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鲁、强取豪夺,祁成敬脑子里杀出二个词语来,歪歪扭扭地几乎被马烧饼拽上了楼,这间隙,他瞅见楼下的女孩子掩着嘴笑个不停,好像用这种方式呼应他对马烧饼的评价。
信贷部的一扇玻璃门上把手掉了,后勤正在维修,以至于掩着的门不仔细观察,还以为空无一物。祁成敬一分神,脑袋撞在上面,沉重的一声,让信贷部的原本坐着的三个人刷地起身,向着门口围拢过来。
“没事儿吧。”最先上来的女的普通话标准,但嘴唇上的口红太艳,让祁成敬有些排斥,他不能接受主持人一样标准的播音语,从那样一个庸俗不堪的嘴里流淌而出。于是只得捂着脑袋,显得很无奈的样子,以避开第一个女的。
“怎么不看着些,信贷部的门敢情是被撞坏的,我说常换锁子呢,怪不得别人啊,你自己没留神,走哪个办公室不敲门啊。”小个子的女的先来个下马威,像是只有这种方式把祁成敬的抱怨打压回去。小个子女人话粗理在,祁成敬一只手揉着额头,接受她的批评。
“慢点走,吓死宝宝了,火箭发射了都有回收的时候呢,你急啥,正看股票行情呢,这家伙一声,恐怖片呀。”最后一个女的不用看,光凭语言风格,就知道毫无疑问是个00后。
“对不起,各位,对不起了。”马烧饼双手合十,不停地示意,一边回头小声对祁成敬嘀咕:“挺住。”其实马烧饼心里知道,如果不是他从背后推搡着祁成敬,迎面撞上去的就是他。
“请问一下,申请了房贷的房子转让流程是什么?”马烧饼走到红嘴唇跟前,很有绅士风度地问道。
“哦,你问一下主任。”红嘴唇普通话的确标准,没有杂音,听着享受。
马烧饼不知道找谁,从红嘴唇旁边退了下来,看见祁成敬仍然揉着额头,走向小个子女人。
“请问一下,我们买的房子办理了贷款手续,现在如果要转让,应该再办理什么手续?”祁成敬的话更加通俗。
“等主任。”小个子淡淡地说。
两人默不作声,像个玩具被没收了的小孩子,没精打采地坐在门口的软皮沙发上。
没过多久,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步点,清脆响亮,女人特有的高跟鞋打击着地面,发出摇滚乐一样的前奏,向两人走来,越来越近,另一个女人出现。她身材颀长、面容娇小,穿着深蓝色的西服,一束红色领结愈显得别致。她进来看了一眼两人,没有吱声,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办公桌前,上面放着一盆兰草,一盆绿萝。
她应该是第三盆植物,绿色可人,祁成敬想着。
“主任,李行长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主任,东河分行又来电,说上次的那笔业务需盖章子,问你下午有空吗?”
“主任,这是本月办理业务的备案明细表,你签个字。”
另外三个女的从不同的方向上包围绿色的植物,不给她透口气的时间,仿佛她是一株千年灵秀,已经无需尘世的雨水恩养。
“小马,我刚从李行长那里出来,你把上次准备的车贷工作进展写一个东西,发我邮箱。小李,你通知东河分行,让他们马上来盖章,小刘,明细表准备两份,复印好了我一块儿签。”那盆植物开口说话,毫厘之间,诸事齐备,毫不含糊,似乎对这一切早已有所准备。
三个女人分头行动去了,房子里面只剩下了祁成敬和马烧饼,以及那盆植物,低头在办公桌上勾勾画画地,忘我地工作,让祁成敬感到自己是一片荒芜的沙丘。
半晌,绿色植物抬起头来,好像才发现他俩,连忙发问到:“你二位是?”
马烧饼和祁成敬急忙起身,一番客套话后,祁成敬首先发问:“主任你好,我们来想咨询一下贷款的事情。”
“具体说说,这里来的都是办理贷款业务的。”绿色植物依旧赏心悦目。
“哦,是这样的,前面买房时,通过贵行申请了购房贷款,现在房子想要转让,需要走什么程序?”祁成敬都觉得刚才的问话有些可笑,这次非常谨慎。
“转让的事情是你们的事情,我们无权答复,关于贷款的事儿,你一次性偿还就可以了。”绿色植物不假思索,轻松地说:“不过你这属于提前还款,一般情况下我们不能受理,需要报请上行务会。”
“为什么不能呀”?马烧饼有些不解,瞪着眼睛,对着绿色植物,像是要逼她交出青润的秘诀:“一次性还款以后,银行没有风险了,对于购房者而言,也没有每月扣款的心理压力,是双赢的事情,银行也没有吃亏,为什么不能呢?”
