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翌日

　　公示栏前挤满了人，争相去看新贴出的通知，我站在后排，从攒动的脑袋空隙间看到断续的：绿三...申力援...斗殴...处分.....大过......各自.....留校察......

　　却是昨日打架那二人的处分，虽则记大过，总比开除强得多吧，我这么想着，就瞧见了前头走着的卫玄宇。仍是瘦的站不直的样子，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却还笑嘻嘻的跟旁边人说着话。

　　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主动去打个招呼。

　　开学以来第一次主动招呼别人，我小小声叫了声“卫玄宇”，偏他没听见，还是乐呵着说个不停，倒是他身边的同学听见回头，拍他示意回头他才反应过来。

　　卫玄宇看到我就停下等我走过去，（迈步上前时还因他身旁一堆男生感觉尴尬，还好他们分开走了）。我还没开口问，卫就大张嘴笑着说“宁辰，你好吗？”

　　好个鬼！

　　被绷带缠的这么恐怖的人笑眯眯问“你好吗”，亏他笑得出来！

　　我原本因同情他破相产生的悲痛心情来不及转换，只能回了个扭曲的笑，“挺好，挺好。你怎样？”虚指他头一下。

　　“哦，呵呵”，还是笑，满不在乎的神态，“我没事，就缝了几针。小事儿。”那神情是真的满不在乎，倒显得我小题大做。

　　我真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了。

　　感觉自己要词穷了，有点后悔叫住他，要是冷场了该多尴尬呀，这才刚走到操场呢。

　　我这边正不自在，卫却很自然的跟我搭话了。

　　他很认真的问我，昨天看见打架有没有被吓着。

　　我想起自己昨天的表现感觉有些好笑，对他说“我第一次看人打架。”

　　卫先带些抱歉的笑起来，又好像在解释：“按说不该在学校里打的，那小子不讲究，要是搁外边儿，正儿八经打折他也不怕。”仍是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

　　我有些看不过他这样的嘴脸，加之又放松些，就很自然地抨击他“这样不好吧，你不是来学习的吗？还是来做老大的？”说完觉得有些不妥，他都破相了我还打击他，而且跟他强调学习会被烦吧。

　　哪想他听后真的露出惭愧神色，说“对，小辰你说的都对，是要好好学习，我还得考高中呢。嘿嘿......”

　　我抬头看他，带着惊奇，点着头，心里相当震撼----混老大的人居然这么谦虚吗？不会是在讽刺我书呆吧？看着也不像啊，那眼神可真诚呢。等等，他怎么敢叫我“小辰”我跟他有那么熟吗？哦，肯定是跟琼学着叫，不过也没那么反感就是了。

　　大概是我脸上表情变换太精彩，卫玄宇都被我看毛了，他问我怎么啦，是他的头看着太滑稽吗？

　　我说不，看着挺值得尊敬的。真心话。

　　他就继续呵呵笑。

　　走到二楼走廊上，认识他的人都围过来问长问短，我要穿过去开教室门，他还没忘记先跟我招呼。我怀着相当惊异的心情去开了门，等瑶一进来就拉着她讲不停，说完全没想到卫玄宇是脾气那么好的人，又一次刷新了我对混子的认知，我第一次认识在道上混的人等等。

　　瑶听我巴拉巴拉不住口，先是惊奇后是笑个不停，说我大惊小怪“你以为出去打架的都是坏人吗，能做老大的都得是人品先过关才行，不然谁服你？就算脾气不好的，也得有能耐”。

　　我默默点头，“哎？你咋知道那么多？”

　　瑶白我一眼“你还记得原来跟我玩的那个叫嘉宁的女孩不？”

　　我之所以记得那个徐嘉宁，是因为她初二开始就化妆，打扮精致，全校闻名，还为这事叫过家长，她父母大概很开明，并没有强令女儿不化妆，所以她仍多是带妆上学。而且，常换男朋友。

　　“记得”闷声答，“她怎么啦？”

　　“那会儿你看见我跟她一块玩儿就不高兴，怕我学坏，对不？我俩是邻居，十天里头见八回，人家说跟我一块上学我还能说不行？怕你看见，一到学校门口我就快走，说怕迟到，其实是怕你看见好不。”

　　我接受批评，确实是自己太爱以貌取人了，那时一定坚持近墨者黑，阿圆和瑶都说我太黑白分明了。

　　嗯，点了一阵头，“然后呢？”

　　“徐嘉宁就是爱打扮，其他都还好啦。她有个亲哥哥，原来就是善阳中学的一霸，上到初二不上了，直接去社会上混，在我们那一片是老大，但为人特别和气，从来不随便找事儿，还愿意帮忙。知道的都夸他。他要是为打架进了派出所，都愿意保他。现在做生意开饭馆，生意好的不得了，从来没人去找事儿，那一条街因为他才安生的。”

　　我点头如啄米，心下暗暗叹服，不想还挺有侠义色彩。

　　左边琼和卫玄宇都进来了，两人对视先只是笑。

　　我想起来要说的事来，遂偷偷观察，这么一看，卫玄宇在看着琼时，确实眼睛发亮，眼底都带着笑。跟前几天处处针对琼时又是两样。琼呢，还是坦坦荡荡神情，以我的段位还看不出有别的情绪在。

　　琼受不了卫的傻笑，虚扇以风，问他：“昨天你家长来了？怎么教训的你？”

　　我听语气仍跟往常一样，没有温柔感。可在卫玄宇那里却不同，脸上立刻笑出花来，“嗨嗨”笑两声，说“都习惯了”。脸上看不出什么。（很久以后才知卫母给他的约定是再打架就休学回家。架仍是打，只隐秘多了，不叫校方和家里知道）

　　卫和琼即又有许多闲话，琼的语气渐渐从恨铁不成钢的调笑到她自己都未发现的隐隐关怀。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开窍了，转过身得意的跟瑶炫耀，她回我一个“还差得远呢”的眼神。

　　直到快上课，申力援才阴着脸进来。

　　我一看到他就就紧张，虽然他脸上面无表情，但就是能叫人看了不舒服。随着他进来，卫和琼的谈话也终止了。琼做了个很郁闷的表情，不言语了。

　　我和琼终于在新的一天用眼神打了个招呼，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