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今是前非

  “海澜姐姐、霹雳兄,别来无恙?”杨颇笑笑的,像以往一样打着招呼,不冷不热。

  秦海澜与张霹雳面无表情,四周寂静无声。

  忽然,人群中有个声音说道:“杨颇,别来无恙!”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杨颇听出,是飘仙教的右护法“青鱼”宁知游。

  “我现在好得很,可是待会儿就不知道了。”杨颇淡淡说。

  “哈哈,杨兄弟还是那么聪明,只是呆会儿就不知道了。”宁知游一边摇扇,一边说,十分儒雅的样子。只是句句语带双关,让人听着感到不适。

  杨杏棠看到如此虚伪的人,又忍不住想吐。

  她用手捂着嘴,干呕起来。

  “这位姑娘怎么了?”宁知游问道。

  “我看到恶心的东西了,想吐。”杨杏棠说完,果然吐了起来,把刚才吃的鸟蛋、地瓜全部呕了出来。

  杨杏棠没吐时,品梅、品兰、品松和其他一些人暗自偷笑,这下一吐,还吐得这么恶心,也忍不住掩嘴干呕。

  杨颇见宁知游脸上有几分不好看,赶紧说道:“老朋友见面,不应该说尴尬的话题,干尴尬的事。”

  “哦?是吗?”宁知游挑眉。

  杨杏棠又“哇”地一下吐了一大口。

  杨颇道:“宁兄可知道义父为何追杀杨颇?”

  宁知游摇头。

  杨颇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众人眼前一亮。

  杨颇走近宁知游,道:“因为杨颇贪心,偷了‘万毒融雪’。”

  杨颇说得很小声,可是这么微弱的声音一下便被众人捕捉到了。

  四下里寂静无声,大家都谨慎呼吸。

  人人都闭着嘴,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提活捉杨颇的事了。

  “杨兄弟,你或许不知,这‘万毒融雪’炼制不易,其中每一味材料要求都极高。据我所知,‘万毒融雪’是需要人血的,这还不是普通人的血,一定要来自选定的‘血种’,十年能得到一粒就很不容易了。你突然拿出这么一瓶子,教我们怎么敢相信?”宁知游文质彬彬。

  “我证明给你们看便是。”

  杨颇从瓷瓶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丸子吞了下去,道:“知游兄,借你的‘魂颠散’一用。”

  宁知游毫不客气,双袖一抖,两股浊气朝着杨颇袭来,众人纷纷以手掩面,深怕受了牵连。

  杨颇不躲不闪,泰然自若立在原地。

  宁知游见杨颇没有一点反应,心中疑惑,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小瓷瓶,愈发晶亮。

  “杨公子内功深厚,我们怎么知道,你刚才不是瞒着众人,悄悄闭了气?”秦海澜道。

  “对呀!有道理!我们差点儿就被这小子骗了。”飘仙教众人心说。

  “杨颇何时骗过大家,诸位要是不信,尽可以上来相试。”杨颇淡淡说。

  “你当我们傻吗?谁都知道宁知游的‘魂颠散’剧毒无比,顷刻之间让人神魂颠倒、丧失理智。我们自己上来相试,岂不是自相残杀?”张霹雳说道。

  “让我来试试好了。”一边的杨杏棠道。

  “别,还是不要这小姑娘。刚才神志清明就吐得那么恶心,待会儿中了剧毒,还不知会使什么妖蛾子呢!”秦海澜皱眉。

  “我来试‘魂颠散’行吗?”品松道。

  “你也是飘仙教的,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事先做什么手脚?”秦海澜语带双关,品松与宁知游的弟弟宁远游曾有个一段露水情缘。秦海澜当初也喜欢宁远游,但宁知游从中作梗,占了秦海澜便宜。秦海澜年轻时是飘仙教有名的一枝鲜花,修的是魅惑妖术。经历了那次情伤后,痛改前非,转修内功。经历了数十年用工,终成飘仙教气宗大家。

  品松方才在想心事,没注意到人群中有秦海澜。现在看见,心中感慨良多,竟愣了神。

  “你也是飘仙教的,又怎么会不知道‘魂颠散’动不了手脚?”品梅冷笑回敬道,这是在讽刺秦海澜与‘魂颠散’的主人曾经关系非同一般。

  品松回过神,对宁知游道:“来,对着我,放你的绝招吧!看看过了这么多年,你的‘颠魂散’是不是还和往日一样势不可挡!”

  宁知游铁青着脸,品松在讽刺他以前用‘颠魂散’谋害亲弟的事。

  “你们之前的破事,以后在谈行不行?现在的关键是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万毒融雪’。”张霹雳不耐烦。

  “谁愿意上来相试?”

  众人在瞬间集体哑巴了。

  张霹雳见无人说话,自己也后退一大步,隐在人群之中。

  只有宁知游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最前方。

  “我看啊,还是让这小姑娘上来试试吧!”张霹雳提议。

  杨杏棠毫不畏惧地走到宁知游面前道:“把你那粉儿都撒出来吧,我已吃过了‘万毒融雪’。 ”

  宁知游照做,杨杏棠仍好端端站着,一动不动。

  “真的是‘万毒融雪’。”众人低声。

  杨杏棠见到宁知游手法飞快地变换各种姿势,心中反感,一个人走到边上的大石头上,静静抱膝坐着。

  她见过杨颇练习各家掌法,心中明白宁知游的施放毒气时用的手法是‘锦绣乾坤’。‘锦绣乾坤’名字听起来好听,动作却并不复杂。杨杏棠见到宁知游仗着自己手法变化快速,故意添加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假招式,颇为不齿。

  杨杏棠坐的这块石头地势较高,她看见飘仙教很多人站在原地不动,脚上却不闲着——几乎每个人脚都紧绷着,随时打算扑上去抢夺杨颇手中的‘万毒融雪’。

  “剩下的药丸不多了,还有谁想要试试?”杨颇微笑。

  “不用再试了,我们相信,这真的是‘万毒融雪’。”张霹雳道。

  “诸位觉得这样如何?杨颇留下‘万毒融雪’,换一条生路如何?”

