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阴差阳错

  “方阿姨,您又救了杨颇一命。”杨颇对着方惜福,抱拳致意。

  “杨颇贤侄,不用客气。治病救人是我应当做的。”方惜福微微一笑,满面善意。她继续说道:“杨颇贤侄,上次你的伤还未彻底复原,这次又受重伤,日后好好护养,否则对你很不好呀。”

  杨颇轻轻呼出一口气,并不说话。

  方惜福接着道:“我看你筋骨灵活,丹田沉稳,若好好修炼,将来必定有不小的武学造诣。只是,再好的天资也经不起反复损耗。”

  杨颇苦笑道:“方阿姨,您说的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您看,每一次发生那么多状况,哪次是我自愿的呢?对手的拳脚就在鼻尖,我退不得,躲不开,除了接下,又能如何呢?”

  方惜福道:“杨颇贤侄生性淡泊,不是喜好斗武之人。若是想得开,早早出世归隐也没什么不好。”

  杨颇道:“我心里是极愿意归隐山林的的。只是,最近又遇上了大麻烦。”

  “她太刁蛮了,以她的功力,毁去十个飘仙教也绰绰有余,何苦逼你呢?”

  两人叹了几声,不再说话。

  方惜福起身要走,杨颇又道:“方阿姨,你们下个月是不是就要行动了?”

  方惜福微微迟疑,点了点头。

  “方阿姨,你们不迟一些去么?”杨颇心里清楚,方惜福的功力,比之徐大海,还差了些。他不忍心方惜福与孟隐浩送死。

  “我已经等了十六个年头了,再等下去,就要打不动了。”方惜福背对着杨颇,接着说道,“不报仇,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好过的。我至今也忘不了,当年我妹子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就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她比你更加活泼好动……”方惜福音色清丽,杨颇却莫名其妙听出了苍老与悲怅。“若我们死在这件事上,也是命中注定。”

  杨颇思索片刻,道:“方阿姨,你们带上我吧。”

  “你?”方惜福转过身,不可置信。

  “杨颇虽不是徐大海的对手,却知道他的弱点。”

  “可是,我怎么能让你在这件事上搭上性命呢?”

  “方阿姨给了杨颇两条命,杨颇怎能不报恩?”杨颇顿了一顿,道:“何况,徐大海一直想要杨颇性命,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

  方惜福踌躇。

  杨颇道:“我与他交过手,明白他的一些弱点……”

  方惜福咬咬下唇,下定决心,道:“杨颇贤侄,你还年轻,不该意气用事搭上自己的性命。何况,还有杨姑娘在等你。”

  杨颇笑道:“我心意已决。”

  剑庄。

  徐大海跪坐在茶几前,面目阴冷,恨恨道:“嫣红!你说话不算话!”

  坐在对面的剑庄庄主嫣红妩媚一笑,道:“事过境迁,万事皆变。”

  “一庄之主,竟如此卑鄙下流!”

  嫣红一边品茶,漫不经心抬眼看向徐大海,道:“孔夫子也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自己读书少,别赖在别人头上。”

  徐大海“哐当”一声掀桌而起。

  “爹!”惊得门外的徐天梦跑了进来。

  “我们走!”徐大海起身便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道:“嫣红,你可别后悔!”

  嫣红轻摇折扇,并不回应,显得又风尘又傲慢。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身边的小丫鬟问道:“东西要收拾吗?”

  “收吧。”嫣红有些疲惫。

  “我们是不是得罪了飘仙教?”

  “得罪了也没办法,他要的东西,我真的不知在哪里。徐大海为人自私狡诈、贪得无厌,若是告诉了她,嫣红娘娘不在了,剑庄还不被他趁机侵吞?”

  “烽霜,我们一直演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小丫鬟道。

  赤烽霜并不答话,过了许久,才说:“过了这么多年,徐大海来要青松剑谱,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危机?”

  小丫鬟沉吟不语,忽然道:“青松剑谱只是一本普通的剑法,徐大海亲自来要,说明里头必定大有玄机。”

  “我想起来了!嫣红娘娘曾经说过,青松剑谱招术虽然平淡无奇,可是要练‘天云水月’,就必须先学‘青松剑谱’。徐大海果真是一只老狐狸。他可能早己猜到,真正的嫣红娘娘不见了。来借‘青松剑谱’,只是为了试探。亏得刚才应付过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短期内,徐大海是不会再来了,但是我们也应当去他家试探试探。”

  两人迅速换回自己本来的衣裳,稍作修饰,一前一后出了门。

  已是冬日,天上纷纷扬扬下着鹅毛大雪,河面已经结冰。

  赤烽霜身着火红号鸟披风,白泠雪身披白狐裘披风,两人缓缓踏在冰上,厚厚的积雪中印下一串绵长的脚印。

  “好冷啊。”白泠雪一面轻声埋怨,一面用冻僵的手拍打雪花,如雪仙子,纯洁美丽,楚楚动人。赤烽霜站在一旁,傲然挺立,如无畏的红梅,她愣愣看着自己的妹子,好像另一个自己。

