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许占辉起的格外早，他没去篮球场打球，篮球曾是他最喜欢的竟技运动，也没去操场跑步，而是来到莲花湖北边的小路上，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没有操场和球场的热闹，占辉要避开一切热闹场所，他要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疗伤，让灵魂在孤独中健全成长，让大脑在孤独中思考。白杨树的杨花，落在小路上，他感到亲切，捡起来，看着看着落泪了。杨花，在占辉的家乡，人们称之为杨狗，不到二寸长的杨花，毛绒绒肉乎乎的，真有点像刚出生的小狗狗。

　　记得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奶奶家，村里人说杨狗能吃呢，占辉看着灰乎乎的杨花，想着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就趁其他孩子不备，嘴咬下一截杨狗，用手捂着嘴使劲嚼起来，等待他的不是美味，而是又苦又涩的药味，占辉顾不上其他孩子笑话，拿开手“噗”一下吐了出来，张着嘴哈气。父亲赶快从奶奶院子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让他漱口，父亲摸着他的头笑他：“傻孩子。”想到这，许占辉脸上露出多少天来难得的笑意，虽然这笑意一闪即失。

　　他躲着热闹，躲着清秋，他不想让她看到沮丧的一面，他怕心爱人看到他流泪。他克制着。清秋不知道这些，上课仍然会给占辉占位子。自从与占辉相恋，占位子就成了清秋的“任务”，她乐此不彼。可是这次占辉从家里回来，她身边的位子总是空着。第一次空着时，清秋以为占辉没来上课，她又不相信占辉会逃课，因为占辉是同学公认的学霸，学霸不会无理由逃课的。于是下课时，在教室放眼四处寻觅，希望看到占辉，又希望看不到占辉，这种矛盾心理让她忐忑不安。她的眼睛像雷达，在人群中扫瞄着，忽然她看到教室后面，一双眼睛穿过散乱走动的学生们，看着她，是占辉。但是占辉一转身，就匆匆出了教室。清秋来到教室外时，已看不到占辉的身影。他为什么躲我？难道他的父母不同意我们来往？那也不必躲我呀，只要你爱我，我也爱你，咱们可以想对策啊。

　　要不，就是那次争吵。

　　许占辉回家前的那个周六，两人坐在湖边看夕阳西下，霞光铺满水面，微风轻拂，涟漪微漾，金光闪闪，清秋感慨道：“夕阳真美！当我们满头白发时，也能这么安静地看夕阳，当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女人总是喜欢浪漫，但生活多是不浪漫的，生活不是写诗，一挥而就，男人更看重生活本身。”

　　“这么说，你好像不喜欢浪漫。”清秋嘴一噘：“可是，我喜欢怎么办？”

　　“我不喜欢浪漫，但我喜欢，喜欢浪漫的人。”

　　清秋开心地笑起来：“如此足矣，小女子幸福指数极低矣。”

　　占辉捡起一颗小石子，嗖，投向湖里，石子在湖面上跳了三跳，没入湖中。

　　“小时常玩打水漂，从我们大院到学校的路上，有一池塘，只要上课迟到的是我们大院的孩子，不用问，准是在池塘打水漂了。”

　　“你是不是也常迟到？我猜，你一定不是好学生。”

　　“还算聪明。”

　　清秋不同意了：“什么叫还算，应是本就。”

　　“好，本就聪明，本就善良。”

　　这时，有一双小情侣正好从身边经过，走着走着，女孩停了下来，一伸脚，说：“鞋带开了。”男生很听话地蹲下，帮女生把鞋带系上，女孩在男孩脸上“啪”吻了一下。

　　清秋看到小情侣的亲热，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占辉装作一脸认真，说：“你也把鞋带解开，我给系上，你赏个吻呗。”

　　清秋也“认真”地说：“唉，今天穿的鞋子没鞋带，没道具，咋演戏。”说完自顾笑弯了腰。

　　占辉忙说：“我的鞋有带子，你帮我系，我赏你。”

　　清秋脸一红，转而狡黠一笑：“我看行。”

　　占辉站起来，把脚一伸，背着手，脸仰向天，一脸得意。清秋蹲下来把鞋带解开，又从一个个棋眼里抽出来，把鞋带握在手里，慢慢站起来。

　　“好了。”说完，就跑开了。

　　占辉低头一看，鞋带没了，边喊边追：“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清秋拿着鞋带，边跑，边在头顶上轮着玩。占辉追上去，拽住清秋一只手，清秋另一只手边轮边躲，一不小心，鞋带嗖一下，轮进湖里。

　　一看鞋带进了湖里，两人一下安静了。

　　“死丫头，赔我鞋带。”

　　“明天，我去买，不就一鞋带吗。”

　　“傻丫头，你买不来同样的了。”占辉装做生气地摇头叹了一口气。

　　“不就一鞋带吗，满大街都是卖的。”

