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对祁成敬是个启发。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扬天长叹不及力挽狂澜,自己是坦荡的人民教师,是现代社会的教育工作者,能够快速充电补充知识,在创新的环境中继承和扬弃,用他给学生宣传的学习制胜的理念,加强学习,取长补短,这难道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吗?想到此,他又有些莫名的激动,感到崭新的生活又重新开启了,尽管那模糊、遥远,有些不可测度。
就这样吧,他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脑子也清凉了。他决定,从这一刻开始,他,祁成敬,要做一个不为外界所左右的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虽不能顶天立地,也要迷途知返。
于是,返校以后的祁成敬换了一个人似的,在大家的印象当中,他依旧上课、批阅作业,参加各种活动,但是一上完课,就蒙头在自己的小屋里,拉着窗帘,足不出户,像个搞科学研究实验的理论科学家,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每时每刻,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放学以后,就开始在书桌前埋首苦读,一刻钟也不停歇,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他玩命似地补课,买来的、借来的书籍码了整整两个箱子,
放在靠窗户的长条凳上,一本接一本地啃,仔细地做好笔记,每次群星寂寥、长夜清浅的时分,他房里的灯还是没熄,大家都说他有股子狠劲,也不再追问,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饱受过的忧患和折磨,他是换了一种方式,是一种安慰,一种修炼,抑或一种心有不甘的奋起直追,总之不好总结,更多的东西黏附在体内,说不清道不明。
这段时间,虽苦也却充实,城里反倒没有了动静,和母亲、林圃每天保持通电话,核心内容不外乎家、拆迁、搬家之类的,从起初的惶恐到如今的平淡,他不知道这是好的征兆还是坏的起始,顺其自然吧。男人,就是难成的人。倒是这段时间,没有荒废,自己好像回到了高考年代,超人一样地废寝忘食,抓住时间,自学了《土地法》、《房地产征拆审批流程》、《律师有问必答》等一系列有关国家土地规划使用管理的大政方针和省市关于征拆补偿的政策、法律文件,在书海中畅游着,感觉深入进去以后,确是开卷有益,有醍醐灌顶的功效,弥补了自己在这方面知识的空白。
第二次进城,准确地说,是奉母之命。虽说拆迁的事情无限期地延长下去,像诡异的天象,谁也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但母亲还是打算在县城范围内提早着手,考察一下周围的环境,看有没有适当的房屋。不然等到了搬迁的时候,还没个着落,一是又着急上火,二是搬迁人多,房子紧张,找不到合适的不说,还极有可能被开放商敲一把,房价飙升。大人总是要多想一步,祁成敬寻思着,他想棋高一着这个词语总是哪个感同身受的小孩子发明的,大人从小就对孩子们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提醒,注意摔跤、保持温度、别吃冷饮、不能打架等等,大人总是比孩子们高明一点、提起一步。当然,前提是祁成敬认可这些。于是,当母亲在电话中仅仅是开了个头,话题刚一外露,祁成敬就满口应承下来,多年以来,他和母亲之间的默契,岂是几句简单的言语所能概括的。
见了面,祁成敬听母亲说房子是二手房,房东也干脆,听罢来意后约她中午看房。房子在新修建的四合第三大桥处,周边还没有完全开发,大桥还未竣工,桥面上罗列着各式装备,桥下一条河流忘情地东流,河的北岸,宽阔的河堤路已经通行,人行道上每隔几米,植有各种树木,还设计有观水平台和公园,人文环境很不错,河堤路的另一面,一幢又一幢高楼拔地而起,毫无顾忌。祁成敬和母亲顺着河堤路,向前走着,阳光打在身上,平静从容,像两个从困局中出走的人,忘我地走着,走向胜利的终点。
在一幢白红相间的建筑前停下来,祁成敬看着伟岸的建筑上“恒远大厦”四个字,母亲拨通电话联系房主,电话通了,前几句没说完,母亲转过身,她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恰巧是身后传过来的。刚一回头,对面的人可能也发现了她,小跑上前,高声说道:“阿姨你好,我是刚和你通过电话的18楼房主,钥匙给您,您自己上去先看,我在这边等个人,就上去。”
“钥匙我们拿着,你放心呀。”祁成敬插了句。
“有啥不放心的。”房东乐呵呵的。
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摩擦出意外的火花。
“嘿,马烧饼!”祁成敬喜出望外。
“吆,贵人。”房东也不亦乐乎。
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祁成敬心情大好,脸上笑靥如花,卖房的怎么是马烧饼呢,班上马筝的父亲。当然,是以前的事了。另外他的确是马烧饼的贵人,或者说马烧饼是他精神鼓励和励志演说的成功版本,从摆摊卖烧饼的本色平民到小有名气的律师,马烧饼的蜕变还真跟自己当年的那一通训诫有点关联,这个祁成敬肯定,马烧饼也得认。
“哎呀,老弟,这里碰上了,当年没有你,我可就认怂了。”马烧饼笑声爽朗,对贵人念念不忘。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公元2009年的一个夏天,祁成敬恍然入梦,思绪又逃离现实,他想起当年马烧饼给他讲述事件经过的情状,历历在目,犹在眼前,那时马烧饼可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他和此人注定了存在着无法解释的渊源。
