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呼喊着“完了完了”的救护车经过我身边到刚才打斗的地方停下时,我的脑子懵了一下。一个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的中年男子被几个医护人员抬上车,迅速进到医院里边抢救。

  我的心忽地一沉,我知道,这辈子最爱我的男人走了。

  自己亲近人的生死,自己总会有所感应的。

  那时,我的死讯传来,所有人都在哭泣。只有他,无论拿来怎样的证明他都一滴泪不流,咬着牙说我一定没有死,说他感觉得到我还活着。是呀,我的确还活着,就在他的身边。每次他弯下身子用他那双深沉的眼睛看着我,我想他一定感觉到了我就是那个曾与他日夜恩爱的妻子。只是,我已经是一只狗,一只公狗,我不能忍受那样的目光,我每次都一声不吭地从他身边一声不响地跑开。

  他走了。

  我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就是一只狗,一只公狗,披着狗皮,说着狗话,吃着狗粮,过着狗的生活,拖着赤裸的鸡巴凭着全然的生理反应,已经不会为人间情爱困扰,更不会为这个属于上辈子的男人伤心了。可我错了。我哭了。像年轻因为他常常醉酒而闹离婚的前夜,因为失去的痛苦而痛苦流涕。一串一串泪水沾湿了脸上苍老的毛发,我本可以和你分享生活的酸甜苦辣,哪怕困难重重也是甘之如饴。可是,我却……哎!世事弄人。要你一个人承受着翻了倍的痛苦。在孩子们,一个被逼逃离海外,一个身患重病时,你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吸烟,我多少次望着你淹没在烟雾里哀愁的身影,多少次看见你眼看着一片一片新生的白发,多想紧紧抱住你,亲吻你。你曾经说过,我就是你的忘忧果,无论生活多么艰辛,你都愿意为我遮风挡雨,只要回到家里可以看到我幸福甜蜜的笑容,再多辛苦都烟消云散。……现在,终于好了。换你休息,剩下的一切让我来承担。

  那晚,我匆匆跳上楼和小白狗打声招呼就走了。她流着泪同意,她说她没有当一个人、一个母亲的经历,她不能理解那样一颗心,但是只要我决定要做的事情她都愿意支持我,只是我一定要记着保护好自己,因为她在牵挂。她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回来。

  一样真挚动人的话还是十年前听过,我去美国参加会议,第一次出国,那时间正是飞机坠毁事件多发期间,一个小小的分别,因为隔了一个海洋,因为一次飞行,变成了生离死别。那天,一向不喜拍照的丈夫坐在等待区的座椅上微微笑着,耐心等我一张一张仔细地拍着,然后一张一张为我耐心地拍照。一向不惯求人帮忙的他竟一次次向路人求助,为我们拍合影。我问他,万一我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他先是迷信地嫌我胡乱说话,别着我“呸呸呸”,然后,告诉我,就算我人真的回不来了,做鬼做神做孤魂也要回来陪他,他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带着小白狗的一个含着泪水咸味的吻上路,开始寻找我那丢失的女儿的消息。

  他死了。

  我想起来擦干泪水就往刚才小念在的地方跑出去的时候,竟没想到,这些人竟胆大包天到趁着混乱又跑回来带走了人。

  我不知道往哪里去,又来到了这里,如果能有一点点踪迹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汪绅又出现了。这次他的手不是黑色的,就像之前我看见的一样。我小心翼翼跟在他后面,一直到离市区很远的郊外。到底有多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路跟在他飞奔的车子后边狂追,到达时,我已经累得口吐白沫、浑身肌肉抽搐。他把车停在一个很简单的瓦屋前。在这个离市中心远到天竟可以是完全的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能跟住他,只能庆幸我是狗而不是人。

  他开门时还是发现了有人跟踪。当他看到是我时,浑身的肌肉竟松弛下来。他笑着摸摸我的脸,把我抱进屋里,连声赞叹着,真是条好狗!

