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五节,回归

  第三章第五节

  常言道: 十赌九输。无论王成他们玩的多好,采用何种老千手段,总是入不敷出。耍钱场得来的钱就是不经花,来的容易去的也痛快。棉活多的时候,他们活的铺张肆意,潇潇洒洒。棉活少的时候,他们活的圪促八怠,紧紧巴巴。常年养成了随心所欲,大手大脚习惯的白活们有时候也会面临吃不到喝不开的困境。像瘦猴这样有其他手艺的人便不甘受穷,重操旧业,干起了掏腰儿的老本行,每天游荡在火车站,百货商场里。有点职业操守的还是利用真弓实箭的本事去掏钱,那些年轻一点胆子比较大的根本就有恃无恐,拿着医用的大镊子见人就往兜里伸,根本不顾忌旁边看到的人,被发现了还面露凶相,动手打人,偷偷摸摸的事情已经变成明目张胆的公然抢劫了。大胡子他们则纠集起一帮社会混混打家劫舍,有时候仗着人多势众竟然敢与警察对峙。一度搞得全市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针对这些情况,市公安局制定严打计划,确定整制对象。采取严厉的打击措施,凡是挂了号的一律从严从重。大胡子因为抢劫强奸被判了七年,再一次走进了监狱。火车派出所也派出警力,重点清查瘦猴他们这一伙小偷小摸的“掏腰儿”犯。

  这一天,瘦猴急慌马乱的来到粪店,喊起正在睡觉的王城,说是有急事让他帮忙,处于多年的交情,王城不问因果,爽快地答应了。到了火车站南面的铁路货场,瘦猴指着一列停靠在站台旁的货车告诉王城:“兄弟,岗想过了,目前的形势对咱不利,岗打算玩把大的,得手后带着你远走高飞,怎么样?“王成有点糊涂,不明白他说什么。”看到没?兄弟们已经踩好了点,这列火车明天发车,正在装的是值钱货,如果搞它一批,咱们就能发大财,吃香的喝辣的由你。”王成更糊涂了,“怎么搞,抢吗?”“你忘记岗是干啥的啦?蹬大轮的,干这个手到擒来!”瘦猴不无得意地说。王成笑了,“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真把自己当成铁道游击队里的老洪啦!”看王成这样,瘦猴收起那一副贼眉鼠眼嘴脸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其他人靠不住,岗就看对你了,怎样,干不?”问时显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王成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置可否地问:“我能干什么?我又不会爬火车。”“不用你爬,这个我搞定,你在下面接应就成。”瘦猴满有把握地应承。王成想了想,犹豫了片刻,拿定了注意后点了点头:“行!反正也是走投无路了,我还怕他个球?干!”

  从货场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商量了行动细节:王成明天早晨就出发,顺着铁路往北走,到一个离城三十多里有一个小站的地方,小站的北面是一处山洼,树林茂密人烟稀少,便于隐藏。到了晚上,以篝火为号,接应瘦猴。瘦猴则在傍晚时分潜上货车,出站就下手,把所要的货物搞到手,到了约定的地方,看到篝火就丢下去,然后,乘车继续北上,到了下一站火车减速或者停车的时候,伺机下车,乘其他交通工具返回这里来,带上货物去另一个地方变卖,得钱以后二一添作五两人均分,各谋前程。计划详细,似无纰漏。

  王成被这个惊险刺激而又大胆缜密的计划折腾的一夜没睡好,他能想象到计划成功后瘦猴狂喜的表情,他甚至开始盘算起得到大把钞票后如何消费的问题,脑子里不时地闪现着自己荣归故里的情形:父亲的笑脸,妻子的温情,孩子的喜悦,当然还有旁人羡慕和嫉妒的眼神。

  第二天他早早地起来去了旁边的车马店,拿出身上所有的钱给了已经熟识的车马店掌柜,在他那里饱饱地吃了一顿饭大蒸莜面后又带了几个玉米面窝头开始上路。所去的路他熟悉,约定的地点他也知道,那是他从老家到这里的必经之地,几年前他离家出走时就曾经路过那里。所以他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走着,心里盘算着得手以后的各种美事,想到高兴处还哼起了小曲。

  刚过中午就到了目的地,如瘦猴所讲,这地方确实僻静,西边是河谷,东边是大片的杨树林,铁道是沿着河谷的东边由南往北延伸的。他在心里暗暗地佩服瘦猴,这家伙虽然奸猾,但办事情都是有板有眼,仔细认真。估计他在这一带踩过几次盘子了,不然的话不可能了解的这么清楚,布署的这么细致。他吃了一个放在衣兜里的窝窝头,在铁道东面的树林里捡了些干树枝,堆在铁道旁边,看看天还早,就找了个树荫凉处迷瞪起来。