　　“满大街的都不是我的鞋带，配不上喽。”

　　这双鞋是父亲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价格当然不菲，一根鞋带也比清秋的一双鞋贵，这些清秋当然不知道，他不知道占辉是青阳市许氏集团的未来掌门。这双鞋是占辉向父亲要了几次，父亲才给的，占辉把这双鞋视为宝贝。

　　鞋带忽然没了，肯定配不上原样的，也就是说这双鞋以后不能穿了。占辉也就犹豫了一下下，清秋却看在了眼里。

　　“是我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是我先提出做系鞋带游戏的，怎么能怨你呢，再说了，不就一鞋带吗。”

　　“我感觉你对这双鞋，挺有感情的，有些舍不得？”

　　“说啥呢，真是傻丫头。我能舍弃所有，但不会舍弃你。”

　　占辉拥住清秋，在她的前额印了一个深深的吻。

　　但是，清秋发现占辉再没穿过那双鞋，虽然她给占辉送去了一双鞋带。

　　难道占辉因为鞋带的事，生气了？应该不至于吧，他俩的感情，清秋认为是经得起风雨的，何况一根鞋带。

　　如果真是因为鞋带，只能说明自己在他眼里不如一根鞋带。唉，如是这样的话，这个男人也不值得去恋，由他去吧。

　　

　　但每次上课清秋照常占位子，她已习惯了占位，更希望占辉能出现在身边。但是几天来，这个位子上，坐上了刘海涛。那次刘海涛迟到，这个近视眼在后边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就往前找，看到有空位子就竟直走了过去，坐下才发现左边位子上的清秋。

　　刘海涛纳闷了，这一对常常坐一起听课，今天占辉也在上课，怎么才子佳人没在一起，难道传说中的才子晾佳人是真的？两个人真的掰了。

　　刘海涛也喜欢李清秋，不只是刘海涛，估计绝大多数男生都会喜欢。他想如果清秋与占辉真的分手了，他倒是可以试试，说试试，是怕清秋看不上他。其实刘海涛了比许占辉差不了多少，刘海涛身高一米七八，白白净净，近视镜后一双大眼闪着聪慧的光，稍胖的面容给人一种沉着而又诚恳的印象。海涛也是高中学校的学霸，能进北华，智商自不必说。

　　刘海涛很惊喜也很沉着，他要先给二人牵牵线，果真分手了，你占辉就别怪兄弟下手了，我下手也不是抢，是接替你。这样做即显得刘海涛对朋友关心，又很君子。北华大学的学生智商真是罡罡的。

　　在一次下课后，刘海涛与清秋一起走教室。

　　“占辉怎么没来上课，课前还见他在宿舍。”

　　清秋苦笑着摇了下头，没说话。

　　“怎么，你们有症状了？”

　　清秋还是摇了摇头。刘海涛不明白清秋摇头，是没症状，还是茫然。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海涛就纳闷了，难道是占辉甩了清秋？好像不大可能啊。

　　刘海涛倒是茫然了。

　　“要不要，我去问下占辉？或者......？海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好，她怕清秋一下堵了他的嘴，所以他说话显得小心翼翼，这样也给清秋留下第三种选择的余地，如果清秋有第三选择，刘海涛就能知道清秋内心隐藏的东西。

　　可是，清秋只说了三个字，由他吧。

　　海涛真的茫然了。海涛回到宿舍，正巧许占辉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

　　许占辉自从这次从家里回来后，很少说话，舍友也觉着奇怪，但问了几次，占辉都不回答，再问，占辉不吭声了，闹得大家都没趣。

　　门神说占辉失恋了。大郭说占辉可能被甩了。刘海涛弄不清谁甩谁，但特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

　　刘海涛试探着问：“没去上课？”其实他知道占辉上课了，这是在找话。

　　“上了。”

　　“以为你没去，今天我挨清秋坐了。”

　　“哦。”

　　“哥们，你与清秋怎么回事，我看清秋不太高兴。”

　　“没事。”

　　“没事，你上课咋不挨着清秋坐。”

　　“.........”

　　“你这样会让清秋生气的，你去看看清秋吧。”

　　“.....”

　　“清秋可是万里挑一的女孩，你这样对她，不怕其他男生追她？”

　　“.......”