  进了里屋,果然看见一只仿真的皮肤状黑手套搭在椅背上。我对着那只手套“吠吠”叫个不停。

  “你这家伙,知道的还真不少”他摸着我的毛,“这只手套,真的就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的右手臂平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见不了沙漠上的阳光,可能是因为那里的阳光太强了。每次见到那里的阳光回来就会像赖皮蛇蜕皮一样可怕。而且办法都用尽了也治不好。直到后来,小柔送给我这只手套,去沙漠时戴上,回来以后接着戴几天,胳膊就一点事也没有了。这些都是很好的地方,只是它宝贵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它是小柔因为担心我送给我的。”他放下我,嘴里小声鼓囊着,“其实,她心里是在乎我的。只要她在乎我就好。哪怕送的只是毫无作用的普通手套,只要是因为在乎我,那就是我要用一生去珍藏的宝贝。”

  我心里的紧张感满满退了。

  可是,那只黑手分明就是他的这只手。我困惑地看着他,又往往躺在床上昏睡的小念。我知道,她只是被打晕了而已,过一会就会醒来。可是那只黑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绅没有看懂我的疑惑,经历再多,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没有经受过从阎王爷的门前逛一圈再回来的奇迹,更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样一只死过一回没死成变成一只狗的生命体存在。他毫不在意地看着我,“嘘嘘”吹着口哨声挑逗着我。我确实是只好玩的狗,但不是现在。

  等了不知多久,小念终于醒了。

  小念醒的时候,汪绅趴在椅子上睡得人事不知,我看见小念的眼睛惺惺松松地睁开,急忙跑上去,就像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高烧不退的她昏过去,我守在床前整整一夜直到她退了烧清醒过来。我急切地询问她,“好受点了吗?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除了可恶的汪汪声。

  汪绅经我这一吵,也醒了过来。

  小念嗔怒着打了打我的脑袋,不过什么都没说,又宠爱地摸摸我的脑袋。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我看见在我把头伸进她的怀里蹭了蹭的时候,她的嘴角往下扯了扯,忍了好几忍才终于没有哭出来。其实我多想要她哭出来,把泪水打在我的身上,向我诉说她的心酸。

  哭吧!哭吧!孩子。我多灾多难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哭出来,你就会舒服很多了。可你偏偏抻着脖子把已经溢进眼眶的泪水硬生生地咽进肚子里。听着那一声声生咽泪水的“咕咕”声,我心如刀绞。我是一个母亲啊!一个长在公狗身体里的母亲又有什么用呢!

  汪绅“吱呀”一声推开门,端进来一碗吃的。

  “这里好久没在这里住过了,没什么吃的。车里加班剩下的泡面,凑活着先吃点饱饱肚子才有力气。”

  “嗯。”我听见了抑制不住的哽咽。

  我从来没见过小念吃饭这样急迫过。那抱起碗,面对一碗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泡面,竟似得到山珍海味一般亟不可待地大吃起来,连汤带水,一分钟都不到的功夫就吃得一滴不剩。这时,她才悄悄在嘴里吐着舌头,吃得太急,有点烫着了。我心疼的看着她。

  汪绅急忙端来一杯温水,喝好。

  “再睡会吧!睡醒了,我再想办法带你出去。”

  “不好意思,拖累你了。那些人……我……”

  没等小念说完,汪绅就打断他,“睡吧!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我感觉到他的眼睛里隐藏了什么。我看着他,努力思考着他和那只黑手之间的关系,他到底隐藏了什么?难道他知道这些要害小念于死地的人是谁?我盯住他,死死地,眼睛一眨不眨,几乎要穿透他的背脊,直达他的内心。

评论
  • 要加油哦~看好你!zp


    閒卿 作者

    回复 @编辑部: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了。。。只是一个信念——十万字!


  • 督导大人加油😁


    閒卿 作者

    回复 @荣槐: 监工,你也要加油啊!


  • 好好好!


    閒卿 作者

    回复 @她说江南: 谢谢支持!


  • 加油!来支持了!


    閒卿 作者

    回复 @晨小旭: 笑脸笑脸


  • 题目很吸引眼球哦,要持续更新哦!zp


    閒卿 作者

    回复 @编辑部: 谢谢老师


  • 视角新颖!期待!加油!👻


    閒卿 作者

    回复 @写书网: 多谢支持!!


  • 写的很不错,视角很好,继续加油


    閒卿 作者

    回复 @安婧芫: 谢谢支持!


  • 题目就已经吸引人了,不过我感觉目录可以简单明了些,要感觉就是写书,不是作业


    閒卿 作者

    回复 @蔡静盈: 目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那个样子。。第一个能删掉吗?第一次作业的时候传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