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寻找齐少

  过了这一关,剩下的只能靠自己了。祁成敬和母亲、林圃三人开了个短会,在林圃单位门口,当下议定先替马烧饼偿还房款,后面作为垫付的房费,一并计入总房价。三人打了一通算盘,共需22万元,母亲积蓄有6万,自己这几年节约开支,除去购买结婚的房子以及装修费用,还剩1万多,离22万还差得远,母亲决定找大舅帮帮忙,先借上一部分,剩余的祁成敬联系朋友再凑凑。林圃非要拿出自己的2万元给祁成敬,但母亲坚决不让,林圃恼得慌,背过母亲,又将一张红色的长城卡塞给祁成敬。

  第三天,22万凑齐了,祁成敬数了一个早上,眼睛酸疼,看见纸片就想拿过来清点一下,他弹指点数,那一张张百元大钞长了眼睛一样,在四周看着他,茶几上、壁橱上、鞋柜上无处不在,而他觉得自己怎么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些彩色纸片,可不是吗,人的罪恶和残忍,多半都是因了它们,人,续写着龌蹉和无耻的故事。

  约好马烧饼,下午直奔银行,这次进了旋转玻璃门,大厅正中的服务人员笑的更灿烂,他礼貌地施以微笑,轻车熟路地摸上二楼。

  一色的原班人马,祁成敬掏出填好的表格,递给关主任。没想到她看都没看,开了一张条给马烧饼,嘴里嘟囔着,让他们去一楼还款。取号、排队、输密码,又花了不少心思,直到一楼的人员大赦一样地说了句:“好了,可以了。”两人又重新返回二楼。关主任打开电脑确认以后,拿起表格看,只一眼就没过关。

  “章子没盖呀,这儿呢,让房地产商加注意见。”关主任说。

  “啊,又要找房地产商呀。”马烧饼张大了嘴,显得无奈。

  “对呀,何止要找,你们还要好好地和人家谈判呢,你当初贷款是房地产商统一做的担保,现在提前还款必须加注意见。而且我告诉你们,不和他们搞好关系,你们这转手的房子,也不可能给你们去房管所备案呀。”关瑜语气上扬。

  两人又木纳了,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终于,祁成敬鼓足了气,刚想开口,就被关瑜打断。

  “你们都不知道啊,上次我以为你俩门儿清呢,就是房地产商要带着你们去房管所进行房屋的撤备案和备案,不然你们以后没法办房产证,注意整个过程中,房管所只采纳房地产商的意见,你们的话,他们是不予采纳的。”关主任好像知道祁成敬爱提问题的毛病,索性直接交了底。

  “诺,就这里,让他们给盖个章,一式三份,给我再拿回来。”关主任教练一般,对自己的弟子保持着耐心。

  “好的,我们这就去,你多关照。”马烧饼笑嘻嘻地。

  “这不一直关照呢吗,你们快去啊,办完了来,我保证给你们用最快的速度办理。”关主任很是热情。

  “好人,真女侠。”马烧饼夸赞着。

  祁成敬心里感激有加,他觉得关主任当领导是一个强人,果断、缜密、眼里揉不得沙;当朋友是一个知己,热情、耐心,受人尊崇。

  走出银行,马烧饼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为程序繁琐而发牢骚,祁成敬心里还是觉得熨帖,毕竟能先把款还上,事情也算是有一个好的起步了。一步一步来吧,天无绝人之路。

  路过小吃街,两人一起进去要了一碗牛肉混沌,狼吞虎咽地解决了,抹抹嘴,这次马烧饼首先发难。

  “老弟,找房地产商的事情,我可帮不了你,要不我跟你后面,你去给他们说。”马烧饼有些泄气。

  “怎么了?没有你房地产商认识我是哪瓢葫芦里的瓤呀。”祁成敬反问。

  “唉,你不知道,恒远大厦那房地产商年龄大了,有些退隐江湖、荣归故土的想法,这不,把所有的业务都交给了儿子打理,跟他说,年纪轻轻的,嘴上毛都没续齐呢,我觉得不好张嘴。”马烧饼慢慢吞吞地说。

  “有事说事,不管给谁交,我们认的是恒远大厦,以及你们合同上戳的大红章,公事就凭一张纸。房子的事情找他们理所当然,其他事情我们犯得找嘛。”祁成敬看出了马烧饼的畏难情绪,怕给年轻人低声下气地,失了自己身份,马上做出进行思想启蒙,作为教师,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当然,也是拿手好戏。

  “我也没说自己不去,你想到哪里了,这不我意思以你为主,我陪着你吗,你当老师的,那么好的口才,这会不用搁哪儿使呀。”马烧饼暗暗自语。

  “废话少提啊,咱俩现在必须建好统一联盟战线,你攻我守,我进你退,懂吗,关键时刻掉链子,别跟我玩这手啊。”祁成敬调侃地交了底。

  “说得真的似的,好像我成了背叛主义的代名词了。”马烧饼不屑一顾。

  “去,去,说说,恒远大厦主要找哪个房地产商?一般公司里头经理、副经理的一箩筐,不把人瞅准,咱们又是白费气力。”祁成敬掐了马烧饼一把,弄得马烧饼猴子一样,在小吃街口跳了起来,动作滑稽。

