,轻扬嘴角,笑容甜美又清爽,稍稍的高冷气质衬得那张小脸姣白如月、清丽飒爽。
那日一定是冬天,刘轩回想起那日便觉得温暖。三月阳光渗透他的心房。
他很想很想像一个正常的男人那样追求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死皮赖脸,哪怕被遭嫌弃,也是幸福。
可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呆在她的身边,享受三月暖阳的气息。就这样一辈子吧!他多少次在心里祈求。纵是李望站到了她的面前,也毫不影响他享受那份温暖的美好。
可是,偏偏——偏偏——偏偏……他恨这份“偏偏”。
母亲几乎是疯狂地赶来找到他,从未见过的欣喜若狂的表情出现在她那张脸上,怎么看都不对的感觉。
她告诉他,他找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他的心“噔”的一声降落到了冰点。人生,就是这样从来都被毁灭。他的三月暖阳,温暖、从此与他再无关联。
他只不过是一只可以被妈妈使用的复仇工具。可是,这就是他的命,他还能怎么办?违拒这一切,那就是在弑母。
好。是谁?在哪?
他的声音里的坚定、愤恨,她很满意。
他是真的恨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是她害了母亲,让她心怀怨恨,是她让他陷进这样的人生。他恨,恨得咬牙切齿。
“马小念。她的女儿。”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小念?
这个世界,真的是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那个让他夜夜在噩梦里千刀万剐的女人的孩子竟然就是小念?是他人生里唯一的温暖。
本能地,他保持了沉默。他恨小念,可又同情她。是,又怎么样?不过也是一个注定要被上一辈子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的无辜人儿。他理解这份痛苦。他想,却又不想伤害她。他一边保护她免受他人伤害,却又一边在母亲的授命下执行每一道伤害命令。
他是谁?
一半是爱小念的刘轩,另一半是工具吧!
一直到今天。
直到,有一天回家,小柔坐在曾经他坐的位置上,听妈妈讲述他听过的故事,看着他看过的妈妈发疯的状态。
她,告诉他,马小柔是他的同胞妹妹。
怎么可能?她和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念还不够吗?为什么还有一个小柔?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可是,却这样突兀地就出现了。
现在的小柔就是又回到了刘轩小时候的道路。
既然已经离开,还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送走,又何必再回来?他不明白。如果有机会让他毫无负罪感地离开,他会选择一去不回头。
可是,他忽略了一样东西——归属感。
一个人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能够找到真正的归属感。像小柔这样一个从小被抱养的孩子,无论从小得到怎样的优待都是得不到那份心安理得的归属感的。
只可惜,小柔最终还是找错了地方,从此走进一段错误的人生。
小柔,从那一天起,开始变得不再阳光明媚。
从前,我的一双可爱女儿,小念是三月温暖柔和的阳光,小柔是那六月的骄阳似火,热情奔放。而如今,六月骄阳为乌云密布,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闷。
回到青石小镇的小柔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还是被她发现了。
消退了几年的夜半嚎哭又响起在青石板之间,鲜血、泪水和嚎叫,悲痛是那么沉重。小柔吓坏了,她跪下来安慰她的那个“妈妈”,发誓一定为妈妈的报仇。她心里疼痛极了,自己的妈妈在这没有自己的几十年来是承受着怎样非人的折磨,她恨那所有伤害妈妈的人。小念!她心里的刀“唰唰唰”地全都插在她身上。
爱的捆绑,何其残忍?令人发指!
我浑身颤抖。
汪绅的眼睛看着我,一点微光,是泪水。他心疼她。这是真心的爱护。
终于,在第二天的天将亮未亮的时候,那个女人走了。我用爪子戳醒刚打个瞌睡的汪绅,在他手上快速写下三个数字,他会意、照做。
狂啸的警车从远方飞奔而来,卡着警车包围住院部的功夫,汪绅和我带着小念离开,还有那只小白狗,它细心地抹掉病房里所有属于我的痕迹。
小念失踪了。
是自己离开?还是另有犯罪分子的参与?
本应第二天就开庭的李望强奸案,成功延期。
汪绅吃惊地看着我,他恐怕永远都想不明白一只狗怎么会有超乎人的智慧,并且一切都设计得如此巧妙。我从未如此聪明过,是生死的历练带给我最本能的直觉。我觉得应该那么做,那就做吧!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令生命畏惧。
又一次回到乡下的瓦房子。
汪绅告诉我,这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上边是最普通不过的瓦房三间,通在一起,下面却是最坚实的防空地洞。
他展示给我看。
从前这里还是草房子,战争发生一家人就在下面躲避灾难,为了不引人注意,在大家都建筑瓦房时,爷爷也盖起了瓦房。他说。
那时因为缺钱差点卖掉了这个房子,直至那时,他才知道瓦房底下的秘密。他笑了。
这是多有安全感的笑容。
命运中注定的灾难不可躲避,却那份面对灾难的畏惧却可以被另一样东西融化。
比如,这所房子。
我也笑了。狗嘴一咧,牙齿露着,大长舌头颤动着,发出“赫赫”的喘气声,几滴口水还落到了水泥地面上。
小念的迷药药效过去,看见我们,眼睛里的奇怪一掠而过,满脸的笑容。真美。
“小念,你醒了。”
汪绅递上汤碗。
小念没有接,脸色突然冷落下来,“我不要给李望作证。”
她说的简单、明了、直接。
这,在我们所有的预想之内。
“为什么?”汪绅的失望、怨怒,碗落了,砸在地上,炸出一朵有声的花。
“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想活着。我想要平平淡淡、平平凡凡、安安稳稳地活着……”小念的声音一点点为哽咽所代替。
“为什么就那么难?我求你们,求你们都放过我好吗?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就好。放过我——”她乞求的泪眼朦朦,望着汪绅,“放过我。”
“哪怕牺牲李望?”
“李望……”小念的眼睛里慢慢射出一丝柔弱的光,慢慢聚拢、聚拢,燃成希望的火焰,又黯淡、消散,“李望……”
“他怎么了?”她的语气冰凉凉的,不带人气的绝尘。
“哦。我知道,他……他……他是……”她的表情里泛出难色。
我的心揪到了一起。小念这是怎么了?
“入狱。”汪绅的声音里不含一丝温度。他是在怀疑小念是装的。我知道她不是装的。她是怎么了我也说不清楚,可我就是知道她不是装的。
“入……狱……”她的眼睛里都是无力的样子。
我用爪子拨开汪绅。孩子,我们先不说了,不说了。我心疼。妈妈心疼。我的孩子,十月怀胎的孩子,究竟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你们这样折磨。
“……狱……”她的气息微弱。
要加油哦~看好你!zp
回复 @编辑部: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了。。。只是一个信念——十万字!
督导大人加油😁
回复 @荣槐: 监工,你也要加油啊!
好好好!
回复 @她说江南: 谢谢支持!
加油!来支持了!
回复 @晨小旭: 笑脸笑脸
题目很吸引眼球哦,要持续更新哦!zp
回复 @编辑部: 谢谢老师
视角新颖!期待!加油!👻
回复 @写书网: 多谢支持!!
写的很不错,视角很好,继续加油
回复 @安婧芫: 谢谢支持!
题目就已经吸引人了,不过我感觉目录可以简单明了些,要感觉就是写书,不是作业
回复 @蔡静盈: 目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那个样子。。第一个能删掉吗?第一次作业的时候传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