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回去当老师?”电话里朱钧问道。
“长安米贵,居之不易,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啸天无奈地道。
“那你得想好,你这一回去,牵扯很多,再要出来就很难了。”
“我也在犹豫,不过也没的选择!”
“嗯,回去有回去的好处,市里有市里的优势。可能对你来说,回去当老师,环境更单纯,社会竞争压力更小,但你的未来就很明确了,基本上就不会有大的发展。留市里的话,现在你面临的压力会很大,但发展机会相对更多,发展前景也更广阔。选择权呢,在你手里,我只是建议,在你做出最终决定之前,好好想想。”
“既然有这么个好机会,那就赶紧抓住啊!”啸天的爸爸闻听极力劝诫道:“你看你在尚谷飘了两年多,也找不到个正经工作,钱没挣上,还贴进去不少!你看你都奔三十的人了,早该成家立业了,老这么飘着也不是事啊!回来吧,当个老师,国家开支,工作稳定,每年都有寒暑假,说起来不比你没头苍蝇乱撞好多了?!你看咱们村东头的老田,退休了,每个月还能拿两千多!那日子,多舒坦那?!截止日期是哪天?!赶紧回来报名吧!”
既然饲料厂的业务员、电器设备厂的操作工都没应聘上,那堂堂国办教师岗位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何况自己还曾在街头卖过报纸,跟那么傻逼的人在一起混过呢!啸天想起,跟自己一起卖报的,好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有个家伙个头高高的,每次领报纸出发去街头指定位置的时候都会高声欢唱起来: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这他妈都二十老几的成年人了,还他妈卖报的小行家?!真他妈傻逼!啸天心里咒骂着躲到一边去了!
当年与之为伍的,都他妈什么人啊!
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做“报童”的那一年,啸天当然也是心有不甘的,也不断留意招聘广告,去某市属私立中学甚至县属私立中学应聘,可都因专业不对口被拒绝了。
饭都没得吃,都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回去吧!只盼着这次招聘主管法外开恩,不再纠缠于自己教学不对口上!
修改好简历,第二天啸天就乘车回到县城。河源县是国务院确定的国家级贫困县,位于尚谷市西部,山地为主,号称“七山一水二分田”,但大部分地区比较干旱,山多地少是实情,但绝没有“一水”这么高比例的水面。河源县虽然也算一个人口大县,可县城的建设只可谓因陋就简,除去县政府前的政府街,也就通往汽车站的向阳大街算是一条宽阔的主路了。
啸天穿过建筑低矮破旧的县城,走在垃圾遍地人群拥挤的大街,寻向教育局大院的时候,不禁生出了一种对尚谷的怀恋。
尽管这两年来,每天困顿焦灼,为衣食奔命,啸天还是忍不住爱上了尚谷,爱上了这座让人充满梦想的城市。
这是国务院首批公布的历史文化名城,直隶总督署、莲池书院,大慈阁,钟楼,淮军公所,数不清的文物古迹;有华北大学,华北农业大学,华北电力大学这些本应贵居省会城市的省内一流大学;这里新华书店、图书馆藏书更多,规模更大;这里医院、商场、交通、公园设施齐全,生活方便;这里人们看电影、逛公园、打太极、吹拉弹唱,文化生活丰富多彩各得其乐……
曾几何时,啸天也曾幻想,经过多年奋斗,攒钱买房,找个漂亮媳妇,像那些小情侣一样,两个人自得其乐。可是……
罢了,多想无益!专心应聘吧!
教育局人事股外,啸天详细阅读了招聘启事,确认了本科毕业生不必参加考试的传言。
这就好多了!
“您好,是您这里主管教师招考吗?我华北师大毕业,高中在咱县一中上的!”啸天敲敲门,走进人事股办公室,对着正整理文件的工作人员道。
“哦,要报名吗?把身份证、毕业证、教师资格证原件和复印件交给我!”工作人员道。
“我们的毕业证、学位证都在学校扣着呢,这是毕业证明。你看行吗?”