  心里有事,根本就睡不着,他一会起来瞅瞅,过一会又上铁道瞭瞭,一下午除了过了几趟火车,再连个鬼影也没有看着,他心里越发的安定,觉得成功的把握会是百分之百。

  此时的瘦猴已经上了货车,他藏在一节装机油桶的车皮里,头顶的苫布给他做了很好的掩护,让他可以躲过两边楼房窗户无数的眼睛。瘦猴干这行经验老道,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又脏又呛的车皮,是因为,这一节车皮前面紧挨着的几节闷葫芦车厢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跟一个认识的装卸工打听过,这几节车皮里装的是百货公司的商品,有成百上千的手表,缝纫机。这可是贵重物品,所以货场特意把他们装在闷罐车厢里,还在侧面的铁门上加了挂锁,另外上了铅封。一般人根本不让打开而且根本就打不开,每到一站还有押车人过来检查。

  所有这些防范措施只针对的是一般人,瘦猴何许人?那是一个七八岁就混迹于火车站,与铁路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的资深小偷,十四五岁就爬火车盗窃的惯偷,正如电影铁道游击队表演的那样,他是能在奔驰的火车顶是行走,如履平地,悬挂在车厢外面,照样开门撬锁的主。到目前为止他在火车上行窃还没有失过手。因此,他对这次行动信心满满,并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火车慢慢地出了站,速度渐渐地加快。瘦猴撩起苫布慢慢地伸出头来,看看天色渐暗,便开始行动起来,只见他爬出车皮再从车皮的外面爬下去,沿着两节车皮的链接杆耍杂技一样窜到前一节车厢边,顺着铁梯蹭蹭几下就上了前面的车厢顶,身手敏捷如一只猿猴。在车顶上稍稍定了定神,瞅好位置,把身上已经背好的安全带有扣的一头从盘在腰上的绳圈上解下来,吧嗒一下扣在车厢顶上的吊环上,原地滴溜溜地打了几个转,就把绳索绕展了,双手朝里,屁股朝外拔在车厢的东面,突然一松手,在掉下去的同时迅速抓住绳索,用脚踩住车厢外壁,身体后仰,与车厢成四十五度角,松开双手正好能探着车门上的挂锁。接着不慌不忙地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准确地插进了锁孔,一转一拧,锁子已经被打开了,随手一扬就把锁子扔了。用脚一蹬门把手,推拉开合的车厢的门“哗“的一下就打开了,锁鼻子上的铅封自然脱落,根本不在话下。随即往前一悠就进了车厢,随手从腰间摘了卡扣。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的感觉。

  你知道要完成这样一套动作需要付出多少辛苦吗?年轻时的瘦猴为了学到这一手,跟着师傅整整在火车上磨练了十来年,有一次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看到没?他那安全带,万能钥匙都是针对火车皮专门设计的,绳子的长短,卡扣的大小,完全不同于建筑工人的那种安全带,那是“蹬大轮的”自己特别定制的,至于开锁的绝技,你知道,瘦猴是干什么的,一个职业小偷连一把普通的挂锁都对付不了,你就趁早别在这一行混啦。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佼佼者,瘦猴在蹬大轮的里面也算是一个高高手。

  进了车厢,瘦猴被眼前的东西气蒙了,什么手表,缝纫机,全他妈的是大卷下卷的布匹,这样的东西,即使白给,他们也拿不了几匹。瘦猴狠狠地骂了句:“操你妈逼!”不敢耽搁,伸手拉过耷拉在门口的绳索重新搭上腰扣,双手抓紧绳索一跃一转身恢复成下来时的姿势,往上用力一倒手,抠住了车厢顶的外沿,一纵身重新回到了车厢顶。

  如此往复,折腾了三节车厢才找到了梦寐以求的手表,都是用铁箱子一箱子一箱子的装着。瘦猴打开一箱,抓了一把金光光,闪亮亮的上海牌手表,激动的喘不过气来,兴奋的情绪让他暂时忘记了全身的酸痛。

  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他探头从车门向前看去,远远地看到一堆篝火红红的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转过身抱起箱子,一箱子一箱子地扔下去,当接近篝火的时候,兴奋的他忘记了脚下有一箱子还没有扔下去,搬了一箱返身转过来朝门口走的时候,被拌了一下,连人带箱子飞了出去。

  王成等的有点心焦,天黑了以后,他点了火站在火堆旁,看着一趟趟过去的都是客车,正在担心的时候,远远地看到由南面射过来刺眼的灯光,当火车的车头驶过,他看清楚是黑乎乎的货车车皮的时候,”忽咚“一声一个黑影砸下来,摔到离火堆不远的地方,他一阵窃喜,终于等到了期盼的东西了,他跳跃着奔了过去。

  借着火光他看到的是一个人,一个手里抓着一个铁箱子的人,他知道这是他的伙伴瘦猴,但是他没意料到的是瘦猴心急到同货物一起跳了下来。他想把他扶起来,但是,当他的手接触到瘦猴的身体的一刹那,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了他的大脑。“完了,完了!”他嘴里念叨着,手上已经感觉到黏糊糊的东西沾在上面。反转过脑袋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瘦猴死了,爬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死了。王成感觉到极大的恐惧,反过身子连滚带爬地向树林跑去。

  王成跑了一夜,临天明的时候跑到了长城边,一个熟悉的黑漆漆的烽火台档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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