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清风寨奇事

  第二天一早苏煦等人早早起来,看见已有人准备好一桌好饭菜,头领已经毕恭毕敬地等候着,手里拿着一把琴。听说苏煦他们是制琴做琴的,一定恳求苏煦他们帮忙修好他的琴,自从开始想念过去的生活,早就手痒痒想弹奏一曲,谁知琴弦断了,又不懂修理。这个不难,早饭后,凌峰麻麻利利地给他修好琴,递给苏煦试音。苏煦弹了一首《风之歌》。那头领听着竟满眼热泪,激动不已,一定要苏煦再弹奏一遍,他要和乐而歌。

  风生风止,风动风静,风快风慢,风大风细,风又不仅仅是风,风和云、风和雨、风和气、风和山、风和人都有牵涉。那风既是自然之风,又是时代之风,聚散不由己,皆因在风中。这首曲子是苏青山所创,本来苏煦不是很能理解,这次出来看见苍生众相,才有了点感悟,但对那头领来说已经是太好不过了。那头领神情激动,和着那琴声,手舞足蹈,大声而歌,声音高昂粗狂,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那头领姓赵名云起。

  原来这赵云起虽是个小官,却也是个有本事的,因不满顶头上司欺男霸女,一怒之下把他给阉割了。官自然做不成,还得坐牢,牵涉人命,因没有家人,干脆逃遁。路上被一伙人打劫,他麻利地制服了他们,并要求加入其中,一番波折成为他们的头领。他又不屑打家劫舍,又找了个好地方,开荒耕种。周边的土匪势力一再想联合他们,成为更强大的势力,谋划更大的事情。但赵云起想我们每个人不过风中的一粒尘埃,即使抱团在一起不过是一小团泥块,大风一来,还不是四散在风中。

  正在这时,山下锣鼓震天,早有人来报,说是黄蜂寨的头领,就是那执黑棋的。赵云起并不慌张,对下属道:“请黄蜂寨大当家的上山。”不一会,那黄蜂寨大当家的就上山来了,那人长得很斯文,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土匪头子。

  “云起兄,怎么地,我们两个今天武斗,谁赢了谁当老大,我们两个势力合并,杀出去,早晚江山是我们的。”黄蜂寨大当家像是说玩笑般对赵云起说,但他的眼神告诉人他很认真。

  “黄大当家,武斗伤身,弄不好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官府。这样好了,我们还来下棋,你赢了你来谋划,我和清风寨的身家性命都归你。”

  “也罢,你那臭棋,我还怕你不成,下就下。”

  赵云起走到苏煦旁边,耳语一番,“小先生,还有什么特别的招,简单又好用的。”苏煦沉吟了一下,小声说:“懂权衡,懂选择,懂放弃,取利大的。”赵云起连连点头。

  两人下棋,还是赵云起白棋黄大当家黑棋。刚开始黄大当家的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但渐渐笑容不见了,脸色越来越沉重,思索的时间越来越长。中盘赵云起放弃中间一小块被黑棋进攻的白棋,固守其它,优势已经确立,黄大当家百般思索全无翻盘机会,不得不认输。

  “昨天下的还是臭棋,肯定有高人指点了,敢情是刚才那位小兄弟?在下也想知道小兄弟给赵头领说了什么。”黄大当家起身向苏煦抱拳打招呼,赵云起向苏煦点点头。苏煦回过礼,说:“懂权衡,懂选择,懂放弃,取利大的。”

  那黄大当家接过话,反复重复这句话,若有所思,突然兴奋击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兄弟年纪轻轻,高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又对赵云起说:“姓赵的,你这直肠子的,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吧。这小兄弟才是个善谋划的,我们的问题就是不懂权衡选择,不懂判断怎么做利大利小,一直蹉跎岁月。”赵云起说:“确实如此,小先生,敢问您的先生是谁,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识,能借手谈说出我的困境。”

  苏煦不过女孩子,这回见两个大汉让她指点江山,不禁惶恐,也有点兴奋,不过还是谦虚回答:“我不过就棋论棋,并没有别的意思,说者无心听者有益罢了。”苏青山教棋时,往往把对人生、历史的很多感慨也教给苏煦,苏煦纵然无心多少也了解一点。

  赵云起、黄大当家的不相信地看着苏煦,又看看苏煦旁边的凌峰,凌峰道:“是这样的,我师弟有心疾,身体不好,平日里不过把围棋当消遣而已。”

  赵云起不甘心,思索了一下,说:“那小兄弟您再给我们说道说道棋理,看看我们还能悟到点什么?这里离驿站不远,半天时间就能到,我说话算话,一定护送你们到达。”

  苏煦心里很乐,想糊弄一下这两个大男人,看着他们严肃的样子有不忍心,再说也不是大坏人,于是也认真思索起来。一会,她故作老成,问:“那你们说说,照刚才你们悟到的东西,落到实处,讲讲你们的具体想法。”

  赵云起想了想,说:“我吧,在民和匪之间犹豫不决,没有做出选择。”

  黄大当家立马接过话,“就是,开什么荒耕什么地,打出去杀出去,就什么都有了。”

  苏煦摇摇头。赵云起很高兴苏煦的态度。

  赵云起说:“不,我不认同你的做法。如果我们真的打出去杀出去,更应该开荒耕种,粮食才有保证,才能走得更远。或者说我们将来成事,应该有个万无一失的保障。”

  苏煦点点头,历史故事听多,书看多了,不免有点想法,本来对什么天下大事,什么争权夺利不感兴趣的她,也不免想说两句。一来确实有想法,二来她是个爱玩爱闹的。她沉吟一会,说道:“若赵头领、黄大当家都把自己当作匪,那就一辈子只能是匪。”

  赵云起、黄大当家一愣,异口同声地说:“此话怎讲?”