“这是什么?”工作人员接过啸天递过去的两张硬纸片讶异地道。
“我上大学申请了助学贷款,现在还没还清,毕业证和学位证都扣押在学校,这是银行发放的学历证明。”啸天羞愧地道。
“这个不行,没毕业证可不行,这可是硬性条件!”工作人员把学历证明连同简历退给啸天:“你为什么不还贷款呢?对了,你什么专业?!”
“公共事业管理!”
“公共事业管理?!这什么东西?是师范类吗?这你教什么?都不好说啊!”工作人员皱着眉头道。
“爸,我刚出教育局,没有毕业证,我报不了!”站在拥挤脏乱的大街上,啸天向爸爸汇报道。
“不要着急,我想想办法……今晚我去找找金喜善,他认识的人多,交际面广。这个机会咱们一定得抓住!千万抓住,可不能再在外边流浪狗一样瞎晃荡!”啸天爸下决心道。
“那我还回保定?!”
“去吧,跟金喜善那边说好了我再通知你!”
“啸天,应聘的事怎么样?报名了吗?”啸天刚登上回尚谷的班车,姑姑的电话就来了。
“有点儿问题,没报上!”啸天向姑姑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现在找个正经工作不容易,你这可不能再飘着,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姑姑苦口婆心地劝导道:“对了,二丫专科线也没过,你弟弟有田找了个人,把她录取到圆莺医科学校去了,那个学校在哪儿?怎么样啊?!”
“圆莺医科学校?!”啸天皱了皱眉,“这不可能啊! 大学招生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要看分数线调档,哪能找个人说进去就进去了?!那人怎么说的?!”
“是不容易进!那人也说,今年暂时没有学籍,先进学校读一年,明年考试合格,再注册学籍!”
“这也不对啊?!没听过这么招生的!预科班?也不对!”啸天沉吟了片刻,“姑姑,你先别让二丫交学费,我再打听打听!”
“他们已经去报道了!”姑姑道。
挂断电话,啸天马上给弟弟有田拨打,然而,听筒里只有嘟嘟的拨号音,直到第四次拨打,电话才接通。
“你们在哪儿?还没交学费吧?!”啸天急切地道。
“还没,正办入学手续,什么事?!”有田回答道。
“那你们先别交学费呢!这学校有问题,高校招生,规章严格,不上线找人也不可能进去!”
“有什么问题?!不就是晚办一年学籍吗?!”弟弟有田不耐烦地道。
“你没上过大学,不知道情况!高校录取,没有延迟办理学籍的事!对了,你这所学校我查了,它是中专学校,根本没有大专教育,没有录取资格!”
“你懂什么?!你看你现在搞成什么样?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有田突然训斥道。
“你二哥不懂,你还是先别交学费!”啸天不忍弟弟和表妹受骗,又给二丫打过去。
“我们已经把学费交了!”二丫淡淡地道:“就这样吧,挂了啊!”
人生惨淡,即便有真知灼见也不会被重视啊!啸天苦恼地叹了口气。
从尚谷客运站下车转乘了公交,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啸天禁不住联翩浮想。
这两年来尚谷市的发展可真快!客运站从狭促拥挤的火车站附近,搬迁到了二环外的郊区。豪华气派的建筑风格据说参考了国际机场的设计,成为华北地区数一数二的公路交通枢纽。
尚谷西北部的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天威英利太阳能,惠航风力发电设备,一大批新能源、新材料工业正在崛起;尚谷南部,金盾汽车工业园,现代汽车工业基地也早已投入运营;尚谷东郊,是另一个工业园区,机械电子,生物医药……附近毗邻的地区,刚刚建成了华北大学和尚谷学院规模庞大的新校区,再往东不远处,是刚刚通车不久的京港澳高速尚谷出口……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放下文件包,啸天正想着到哪里凑合着吃点饭,房东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嗐!我说,这房租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啊?!