祁成敬又在回忆中,致敬往事了。马烧饼当时是从哪里说道起来的呢,对,是他一路狂奔着……
马烧饼一路狂奔着,泪水在半空中飘飘洒洒,断断续续嗫嚅着说:“还我的狗皮膏药,还有……”
这条巷道,实则是一个广场和另一个广场之间为了保持距离而腾开的,是两条分界线之间一个狭长的过道。每天,充斥着各类人物,一些是工作原因寻求抄近道的,一些是信心十足地生活的。巷子幽深、拥挤,在热闹非凡的俗世中颇耐人寻味。因原址拆迁,在新的这条巷道中,马烧饼的烧饼铺子在隆隆带劲的鞭炮声中开张了。第一天,李秀晶脸上的红霞没落过,她打扫房屋,清除油腻,忙上忙下的,甚至没事找事干,把自己忙了个一塌糊涂。直到傍晚时分,才在一把小竹藤椅中落了座,懒懒地不愿起身。风,吹动她散开的长发,周身寒彻,只有那记悬挂而起的招牌,迟迟不愿收了心,也只有它,能把这份沉甸甸的荣誉保存。回头看见马烧饼进屋子烧水,那身影高大魁梧,正在那盏不知看透了几多风霜的铜油灯下闪烁着。街坊们都来了,凑个份子图个热闹,炒瓜子的,卖金鱼的,裁缝铺子,小卖部,烧鸡店,甚至连这条街上卖玉石的最有品位的李贵李大老板都来恭喜了,李老板个头不高,年龄不大,一口川音中混杂着当地的方言,玉者,圣洁也,有您这烧饼店给我烘托气氛,我可是不亦乐乎啊。马老板,恭贺恭贺啊。文皱皱地让人厌烦,但马烧饼和李秀晶照例陪着笑脸,侧身将李贵让进了屋,一个倒水,一个递烟,人吗,总是图个吉利的,赶上自己的喜事,都希望别人不辞辛苦前来捧个场。评书上总是说:“众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有种英雄涉险过关,慷慨大义的的意思,此言真是不虚也。一天忙乎下来,马烧饼的胳膊腿儿酸得要命,但那颗心啊,就好像是那一壶烧开而无人灌的开水,热乎得没完没了。
晚上,马烧饼烫了脚,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寻秀晶说话,秀晶洗了把脸,把明天早上需要用的面袋子往墙壁的外侧挪动了一下,整个一面墙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的全是面袋子,每个袋子里面都鼓鼓囊囊的,现在突然挪动了其中的一两袋,整个队伍好似突然松散了一下,不易察觉,只有马烧饼,能一眼看出那些被挪动的面袋原来的位置,哪怕一个缝隙都逃不过他眼睛,太熟悉了,成为了他血肉中的一部分,成为了他今生无法回避的,或者说是主要的生活内容。秀晶倒没有那么多的话,从面袋中舀了一勺面粉,掺少许的水,捋起袖子轻轻揉搓着,她要给筝儿做个核桃饼,明天上学的时候带上,饼子很薄,很脆,一口咬下去,面饼的酥油味和核桃香味共同出击,很快将品尝的人的腹中高地占领了。一般筝儿会带十到二十个不等,给相好的同学和特别跟她提出想要的同学,就这样,烧饼成为了筝儿外交生活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调皮的同学为了达到免费吃烧饼的目的,总是别有用心跟筝儿套近乎,李秀晶每天也要多弄这一两勺面。再过一周,就是中秋节了,还要给筝儿送礼物呢,再给她做些精致的月饼,分散给老师和同学们,在她们赞不绝口的声音中,筝儿像一个快乐的仙子,享受着她父母平凡的荣光。
做完了这些,她感觉身体有些困,眼皮耷拉下来,连着打了几个呵欠,真累了,歇息吧,四点钟就要准时起床了,新的一天就已经那里排队等候了。马烧饼还在没话找话,权当是他高兴的一个表征吧。李秀晶和衣上床,想起每天,至少在每天的早上,各色各样的人们,吃着他摊的烧饼,保持一个清醒的大脑,嘴里不停地砸吧着,最后一口吃完了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于是心里美滋滋地开始了一天的辛劳,她就忘记了自己的辛劳,是啊,生活,不就是图个滋味吗!闭了灯,窗外的风声凄厉起来,偶尔有一两声陌生人的咳嗽,惹得狗叫声沿地而起,身旁马烧饼的鼾声传来,催促着她早入梦乡,于是她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竟至于裹住了半拉子头,心里猛的感到一阵的痉挛,悲戚就像一根粗绳,片刻之间,将她捆缚地喘息不得。往事浮上心头,再也没能控制自己。刚才的困意片刻间烟消云散,她揽住被子,直到那床棉被将她的头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毫无动静,他沉思默想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动不动地向做错事情的大孩子,一动不动地,像是寻找一味根除病症的解药。思想上再没有一刻消停下来,良宵失睡、夙愿难违,在似睡非睡之间,窗外的狗叫声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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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写书网: 加油中。
写的很细腻很有情感,那句眼前的一切乱了,天空乱了,鸟鸣乱了。。。好喜欢
回复 @莫梵: 谢谢小莫,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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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翼书网编辑部: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