“这是社会上普遍流传的看法,银行有自己的操作程序,在政策的透明度之外,还要讲究业务工作的连续性,贷款客户在本金之外产生的利息,是分月计算好了的,另外在每个季度的贷款统计数据需要提前一个月呈报,你明白了吧,所以对中途这样的还款比较忌讳。并非你们理解的银行贪图高利而不放手,这种事情真的很麻烦。”
“好的,这个我们懂了,谢谢你。但是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呢?”祁成敬抹了抹下巴,礼貌地询问着,他心里对绿色植物有些好感,为她的敬业和细心,有时候,人就是为了听到几句明白话。
“哎,我不懂了,不就是凑钱还款的事儿吗,我们筹钱给你们,你们开票给我们,如此而已,怎么还要开会?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呀。”马烧饼开始不耐烦了。
“稍等,我接个电话。”绿色植物欲言又止,拿起桌上的苹果手机,一片静默,黑屏依旧。不得已又从椅背上的粉色小挎包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另一部苹果手机,开始对话模式。
一看就知道是个果粉。祁成敬心里一松,为自己的发现
而暗自高兴。乘着间隙,轮到他拧着马烧饼的胳臂,一直到小个子女人的办公桌边,悄声对马烧饼说:“你冤大头啊,什么态度,提前还款,银行不同意你我都是干瞪眼,冲动什么,不好言好语地伺候着,有求于人呢,你客气着点儿。”
“简单的事儿弄得复杂,咱哪有闲情等他们上会。”马烧饼还是不开窍。
“上厕所也很复杂,也有好多步骤呢,你怎么能耐得住。”祁成敬动了气,用教师触类旁通的手法点化马烧饼。
“得,得,你说吧,我站着还不行。”马烧饼有些恼怒地说,双手摊开。
“跟上,我说不好的,你补充。”他的话有了疗效,立马语速加快了。
两人重又站在绿色植物身旁,她刚挂断电话,不加歇息,马上对着祁成敬说:“也就是说得有个程序,还要过会,你们考虑一下。”
听绿色植物说完,祁成敬觉得此事有商榷的余地,还得指望她,于是调整策略,软刀子杀人的战术,送了一缕微笑给她:“主任,感谢你的解答,你真的很敬业,我们能感受到,可不这好多天,不怕跑腿受累,就怕没个说实话的人,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这事对我们其实挺重要的。”祁成敬央求着。
“哦,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绿色植物不吃这套,讲究原则,她两手竖起一支笔来回不停地划拉着,表情沉静。
“是这样的,这不搞拆迁吗,他家房子即将被拆,现在和母亲两人无家可归……”不等祁成敬反应过来,马烧饼就开始了讲述,从事情的起因、发展,当事人的应对,到今天此行的目的,一气呵成,毫不磕绊,包括一些细节也没有遗失,这次马烧饼语气柔和。
“成熟。”祁成敬心里叫着好。
“拆迁,是今年发布公告的拆迁吗?”绿色植物有些不解。
“对,今年的事儿。”两人异口同声。
“哦,你等一会儿。”绿色植物说完把桌上的电话拿起来,熟练地拨通号码:“喂,李行你好,我是关瑜,这么个事儿,有个朋友准备提前还款,麻烦你帮个忙啊。”
马烧饼和祁成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开了绿色植物心头的包袱,让她如此洒脱,简直一个活菩萨。
“对,是房贷,唉,好的,先谢了,李行。”挂了电话,绿色植物也不声张,只是盯着祁成敬额头上的擦痕:“你头怎么了?”
“哦,没事儿,不小心碰了一下。”祁成敬局促地说。
“拆迁给急的,你看,都愁成这样了。”马烧饼两手做了一个半圆的动作,对着绿色植物压低声音说道,之后还不忘扮个鬼脸。
“呵,呵。”绿色植物笑出了声,在下午的时光中,愈发显得高雅:“我给李行说了下,你们马上办吧,抓紧呀,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谢谢,谢谢。”祁成敬心里开了花。
“谢谢,谢谢。”马烧饼嘴里含着蜜。
“完了把表填一下,记得把和房地产商签订的协议拿过来,还有贷款时和银行签订的协议,也一并带上。别谢我,谢我哥吧,他今年也在拆迁范围之内,每周日回去,就光听他发牢骚了,怎么说,你们也不容易。”绿色植物落落大方地说。
“嗯,理解万岁。”马烧饼如释重负。
“谢谢,谢谢关主任。”祁成敬没有多余的词汇,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心里一刻也没闲着,他觉得关主任顷刻间从一株普通的绿色植物变成了名贵的花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不就是在说关主任吗。
领上表格,问了填写内容,两人还是没有从喜庆的氛围中出来,欢天喜地地,临出门时一路小跑,祁成敬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小个子女人,只听见身后一埋怨声一路追来:“还没记性呀,注意门,撞坏了门你修呀。”好像她关心的是一扇通往天堂的大门,胜过人的悲欢。
而此时,祁成敬关心的是如何把这房款先提马烧饼凑齐了,出门后,他胡乱拉扯着马烧饼,乐呵呵地说:“我说你可真行,那一番话说的既及时又得体,佩服地五体投地,我发现你又有当老师的职业素质了。”
“去,去,以为就你会使苦肉计呀。”马烧饼一脸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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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很细腻很有情感,那句眼前的一切乱了,天空乱了,鸟鸣乱了。。。好喜欢
回复 @莫梵: 谢谢小莫,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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