“到月底不还有七八天吗?!”啸天避开了问题。
“我给你的合同你看了吗?押一付三!提前十天续租!什么还有七八天?!早晚了五六天了!哦,到月底了,你不租了!那我这房子当天能租出去吗?我这损失谁出啊?你出吗?!说吧,下个月,你住,还是不住,给个话!痛快点儿!”女房东凶悍地道。
“我……哪儿啊……,我去年租房,都是一个月一给,也没说要提前交房租啊!”啸天突然想起当初确实曾经接过来一张纸,不过也没细看,这女房东突然提到合同,啸天一时怔住了。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你到底租不租?痛快点儿!别他妈一个大小伙子婆婆妈妈的!要租就赶紧交钱!”
“下个月,我……”啸天迟疑了一下,想如果教师招考报名不能成功,可能还需要租住。
“真他妈一个……”
“不租了!”啸天突然想通了,等着出租的房子哪里没有?干嘛在这里受气呢!
“我他妈早就看出你不想租了!不租你早点儿放个屁啊!耽误我事!不租的话,赶紧走,赶紧搬走!!!”女房东不耐烦地催促道。
“天黑了,明天再搬吧!”一直冷眼旁观的住户给啸天说情道。
“尽快搬走啊!”女房东转身离开前又催促道。
妈的,怎么会碰到这么个泼妇!啸天心里诅咒着,一种无边的孤独,一种彻底的无助涌上心头,严重热泪奔涌而下。
此处不留爷,自有……
啸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诅咒着:可偌大的一个城市,哪里是收留我的地方呢?!找不到工作,没有收入,别说穿衣吃饭,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找不到!此处不留爷,哪儿有留爷处……
姐姐接济的钱也花完了,明天,我能到哪里去呢?!
我怎么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一阵凄楚袭来,很快,啸天就被绝望淹没了!
啸天把行李都收拾好,打了包,只剩下一床毯子晚上睡觉用。躺在床上,啸天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很乏很累!好像还有很饿的感觉!对了,跑了这一天,为了赶时间,早晨没吃饭,中午的时候,只在县城吃了个煎饼果子,到了晚上,让他妈这泼妇一闹腾,一点儿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可胃口是没有,饥饿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驱赶不走的。
啸天看了看时间,已将近十点。虽然夏天天黑得晚,可这个时间小餐馆都闭门谢客了。啸天所住的这地方身居城中村内,要到大街上还要走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可肚子里咕咕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频繁,就像藏着一只欢快的青蛙。啸天犹豫了片刻,摸了摸口袋,呀!应该还有十几块钱啊?怎么……啸天数了数,只剩下一枚硬币,和两张一元的纸币!
钱呢?!丢了?!啸天努力的回想,终于想清楚了,早晨在县城打印简历,复印身份证,学历证明,教师资格证还有其他登记证,一次就花掉了九块钱,中午吃了煎饼果子,天热买了两瓶水,这十几块钱也就出去了!这又是打印简历,又是交通费,这应聘的花费也不可小觑啊……
算啦,今晚饿着吧!反正也累的死狗一样不想动弹!对了,刚收拾行李的时候,那袋子里还有半个干馒头呢!啸天起身去接了半杯凉水,就着干馒头吃下!妈的,怎么混得这么惨?想到这里,啸天不禁又潸然泪下!
尽管累到几乎瘫软在床,啸天总也睡不着,他想起,在自己漫长的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感受就是饥饿。那时候家里穷,粮食不够吃,又没钱买,妈妈每天用粗糙的玉米面兑水制成一种膏状的食物,又没有蔬菜,只能就着咸菜或酸菜,噎得啸天直翻白眼,于是啸天宁肯饿着也不肯吃这种折磨人的饭食。
那时候啸天的成绩还很不错,于是妈妈常常劝勉啸天说,好好读书吧,好好读书,上大学,毕业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多舒服呢?!那时候啸天就想,嗯,一定要好好学习,等有了钱,再也不要吃酸菜和咸菜,炒白菜一定要放半汤匙油,不,要放一整匙油,那样才香呢!嗯嗯,“吃香的”可以,可“喝辣的”呢?辣的有什么吃头儿?不对,是喝辣的!辣的要怎么喝呢?辣椒要怎么喝呢?大蒜要怎么喝呢?
