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场这天,叶绮和李正言两个人一起把半人高的立柜搬上三楼。李正言这才发觉叶绮原来有这么大的力气。叶绮一放下立柜,就大呼小叫,像个看到西洋镜的小朋友。
“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叶绮说,“哇,卫生间这么大,还有浴缸,不过看上去太龌龊。哇,阳台可以站人,阳光真好。正言,此地朝南朝北啊?”
“朝南,冬暖夏凉。”李正言笑笑。
“好极了!”叶绮心满意足地坐到立柜上,对房间指手画脚,说:“电视柜上可以摆吃的东西,电视柜里可以摆我的书,窗帘换成天蓝色,吃饭台子上铺一张马赛克桌布,再摆一只花瓶,插两朵玫瑰花。”
“玫瑰花,你也想得出来,太俗了。”李正言说。
“这叫情调,你不懂。办公室坐我对面的王老师,台子上就摆一只花瓶,今天玫瑰花,明天康乃馨。”
“吃饱了。”
“你不要看不起人民教师的情调,像你这种天天待在仓库里的人怎么会懂。”
“好好好,我不懂。跟你没啥好讲。”李正言踏出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香烟。
叶绮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夺过香烟朝地上一掼,恶狠狠地说:“不许吃!”
“抽根香烟你是会少根头发还是怎么,允许你学外国人摆玫瑰花不许我抽香烟?”
“我摆玫瑰花不死人,你抽香烟要死人!”
“这讲的是什么话,抽根香烟怎么就死人了呢?”
“报纸上讲,抽香烟的人要比不抽香烟的短命。香烟就跟鸦片一样,害人的东西。害自己得肺癌,害别人抽二手烟。”
“我到楼下去抽,你闻不见。”李正言弯腰去捡香烟盒子。
“你敢!”叶绮喉咙一响,邻居的门锁动了动,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孔露出来。
“我当啥事体,原来是小夫妻吵架,有啥咸话好好讲。”隔壁张阿姨60岁出头,讲起上海话来细声细气。
这时候,又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嘴巴里含一只铅笔,嗲声嗲气地问:“阿奶,是谁啊?”
“谁和他是小夫妻。”叶绮捏紧拳头。
李正言看看一老一小,说:“老阿姨讲得对,我们回去好好讲。”紧接着从地上捡起香烟盒子,一把把叶绮推进屋里。隔壁的门也随之关闭。
“你之前不是说跟我没啥好讲,现在关起门来想讲啥。”叶绮说。
“啥也不想讲,打扫卫生。”李正言低头说。
叶绮自讨没趣,也寻到一把扫帚开始扫地。
下午,李正言带着叶绮到布艺市场买窗帘和马赛克桌布,两个人一声不响,也不交流意见。旁人一看就晓得刚刚吵过架。
兜了半天,叶绮突然用袖口揩起眼泪来。李正言慌了,问:“哭啥。”
“心里不适意。”叶绮说。
“怎么了。”
“不晓得。”
“大小姐,有啥不适意讲出来好吧。”
叶绮定定地看着李正言,一声不吭。
“不讲回去了,此地没好货,样样难看。”
“我不要玫瑰花了。”叶绮吞吞吐吐地说。
李正言不响。
“我想通了。你不欢喜,就不摆。”
“窗帘布还买吧?”李正言问。
“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抽香烟。”叶绮说。
“嗯。”
“我之前在那边摊头看到一块布料很适合做桌布。我们去看看。”叶绮拉住李正言的手臂往后走。
来到摊头前,顺着叶绮手指的方向一看,李正言看到一大片小碎花。这下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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