　　“你们真的掰了？这是为了啥嘛？”

　　占辉一声不吭，用书扣住了脸。他也想去找清秋，他又怕自己的情绪传染了她。他想，要快一点调整好自己，给清秋一个谈笑风声，阳光昂扬的占辉。

　　刘海涛没找到标准答案，但他认为两人分手的可能性大。

　　

　　第二天，刘海涛要给李清秋和许占辉制造一个见面机会，但他知道占辉肯定不去，他现在不参与任何热闹气氛的场合。但刘海涛一定要这样做。

　　刘海涛约了郭守臣、门神，说要再给占辉和清秋撮合撮合。

　　下午下课后，刘海涛对清秋说：“赏个脸吧，哥请小妹吃个饭，可以带上你的舍友。”

　　“打劫了还是抢银行了，看来是发大财了。”

　　“小看哥不是，不就吃个饭么，哥从来不小气的。”这话倒是真的，海涛从来不小家子气。

　　“什么理由？”

　　“看，多想了不是，同班同学，哥请你吃个饭还需要理由吗？”

　　“真没阴谋？”

　　“又来了，阴谋，我还真没想过阴谋你，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想阴谋你一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晚饭我和舍友一起吃大户。”

　　“清风小餐馆，不见不散。”海涛知道，如果说是请清秋自己，清秋肯定不会去的。

　　

　　因为早上约好了，此时大郭与门神都在宿舍，占辉当然也在，他除了上课吃饭很少出门。三人一起拉占辉去清风小餐馆，大家一起喝两杯，放松放松。但无论怎么诱惑，怎么劝说，占辉就是不去。

　　无奈，海涛把大郭和门神拉到门外，小声说：“已请好了清秋，占辉不去，咱三也得去。”

　　三人来到清风餐馆刚落座，清秋与舍友魏琪来到餐馆。

　　门神站起来：“欢迎美女光临！咣..咣咣…咣..”还伴着奏乐。

　　“北华的女生，怎能以美论，要以才论才对。”魏琪一边反驳，一边和清秋坐了下来。

　　“才女，才女，请才女上坐。”

　　清风餐馆的小老板是河北人，一对小夫妻。餐馆店面不是很大，勤快的小夫妻把小店收拾得整洁有序，来清风小餐馆消费的几乎都是北华的学生，经济实惠的价格，家常式可口的饭菜，热情和善的小老板，漂亮的老板娘，这些都是吸引食客的招牌。餐馆里已有几桌食客，每天的这个时候，是餐馆较热闹的时候。老板做活利索，不一会海涛这桌的菜陆续端上桌。

　　刘海涛打开啤酒，给每人杯子里斟上酒。

　　“本来占辉说一起来的，他临时有事，来，我们先干一杯。”

　　提到占辉，魏琪说：“男神这几天喝了迷药了，还是咋的，这是初春哎，怎么过到冷落清秋节了，你们几个舍友，都是袖手啊。”

　　三个男生一听这话，还觉着自己都冤着那，占辉冷落的岂止是清秋，他们宿舍天天跟西风过园林似的，占辉不高兴，都是好哥们，谁好意思高兴。但从魏琪的话里，明白了原来根源在占辉这，是占辉冷落清秋，他们更不明白了，既然你冷落人家清秋，干吗弄得跟被失恋似的。装，装吧。

　　这个结果是刘海涛愿意听到的，也可以说对海涛是有利的。

　　刘海涛接话说：“谁袖手了，今天这不安排了，可占辉死活不来，我们哥三一直在想办法，你就别再埋怨我们了。”

　　“大家别为这事操心了，顺其自然吧，来，我敬大家一杯，谢谢各位。”清秋举杯先喝了半小杯。清秋极少喝酒的，今天一是为了表示感谢，二是心里憋闷不舒服，有点借酒浇愁。

　　众人举起杯子，喝了自己杯里的酒。大郭一副劝人的样子：“清秋说得对，感情这事不能强扭，你俩这事吧，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好事多磨，过了一波三折，就会柳岸花明，放一放，晾一晾，也不一定是坏事。”

　　门神任何时候都要打趣，他看清秋一眼：“清秋，咱找个替身，试试占辉有何反映。”

　　“净出馊主意，你当替身吧。”魏琪拿起一根筷子，朝对面的门神晃了一下，由于远没能够着门神的头，门神夸张地往后躲。

　　“别，我这形像拉低清秋的漂亮指数，占辉贼精，一看就能识破，得找个能配得上的才行啊。我看海涛吧，海涛这俊秀才还凑合。”

　　海涛顺着话音说：“我巴不得那，如此我会勇往直前。清秋，你就从了吧。”说完大家笑了起来，毕竟都是年轻人，一会儿烦恼，一会儿就笑。

　　“不逗了，不逗了，说真的，清秋，有需要在下效劳的，一定鼎力相助。”海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示。

　　接着海涛叹息一声，接着说，“咱几个只管尽人意，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若能够尽人意，才子终会伴佳人。”海涛的话如结束语，大家不好再往下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七嘴八舌：“喝酒，喝酒。”

　　刘海涛安排的这个饭局，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显示哥们间的情意不错，又可探得清秋与占辉的间的点滴，对清秋也做了表示，虽然是以开玩笑的方式，海涛内心倒是真想当替身，至于清秋怎么想，那是清秋的事，他左右不了，但他可以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