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兄弟们帮忙吧！”汪绅说着拿起陈旧的电报机，准备发密件到各地的部门。

　　约翰一把拦住他，“你他妈的疯了是不是？！”

　　“我知道！兄弟们都各有任务，我们不能破了黑袖党多年的规矩。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如果今后没有李望领导，兄弟们做再多事情也是无济于事，逃脱不了毁灭的命运。”

　　“是。你说的都对”约翰的声音里带着清冷，薄荷一样的味道，“可你知道哪些兄弟可靠？哪个人又是飞机上差点毒死小念的那个杀手？”

　　汪绅恍然大悟。

　　如果他刚才把电报打出去，得到的结果可能就是今天李望就可以被定罪，甚至今天李望就会从人间消失。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心底涌出的寒意，打了个寒颤。到这时，他不得不佩服约翰的心思缜密，还有远超过他的悟性。

　　“走。”约翰做起决定来的声音依旧清冷，就这清冷的声音当年不知迷倒了多少崇洋媚外外加“声控”的女孩。

　　这样小柔也该是崇洋媚外了。

　　可偏偏那一群崇洋媚外的女孩子里，约翰就只是对小柔好。

　　你喜欢小柔？

　　约翰避而不答，被逼无奈，才说，就一定要喜欢才能对她好？

　　好像不是。

　　可是那时太小太幼稚，满脑子都是天下唯我独尊，我喜欢的女人谁都不能看一眼的神经想法，我打着李望的名字灾祸于他。他就那么走了。就那么走了。没有反抗，没有伤心，走的仰首阔步，还是一样潇洒。

　　直到接触利比亚，他才知道那时候约翰之所以可以走得潇潇洒洒的原因，一个强大的母国是所有在外国人的坚实后盾。想当初的中国，狼烟四起，八处受侵，那时的中国人国内国外都要夹起尾巴做人，更不要谈什么建立今天这样一个势力中心在利比亚的黑袖党，就是势力中心在瑾市也是一样要被斩除得干干净净。今天的中国总算是苦尽甘来，只是我们还都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无法做到约翰那样的来去自如。

　　只是今天的小柔呢？好像就是从那个时间，就是那时起，小柔一天天对小念开始心怀不满。到那一天，她突然地异常安静。就趴在学校操场东北角那棵柳树下，一整天，一动不动，眼睛是麻木的无神。

　　之后呢？

　　之后……之后的事情，汪绅就断片了。

　　难道就是这段时间出现了不一样的事情？难道这一切，这最初源于一个任性小妹妹蛮横的嫉妒心理，到这里就已经变了性？

　　也就是这段时间，校园里发生了大的事件，那件事情他回头查看过多次，怎么看怎么都有不对劲的地方，逻辑上根本就是讲不清楚的，可就是这样一件糊涂案件为什么就能轻易影响到小念和李望？怎么就可以把学校里的那些“风云人物”搞得七零八落？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汪绅停住脚步，不对，不对。

　　如果这就是一个圈套呢？

　　他茫然地看向约翰，他不解。奇怪的眼神示意他快点。

　　他没有动。

　　确定约翰就是可靠的吗？

　　确定？不确定？

　　从这一刻开始，汪绅发现自己错过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得让他没法理顺所有事情的发生，他不想再相信任何人，除了李望、小念，还有小柔。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警觉地跟着约翰走。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真有事情发生，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这个比自己高出足有十厘米的健壮男孩吗？如果真的不值得相信，他又为什么非要提醒自己旁人不可信？为了让自己显得有诚意还是在为更多的黑色秘密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约翰突然停下来，一手抓住汪绅的后衣领，提起来，往下一灌，“嘘——”，是两只狗。

　　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这狗东西这么快就暴露了呢！如果真是这样沉不住气，估计早就被炒鱿鱼了吧！

　　汪绅放松紧张的肌肉，约翰目不转睛看着不远处那一黑一白两只狗，这是在上演黑白无间道吗？还黑白配啊！看这两只狗干什么？不是应该去找小念吗？

　　汪绅刚想发出声音，就被约翰按了下去。

　　天色渐渐发黑，草丛间的蚊虫愈发得不安分起来。汪绅也开始忍不住躁动，可约翰还是一动不动地隐藏在草丛间，虫叮蚊咬，恍若无觉，像大草原上等待狩猎的狼。

　　夜深了，乌云密布的天一点光亮都没有。黑色的狗“汪汪”低叫，声音低沉，带着雄性的温暖，轻盈的小白狗叫声响起，似是回应。

　　一阵脚步错乱，约翰还是没有动，直至那脚步声只剩下微微的空气震颤才拉着我起来。

　　捂住我的嘴，伸出一只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示意我不要出声。

　　被他拉着手，总觉异样，却又无法。

　　他在黑夜里辨别方向、跟踪的能力几乎可以和李望媲美，汪绅不得不忍住自己心里奇怪的感觉，技不如人，怪自己吧！

　　竟是医院！约翰停下来时，汪绅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医院？

　　他还记得当初他从国外交换生回来时 ，小柔就是在医院。医院？为什么？

　　约翰的表情突然阴暗起来，“走吧！”