  苏煦道:“古话讲‘成者王败者寇’,是王是寇那是要等将来后人评述的。”

  两人一阵思索,赵云起豁然开朗,黄大当家的还是眉头紧锁,问:“我们现在可不是寇吗?”

  苏煦笑道:“你们现在确实是一群乌合之众,甚至没成势。但若要举事,须出师有名,方成仁义之师。若想不做乌合之众,须成势,再借势。就像下棋要尽量下先手棋,要利用先手棋,把自己下厚实了,就有恃无恐了。”

  赵云起问:“成势,借势?小先生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苏煦问赵云起:“你有多少人马?”又问黄大当家。一合计,清风寨四百多人马,黄蜂寨三百多人马,另外还有一处白马寨,也是可以联合的,那有两百人马。 除了清风寨能自己维持生计之外,其它那两处都靠打家劫舍过日子。苏煦向他们解释了一番,若他们不成势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官府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之间就互相消耗了,比如今黄蜂寨找清风寨火拼?这三拨人马都不成势,加在一起勉强引起一点注意,但他们没有兵马没有粮草没有谋划。能成什么事呢?所以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壮大势力,发展自己,而发展自己最重要的就是要粮草先行。因此苏煦他们联合,在联合的势力范围内偷偷屯田搞生产,再以仁义之名把一些贪污堕落的小官小吏给扒拉了,同时招兵买马。不出三年蔚然成势到时就有底气跟某些大势力结交和借势。

  赵云起和黄大当家的越听越兴奋,对苏煦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当下热情挽留苏煦当军事。苏煦一再辞谢,也就此告别众人准备上路。两大寨主都给苏煦一个木牌,将来只要遇到他们的人,都可以随时召唤。谁曾想到,苏煦一番言谈后来竟然成就了几个乱世英雄。凌峰在一旁听着苏煦讲话,心中暗暗惊奇,原来师妹懂得那么多,如果将来有师妹帮我,我能走多远呢?

  在赵云起的护送下只小半天就到达官道,苏煦和他们就此别过,又继续往前走了两个时辰,天快黑了才住店。刚把马车拉进院子,苏煦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你道那人是谁,竟然是二师哥白弘。只见那白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哥,高鼻深目,皮肤很白,眼神很干净,静静地站在那,真如玉树临风。苏煦心头一阵喜悦,又有一阵委屈,喜的是二师哥来了,有多少想说的话终于能说了,委屈的是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不出现。只呆呆地看着白弘,眼睛里闪着金光。白弘看着几个月不见的师妹,越发心中想念,但只微微笑着,轻轻地叫:“师妹”。凌峰却不太高兴了,“师弟,师傅不是让你看家了,你怎么来了?”白弘解释说家里都安排好了,他想出来为他们多出一分力。又问了为什么不见师傅,众人解释了一番,大家决定要按照原来计划的路线走。

  晚饭,在客栈的饭馆用膳,白弘和苏煦正聊着路上的事,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远远看见白弘就打招呼,叫“弘哥哥”,叫得好亲热,但眼睛一转就瞪着苏煦示威。苏煦看看白弘,白弘眼睛依然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于是便若无其事地回看那女孩子。白弘介绍那女孩子名叫白露,是龟兹人,他们在悦来客栈认识的,白露还为白弘解了一次围,但从此也就缠上了白弘。白弘对白露没有像对苏煦一样的感情,但有着说不上来的亲切,像是自己的妹妹。

  话说当日在悦来客栈白弘知道苏煦他们遇到了危机是何等的焦急,于是快马加鞭一路追赶过来。原来那日白弘也住进了悦来客栈,那时的客栈只剩下三间厢房,那场大火把五间正房全给烧没了,这会掌柜的正指挥人修整呢。那老板娘认定那天的那场大火与苏煦一行人有关,久不久就把这事翻出来骂一次,只是骂道苏青山的时候不免又想起当初一片深情得不到回应。她人憔悴了很多,那朵标志性的红花也不戴了。老板娘一听白弘打听苏煦等人,马上就来气了,也顾不得怜惜俊男了,又是破口大骂了那些人一顿,又扯住白弘的衣袖断定他和她们是有关系的,要他负起责任来。正说得白弘云里雾里时,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看不过眼,上前拉扯开白弘,并骂老板娘欺客。于是白弘和老板娘的战争就变成了老板娘和那姑娘的战争,那老板娘素来对比自己漂亮的人就深有敌意的,姑娘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于是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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