我可不要喝辣的!我要吃甜的,吃糖!还有,我喜欢吃的西瓜,等我有了钱,每个夏天都要吃到西瓜。那时候,就再也不用去捡人家扔掉的西瓜皮,背回来带着清理不掉的泥沙啃着吃,别人问起捡西瓜皮干啥,还得咽着口水扯谎说背回去喂猪的!
后来啸天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本省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虽然历尽波折争取到助学贷款才得以继续自己的学业,可全家人都是欢欣鼓舞的……
可谁曾想,到如今,竟落得如此悲惨境地……
不知什么时候,啸天睡着了,可到半夜,啸天又醒了!叫醒他的,不是闹钟,也不是梦想,更不是周扒皮的半夜鸡叫,是一阵又一阵的腹痛,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欲呕。
看看时间,刚十二点过半,对农村有讲究的人来说,这子时正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刻,也是孤魂野鬼最活跃的时刻,灵异事件频出,是应尽量减少外出的。可情况紧急,啸天也顾不得许多,套上短裤,啸天就奔向厕所。
刚冲进厕所,啸天哇地一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喷涌而出了,一些酸腐的浆糜冲进鼻腔,残留在鼻腔里。啸天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就像有个大功率汲水泵,挤压着和着胃酸的发酵过的食糜不断的喷射,可啸天这一天没怎么进食,很快喷射出来的就是清澈的胃酸,再后来,胃酸吐完,就只剩干呕了。
吐过这一阵,啸天恶心欲呕的感觉有所减缓,于是回到房间。可没多久,啸天的腹痛又加剧了,啸天抱着肚子,按压着,揉搓着,痛感却没大的减缓。啸天痛得翻来覆去,晚间房间内本就闷热,这一阵折腾,很快啸天就满头大汗。
不久,腹痛减缓,啸天刚要缓一缓歇一歇,突然间觉得不对劲,于是再次爬起来奔向厕所,这一次,是下边激烈喷射,带着酸腥的浆液像大开的水龙头,一阵阵喷射到便池里去。好不容易这一阵腹泻过去,啸天提起裤子,感觉满头冷汗,一阵虚脱。得赶紧回去歇着,啸天边没精打采地往回挪,边想着。
可啸天刚躺下不久,内急再次迫近,一些液体汹涌着,直抵谷道口。来不及多想,啸天再次冲向厕所。这一次,啸天明显感受到,喷射物又稀清了许多,但喷射的势头,却不曾有一丝减弱!妈的?哪儿来的这么多水?!啸天有气无力地猜疑着。
可当啸天以为排泄物总应该喷射完毕回到房间不久,啸天不得不又第三次第四次冲出房门,冲向厕所,到后来,啸天甚至怀疑,自己喷射出的究竟是血液还是尿液?如果是白天光线好,自己又有力气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观察到,自己喷射出的应该是清澈透明的液体呢?可啸天再也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想更多。当第四次喷射结束站起身的时候,啸天感觉自己像被抽去了骨头,两腿战战兢兢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他扶着墙慢慢地往回挪,恶心欲呕的感觉虽已减缓,可经过这五六次来回折腾,啸天觉得自己再也无力撑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不被恶心欲呕的感觉这么死,也会因过度腹泻导致脱水而死!
难受死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不想死啊!
跟弟弟有田打电话,他是医生,让他来救我!啸天好不容易挪到床边,手刚接触到电话,就一个骨碌,瘫软在地上了。
难受死了,我不想死!不想脱水而死!
啸天满含着求生的渴望,挣扎着输入弟弟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号键。片刻之后,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子生硬的声音:您好,您的电话已欠费,请预交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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