  “当然找齐少了,难道找我呀。”

  天蒙蒙亮,祁成敬起床了,昨晚校对的闹钟此时还没有响,慢条斯理地在床头柜上,滴答声清晰入耳,此时好像惊讶地看着祁成敬,仿佛面前的这个人颠覆了它的时间观,让它颜面皆无、五官尽毁。祁成敬特意拿出了西装,穿戴整齐后,在洗手间的棱镜上,他看看自己,和先前毫无二致,圆脸大眼睛,鼻梁高耸,两道浓眉像是刻意涂抹过,右边眉丛中夹杂着一根粗黑细长的,若隐若现,不细看还以为是谁把头发故意粘上去的,他没有拔掉,因为同事说这是一根长寿眉,此言一出,给他极大的限制,心里始终留有一小块阴影,可是刻意地保护它。他肩膀瘦削,不能完全地撑开西服,这套西服面料不是非常考究,但款式还是不错,他在扣纽扣的时候,特意看了看,觉得镜中的人,明明就是自己,但又和以前的有些不太一样,具体哪些地方不一样,他说不出来。只觉得光滑的镜面就像是原野一样,而自己是风,来去无踪,居无定所。

  当马烧饼带着他在恒远大厦的楼上四处找寻经理办公室时,汗渍马上泅透了西服里面的衬衣,他怪马烧饼不提前踩好点,搞得两人一起狼狈,从19楼到22楼,每个楼层浏览一遍,捉迷藏一样地,又猫着腰从天台上下来,到另外一个单元继续找。

  “我说你拿我当黑猫警长啊。”祁成敬有些抱怨。

  “这不我也大媳妇上花轿,头一回吗,听说就在这层啊。”马烧饼不服。

  “你这听说也太没水准了。我以为你道门清,没料到和我一样,没有方向感。”

  两人在恒远大厦高层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撞,毫无方向感,左顾右盼也没发现个人,最后只能怏怏地走回一楼门厅,查找大楼的区域分布图。在19层,两人目光在玻璃压嵌的分布图上锁定后,正准备重新上楼,听见有人从电梯口往回走,不住地埋怨电梯坏了。不得已,只能重新开始攀爬的旅程。楼道里阒寂无人,一片死黑,沉沉地将两人困缚,押赴到不知底细的方向。开始两人只顾脚下的稳当,到第九楼时,祁成敬收束身体,对着后面的马烧饼说:“你快些呀,喝了乌龟血呀。”

  “这口气,你也领先不到哪里去,还以为自己在珠穆朗玛峰登顶了。”马烧饼大口喘着气,说话之前,身体擦着祁成敬的肩膀而过。

  到第十八楼,两人大汗淋漓,腰酸地厉害,小腿子直打颤,楼道里还是一片漆黑,祁成敬弯腰喘着气,马烧饼脊背贴着墙面,似乎已无真气,两人像内力丧尽的江湖高手,任凭发落了。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执着的呼喊人的名字声音,清晰入耳。

  再努力一层,到了十九楼,两人都有些仙界云游,气若游丝的感受,只能在原地调整,伏在楼上一间宽大的门前,左右各一,门神一样地。过了好一会儿,感到胸膛里面的那股气不再迅猛,一点点地恢复如初,终于和外界的空气互通有无时,两人才直起腰身。进得门去,看见一个伙计双手夹着一张实木长条桌在腰前,一步步地往前寸,也没个救兵,那桌子很长,下面还有活动抽屉,一个人很难左右。但是面前的伙计却举重若轻,从中间保持着这个大家伙,慢慢腾腾地向前挪,虽说很不自认,但也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

  “瞧瞧人家,多自如。”马烧饼让开路,自叹不如。

  “真该把锻炼捡起来了。”祁成敬自我批评。

  楼内空间完整地呈现,整个楼层总共约1000多个平方,全部打通,以一处组装柜为中心,各间以隔断相邻的办公室依次向两边排开,清一色的绛红木门,装潢风格清新典雅,透出一种古典的婉约之美。正对着门的那一组柜台上方,淡泊的黄色的墙纸上,四个红色鎏金大字惹人注目:“恒远大厦”。

  经理的办公室在靠东的一间侧房内,门半掩着,里面不时传出嘈杂的声响,祁成敬正欲敲门,门里的说话声调高了一些,随即门开了,里面一个人抱着一尊黄铜佛像,径直往外走,上面搭着一块红布,气定神闲地,祁成敬连忙躲闪,唯恐避之不及,后面的马烧饼没料见,一头撞到祁成敬。两人趔趄着进了门。

  立足未稳,只听见一个身影伏在办公桌前,低头翻动厚厚的纸页,似在找寻什么,随后又弯腰,在办公桌下面的抽屉中找答案,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

  两人相互打量着,如鱼在鲠,失去了语言能力。正自思量对策,猛听到对面的身影凌空喝道:“哦,尽量注意,脚下慢一些,先把这口青花瓷给搬下去,让小张到物业上把电动推车调来,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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