  姐妹两人幼时分别随父随母生活,性格志趣因此大相径庭,一个如父,一个如母。两姐妹的关系却仍然亲密无间,不似她们的父母,早早分开。

  “烽霜,我听见了打斗声,是徐大海家里传来的。”白泠雪悄悄说。

  “上去看看!”赤烽霜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院中。

  方惜福身中数刀,仍飞快投掷飞针。

  她针法高明,却无法一针致命。

  毕竟,行医多年,她的针里,浸润的尽是绵密的慈悲,而杀人,需要的是心狠手辣。

  呆书生孟隐浩更不用说了,他不是练武的材料,只会一些粗浅的功夫。他只能,吃力地为方惜福挡下几个暗镖。

  徐大海忌惮的是杨颇。

  杨颇手持擎雷剑,目光愈发显得清冽澄澈。

  杨颇吃过“万毒融雪”,方惜福之父方伯卿出自飘仙教,能解百毒,方惜福得其真传,因此并不畏惧飘仙教的偏方毒药。

  徐大海并不是凭借实力登上飘仙教教主的宝座的。失去了毒药的辅助,他的力量被削弱不少。

  徐天梦也在一旁,一边担心父亲受伤,一边担心杨颇受伤。若是往日,她定然会大哭大闹,不让父亲与杨颇相斗,只是今非昔比,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徐天梦了。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徐天梦,连她自己也觉得陌生。

  “云破月出。”杨颇轻声道。

  三人迅速站在东、西、南三个位子。

  藏在屋顶的赤烽霜轻声道:“徐大海不是来试探的,他想练‘天云水月’。”

  “什么?”

  赤烽霜似乎没听到白泠雪的问话,仍自言自语答到:“那小子不是个来送死的草包,他知道徐大海的秘密。”

  两人继续观望。

  赤烽霜连连叹息,道:“他们的攻势、走位都没有错,只是力度不够,而且‘云破月初’需要四个人,三个人虽然可以勉强应付,但多了一个缺口,也便多了一分危险。徐大海只要狠攻缺口,他们三人中定会有人因体力不支而倒下。”

  话音未落,徐大海果然屡屡对北方位下手,杨颇双手各持一剑,暂时拦下了徐大海。

  “唉。”白泠雪叹了口气,道:“你看那中年书生一身是汗,拿着剑还时不时戳到自己,他们已露了败象。真是可惜了那小子。”

  “我也学过‘云破月初’。”赤烽霜纵身欲跳, 却看见院中一个黑色的人影迅速掠过,窜入北方位。

  “天梦?”徐大海、杨颇俱惊愕。

  “爹、杨大哥!你们不要再打了!”徐天梦哭道。

  “梦儿,你让开!”徐大海怒。

  “不!”徐天梦坚决。

  徐大海不再说话,转攻孟隐浩,剑势愈发凌厉狠毒。

  方惜福、杨颇纷纷为他挡剑。

  “谁要那丫头多事,她一来,他们比方才更乱。”赤烽霜叹息。

  杨颇心中苦笑。他刚才一声不吭,无话可说,也无力说话。

  他们三人所用的虽是“云破月初”,但其实并不完全。这是经过改造的“云破月初”,三人正好。刚才的败绩是故意露出来诈徐大海的。孟隐浩所占的南方位只是一个诱饵。当徐大海想从力量薄弱的南方位突破时,孟隐浩只要弯下身,抱成球,便会被杨颇的脚力踢出圈外。这样一来,南北都空了。方惜福与杨颇便可以从两边夹攻徐大海。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徐大海自然反应不过来。

  若是天梦没有加入,杨颇大可左手持长剑守住东方位,同时操纵擎雷剑在三人之间游离,刺杀徐大海。这是他们三人练习数个回合的,早已有了默契。

  只是现在徐天梦来了,杨颇没有把握不伤到她,迟迟没有出绝招。方惜福、孟隐浩见局势变了,杨颇又没有发暗号,心中也方寸大乱。

  倒是徐大海,似乎摸准了杨颇不会出绝招,肆无忌惮起来。甚至攻击徐天梦所守的北方位,逼杨颇分身替徐天梦挡剑。

  “好不要脸的老家伙!吃我一剑!”赤烽霜看得妙目圆睁,狠狠拔下所负的长剑,朝徐大海掷去。

  “你疯啦?这样我们身份会暴露的!”白泠雪大惊。

  “别担心,那剑不是剑庄的。”

  徐大海听闻身后有剑气袭来,只道是杨颇的擎雷剑。毫不犹豫侧身,吃准杨颇不会伤害徐天梦。

  那剑笔直刺入徐天梦胸口,徐天梦登时倒地气绝。

  “天梦!”徐大海惨叫一声。

  “快走!”方惜福拉起杨颇、孟隐浩匆忙离开。

  赤烽霜斜睨一眼,冷笑道:“活该。”与白泠雪扬长而去。

  “天梦!”徐大海叫得撕心裂肺。

  “杨颇!我一定要报仇!”徐大海抱着徐天梦渐渐发冷的尸体,发下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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