  “我岂能背叛教主?”宁知游道。

  杨杏棠见他面露凶光,心知宁知游起了杀心。

  “杨颇明白,诸位身上皆中剧毒,若今日能平分‘万毒融雪’,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好吗?”

  “谁说不好?只是我们解了毒,隐姓埋名又能如何?过个十几年,不还是会被抓出来,重戮而亡?”秦海澜冷笑。

  “杨颇不信,你们甘愿日日夜夜受万箭穿心、百蚁挠足之苦?”

  杨颇拔除瓶塞,将‘万毒融雪’全部倒在掌心,随手洒向空中……

  “我们撤!”杨颇道。

  “我们跑得过他们吗?”品兰问道。

  “本来是跑不过?”杨颇自信道。

  “现在呢?”

  “现在跑得过了,我趁他们不注意,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把血加在‘万毒融雪’当中。”

  “这会怎么样?”

  “普通人的血加在其中,不会怎么样,但是,我也是‘血种’。”

  “所以,他们服了‘万毒融雪’,虽然解了毒,可是他们的武功也全废了!”品梅笑道。

  三人暂时放下心来,投了一间客栈。

  月明如镜,夜凉如水。

  杨颇来到屋顶,果然看到杨杏棠。

  “夜猫子,还没睡?”

  “睡不着。”

  “还没想清楚吗?”

  “大概一辈子也想不清楚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各自抬头看月亮。

  今夜月明星稀,没有星星可数。月亮看久了,愈发乏味。

  “脖子酸了。”杨颇轻声道。

  “你的武功那么高,也会脖子酸吗?”

  “武功再高,也是常人。不仅会腰酸背痛,还会犯错。”杨颇道。

  杨杏棠转过头,盯着杨颇,看了一会儿。

  杨颇看着她晶亮的双眸。

  忽然,杨杏棠抬起手,打了杨颇一耳光。

  “你打得对。”

  杨杏棠又抬起手,扇了杨颇一下。

  “第一下打你,是因为你那天对我太不礼貌了。第二下打你,是因为你要娶天梦。”

  杨颇仍不说话。

  “我知道,你那样有你的用意,只是,我还是生气了!”

  “那现在呢?”杨颇问道。

  “现在,还是有一点!”杨杏棠气哼哼。

  “哈哈。”杨颇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你这样很像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女孩。”杨颇莞尔一笑。

  两人都觉得放松了不少,楼下却传来喝斥声。

  “你躲在这,别到处乱跑!”杨颇纵身一跳,回到二楼。

  品松、品兰、品梅三人手上均持运行剑,站成“云破月出” 的局型,可惜品竹已死,北方位空了一块,“云破月出”有了很大的破绽。

  杨颇快速站在北方位上,守住敌方的攻势。

  杨颇惯用掌力,但是“云破月出”不使剑的话,威力会大大减弱。

  杨颇来不及多想,拔出擎雷剑,使了一招“石破天惊”,接下了对方一记“须臾花飞魂”。

  “他们来得太快了。”杨颇心中暗叹。

  “须臾花飞魂”是飘仙教左护法“白雁”温依琼的看家本领。

  飘仙教左右护法分别是青鱼”宁知游、“白雁”温依琼,两人都出自“吞影迷魂”门。

  “杨公子,教主特意交待,不可怠慢您,这‘须臾花飞魂’劲道如何?”

  “温姐姐客气了,咦?怎么没见到宁大哥?”杨颇明知故问。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温依琼,她媚眼如丝,笑容愈发甜美,掌法也愈发凌厉。

  三品姐妹自小修行,内功修为不浅,此刻尚能支撑。

  温依琼细声细语道:“教主明白依琼粗心大意,多有怠慢之处,还派了大批人马前来迎接,几位回到教中,可要为依琼美言几句。”

  “温姐姐如此殷情款待,品梅永志不忘!”

  “哟!还是品妹妹妹嘴甜,姐姐待会儿一定好好伺候你。”

  温依琼没有骗人,杨颇见到不远处黑影移动。

  杨颇虎口疼痛,却强忍着,不在面上表现出来,心中默诵口诀,嘴上若无其事地说:“温姐姐真是美丽,这么多年来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上午,我还听见秦姐姐说起温姐姐呢……”

  “她说我什么?”温依琼听到秦海澜提到自己,有些好奇。

  “她说啊……”杨颇紧握擎雷剑,用尽全力猛地向前刺去,正中温依琼心口。

  这一招十分凶险,因为这是杨颇临时决定的攻击,另外三人无法配合杨颇,若有不慎,便会给人可趁之机。

  “啊!”品梅惨叫一声。

  杨颇回头一看,见到徐大海站在一旁,刚才出手伤了品梅,不知来了多久。

  杨颇一时无话,徐大海毫不手软,一手拈指,一手伸掌,对着杨颇便是一招“锦绣文武郎”。

  杨颇的擎雷剑还插在温依琼胸口没拔出来,一时无法躲闪。

  眼看徐大海的掌力就要到了,杨颇忽觉眼前一个黑影掠过。

  品兰奔了过来,替杨颇挨下这记,杨颇有了时间,用力拔出擎雷剑,他将真气贯注在剑身,向徐大海掷去,没想到徐大海的手诡异地向后一抓,把正准备从后面伤她的品松提到自己身前,这一剑竟然贯入品松身体,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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