　　不对。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突然想起来，那只黑色的狗就是小柔当初送给李望的那只狗。印象里那是一只通人性的狗。前一段时间，它不还一路追着他的车跟到乡下的瓦房里直到见到小念才安静下来吗？难怪模模糊糊觉得熟悉，原来是它！

　　他不得不佩服这个约翰果然是有两把刷子。过去了这么久，他居然还能记着这只狗，最关键地，还能利用这只通晓人性的狗。

　　他怎么就没想到？！

　　不是这样子，一瞬间他又恢复了自己的警觉，既然可以，那么为什么之前他就一直没有找到小念？为什么非要等到他来找他呢？

　　“走吧！”他又说一遍，“没用。有那两只狗，现在是带不走小念的。今天如果不是有你，我根本就不可能这么顺利跟过来。”

　　是气味？

　　他想起在乡下瓦房的夜晚，那只狗对着房间里的黑手套狂吠不止，充满愤怒。那只狗不仅仅只是通人性这么简单的。它一直都是在保护着小念的。竟有这样护主的狗！

　　汪绅带着心思跟着约翰离开。

　　“你怀疑我？”约翰突然停下来。

　　四周环树的公园路径，深夜的寒气混着露水的清香，从皮肤慢慢渗进来，渗进心里，透心凉。只是，现在这凉意里多了几分心冷。

　　我知道的，约翰这孩子从来都是以正人君子自居，为着君子兰一名字中的“君子”二字，访遍大街小巷找栽养兰花的老爷爷求学养护君子兰的技巧。可是那棵兰花却恰恰因为他的过于悉心照料而死去。

　　这样竭力追求君子之风的约翰竟在这时被怀疑出手寻找小念的动机。这恐怕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了！

　　汪绅没有回答。

　　既然已经这样直接地问出来，答案到底是什么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答，与不答，一样的结果，何必多言。再说，本来汪绅对约翰就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不，不是针对约翰，前边说过，他是怕了，害怕相信任何人。他现在只想救出李望，带走小柔。从此不要再这样担惊受怕。

　　约翰看着他，好一会，眼睛里几乎喷射出火焰，他扬起拳头，对着他的脸，他要打他，一分钟过去了，好漫长好漫长的一分钟！他还是没有揍出那一个足矣捣碎汪绅面骨的拳头。甩头离去。

　　他走了。脚步铿铿。

　　汪绅站在原地，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朦朦胧胧的有了亮光。

　　刚从黑暗中反应过来的汪绅急忙忙往医院赶去。还没走进医院就听见两只狗一浑一清疯狂地吠叫。糟了！约翰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动手了。

　　他几乎是飞进去，两只狗看着他安静下来。

　　怎么了？

　　黑狗亮晶晶的眼睛用力看他一眼，掉头走，他跟上去，白狗冲黑狗点点头，蹲坐在走道口。他跟上去。他相信这两只狗。

　　如今的他不相信任何人，竟然相信两只狗。多么可笑的人类啊！

　　病房里没有人。竟然是没有人的。他用细长的眼睛瞪着我，我也用圆溜溜的黑眼睛瞪他，汪绅，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李望在世你不是挺聪明的吗？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你怎么就愚笨成这个样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既然已经找了约翰，倘若真的怀疑，也只能藏在心里小心行事，而不是行动里处处带着抗拒。

　　小念……难道昨晚被发现了？

　　今天，明天，然后就开庭了。

　　在原来病房隔了两间房子的地方，它停了下来，耳朵贴在地上，认真的表情，它的脸上显出警惕，用嘴咬住他的裤脚，跑！

　　为什么？

　　汪绅什么都没有发觉，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着它跑。它跑到花坛的软土地里停下来，一只黑色的爪子在地上划过来又划过去，然后推着满脸好奇的汪绅过来看，“320”，还有一个方框里一张床上边一条线，旁边一个细细的线，拖得很长。

　　是什么？

　　这只狗再告诉我什么？

　　汪绅绞尽脑汁，却只能满脸迷茫地看向它。

　　它飞开四蹄跑出去，汪绅急忙跟上，只见它用爪子狠狠蹭在白墙的脚跟儿上沾满一爪子的白灰，三脚瘸着腿回到刚才的地方。

　　汪绅明白了。是那个女人。

　　可是，她来做什么？是来求小念救出李望，还是受刘轩他们的命令来看管小念？

　　汪绅想回去，那只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严肃的眼神不像来自一只狗，倒像是高三班主任发出来的。

　　它看着他，站在他的正前方。威风凛凛，意志坚定。

　　汪绅的心，几天来漂浮的心在这一刻安定下来。他感觉到自己开始思路清晰，不再是在一团混沌之气中艰难爬行却又看不见所有的行迹，更不要提预测结局。

　　一个男人，其实不过如此，哪里来得那么多刚强，不过是为了所爱之人，为了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奋不顾身罢了。

　　我理解他的无奈与无能为力。

　　他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感受我眼里的阻止，他是第一个听懂我说的话的人。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慢慢流露出忧伤的神情，这种眼睛，我见过。

　　不久前的李望还是这样子的。

　　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