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出成绩了。

  虽然考前紧张过度,但还算稳定发挥,没有再晕场。早在改卷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成绩,还不坏。

  班级排名第二,年级第五;施琼紧随。

  第一名是坐我后面那个天津来的女孩,齐琪,也是年级第一。

  若说我和琼的成绩还算正常,这个齐琪就可算传奇了。因为在回来复读之前,她在天津就读的学校没有开过史地生政这样的“副科”,不是发下课本来上自习那种,是从来没学过。

  虽然说这四科只要背好了可以拿高分,但毕竟有需要理解的知识,而复读时老师并不会太细致讲到每一个知识点,只选高频考点罢了。齐琪用了月余时间,不仅追平我们,甚至超过。惊异之余,更是佩服。

  我还记得有次听她在座位上抱怨不明白地理讲得是什么时还暗自鄙夷,当时还以为她只是不愿下力气去学习的懒学生,哪知道她根本不懂呢。

  像我这样性格只会跟瑶和琼表达一下赞赏,而琼则会大方转身向后,很自然的夸赞外加她的仰慕。齐琪也是大气,很舒展自如的接受夸奖,不会忸怩,也不会得意,我看了深羡不已。

  是的,那时我只知道用学习成绩证明自己优秀,其他一概不懂。在成绩好坏直接关乎我的自信程度的时候,我很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真正自信起来,不是靠成绩,不是靠老师赞誉,不是靠同学欣羡,只是因为我足够好。

  我不懂,只会羡慕齐琪和施琼这样自信天然的姿态,想要具有那样的姿态,想要成为如她们一样夺目的人。

  在讲台上程老师以滔滔不绝之势夸赞齐琪的勤奋刻苦后来居上时,我脑袋里反复轮换齐琪和施琼发自心底的舒展笑容,与人相处时的亲和态度与诚挚举止。我知道那种风度绝不仅是出自成绩的优异,难得是从容自得,我做不来。就算成绩没有那么出色如苏瑶,她的活泼喜乐,于我来说也很遥远。瑶的好脾气与活泼性格,让她很快与人熟识,同学间交往也很顺利,除我之外也认识了好些新同学。只有我。固定在自己的小圈,交往只限左右,而我对朋友的定义又那么严格,不肯轻易去接近生人。

  没有认识更多的人,不仅是怕被妈妈把所有失利都归于“散事”;更是因为复读以来我差不多完全变成了面瘫脸,对陌生人,没笑过。放学回家路上,瑶会跟我说,别人问她我怎么整天都不高兴,随时板着一张脸,叫人不敢亲近。瑶说“我跟她们说你没有不高兴,只是没表情罢了。她们说都不敢跟你说话。”我漫不经心,说“啊?”

  瑶就说,你也多笑笑。

  我就很严肃跟她说明“我不想认识太多人,不跟我说话更好。”

  瑶就只好笑笑,说我的想法咋就不跟平常人一样。

  对,我不想认识更多人。因为不敢。

  神识转了一圈回来,程老师还没结束。我抬头把脸对向她,眼神却没对焦。她以为我在看她,用眼神询问我,我没反应。

  “宁辰?”

  我一惊,赶紧回神“嗯”,因为心虚脸都热了。

  “你跟齐琪前后位,以后有问题相互帮助。还有施琼,你们几个。嗯?”

  施琼一边干脆答应,一边眼睛带笑挪揄我走神,我也只好低了头掩饰。

  其实心下相当得意,这么风神俊秀的人,居然是我同桌呢,离我那么近。(这个心态有点扭曲呢)

  试卷陆续发下来,瑶紧张地在算总成绩,我等她算好。最后一门加完,等她把最后一个加法算式的横线打完,顿了下笔,带着些许忧愁叹了口气。我凑过去帮她心算完,“不挺好,叹什么气呢。”

  瑶语带沮丧:“这样哪行啊,中考的成绩要平时成绩减二十分呢!”

  “着急什么啊,这才刚开始,慢慢巩固呗。我这不在了吗,我跟程琳说好了,就咱俩同桌,不会调开的,不会的就随时来问我呗,你知道我板着脸不是在生气的。”

  “嗯”,故意苦着一张脸,“师傅——”瑶凑过来撒娇。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我叫开了“师傅”,瞬间感觉唐僧附体,还是碎碎念那款。琼第一回听到笑得太夸张,直接破相。

  第一回被她嘲笑时我还很认真地想了想要不要生气,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还没等到我认真表达愤怒,互相嘲讽就已成为我俩加深感情的一种方式,快到我都没意识到两人相互小心翼翼接触的阶段早就过去。

  中午放学,不必往家赶,往学校左边弯一下,三五分就到舅舅家,便利的很。

  开学前的暑假几乎天天来此报道,来帮忙看孩子,大表姐家的双胞胎。因大姐一人精力难济,老大八个月大就放在家里由舅妈带,老二是一岁多送来,两人一起长到要学说话了,大姐要带他们回适应环境准备念幼儿园。关于两人在哪里上学的问题曾引发了全家的讨论,舅舅舍不得双胞胎离开,大姐亦然,最后还是舅舅妥协,开学前由舅舅千里护送去浙江。等舅舅回来,我就在舅舅家吃午饭了。舅舅家的二姐刚从医学院毕业,在县里最大的牙科诊所上班,也近一个月了。

  中午我们爷仨一处吃饭,晚饭剩爷俩就冷清了。

  舅舅烧的菜非常棒,回来时又被大姐装了许多江浙特产,饭桌上南北融合,风味独特。

  在饭桌上,我揣着廉价的虚荣心,宣布我得了年级第五。舅舅很开心,连说不孬不孬,我便将在学校压抑的自得释放了一下。小姐姐说我表现不错,要买双新鞋奖励我。我才想起来,是好久都没添置新衣物。

  思及此,就高兴不起来了。缺衣少穿当然不至于,只是妈妈在开学前对我的一番训话却当真让我有阴影,妈妈说,这一年你就好好学习就行,别的啥也别想,什么新衣服新鞋都不买,啥时候考上高中了我啥时候给你换新的。

  在妈妈那里,一向成绩好才有话语权。升上高中的弟弟和上大学的哥哥可以满足所有要求,没升学的就该自惭形秽,痛定思痛,奋起直追。

  我自认从不贪求物质,但妈妈那不容质疑的语气却让我不好受。我想反驳,说我不是为了新衣服才考高中的。但在认定我是关心散事太过太讲究吃穿才没考上高中的妈妈面前,终是一句话也没有。我只下决心,快快考上一中,以后无论如何绝对不开口跟妈妈要新衣物。

  小姐姐见我兴致缺缺,还以为我不满意,就说这是第一次,以后都实行物质奖励,等她涨工资了更丰富。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心里很是欢喜。我确实需要一双新鞋,我的运动鞋磨损很厉害,上体育课时已经很让我觉得窘迫。

  夏季作息午休时间很长,吃过午饭还有时间。一向趁空休息的小姐姐却开始忙着打扫那间闲置空屋。我问干嘛呢,小姐姐浅笑,脸上带着“我有秘密快来问我”神色,我就很给面子的连连发问。停了一停,小姐姐说啦,是钟颜要来看她。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