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我去流水园。”她抖擞起精神,厉喝一声。烟儿却慌了神,她腿软得抬不起来,她害怕老夫人去流水园求楚楚,楚楚就会把那天的真相说出来,就会让老夫人惩罚她。
她捂住心口,假装要晕倒的样子,说:“老夫人,奴婢有点不舒服,让雪儿扶你去。”
老夫人生气地看了她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
一行人到了流水园,原先破败的园子被主仆三人整饬的整洁优雅,屋子里虽简陋,但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是四周找遍也没找见主仆三人。
萧元一转念,说道:“老夫人,王妃主仆不会趁乱出了王府,回相府去了吧?”
老夫人心焦,大声喝道:“都给我找,把王府好好找一遍,找不到再说。”
众人分头去找,半晌回来,确实都没有找到。
老夫人大叹一声:“这是天要亡我萧王府吗?”
萧风这时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礼道:“请老夫人允许在下去相府找王妃!”
老夫人摸摸了他的头:“还是你这孩子贴心,你去吧,你告诉她,我知道这一阵子咱萧家对不住她,若她能救回萧离,她就是我萧家的大恩人,我会好好待她的。”
正如王府一群人所想的那样,楚楚三人的确是趁乱出了王府。
两个守园的家丁早将京城大乱的事情告诉了她们。家丁显然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武门那太子和皇上打了起来,太子死了,然后开始抓人,凡和太子扯上一点点关系的人全都被抓了。
说完这些没多久,就听到前院传来官兵的呼喊吆喝之声,面面相觑了一阵,他们于是知道,王爷也被抓了。
楚楚当即决定,收拾衣物回相府。
那时府中嘈杂一片,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三个人。她躲在人群中看见萧离被绑走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是她的夫君,但是他被抓走,她不伤心,但是也不开心。
出了王府大门,雇了一辆轿子,往城北相府而去。
相府还是老样子,三个月没回家,觉得好生亲切。
相爷不在家,楚楚先去拜见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母亲对她有养育之恩,娘俩倒也亲近。
“母亲,女儿回来了。”楚楚进了母亲的卧房。
相爷夫人兰氏看女儿神色憔悴,面容惨淡的样子,以为是为萧离的事情急的,忙安慰她:“不要着急,你爹爹这三天都在宫在没有回家,等他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楚楚没有作声,在兰氏对面的软椅中坐下。
兰氏拉过楚楚的手:“你嫁去相府三个月,连个信也不捎回来,一定是新婚甜蜜,把娘亲和爹爹忘记了吧,萧离被抓才几天,你看你就瘦成这样,面色这样难看,你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楚楚只有苦笑,相府的人都以为自己嫁了个好郎君,幸福的很,如果说出自己在王府的这一段经历,一定会被人耻笑的。
她没有接着兰氏的话题往下讲,随便问起她走后相府的一些事情,兰氏以为女儿为夫君的事伤心,不想多提,便也不再多说。
闲聊了半晌,楚楚觉得有点累,便站起身来告辞,想起到家没见到妹妹,又顺便问了一句:“盈盈去哪啦?”
“应该在园子里学女红,这孩子性格太急躁,让她学学女红捺捺她的性子。”
楚楚“嗯”了一声,出了母亲屋子。
苏儿和娟儿,已经早到了幽兰苑,把屋子清理了一番。
屋里的陈设一应未变,走的进候,用白布蒙了起来,所以进得门来,起了白布,稍作清理,又和出嫁前一模一样了。
楚楚从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困意,好累啊,只想痛痛快快的在自己的床上睡上一觉,三天三夜也不要醒来。
她真的睡了很久,久到第二天下午被苏儿叫醒。
“小姐,萧离来了。”苏儿有些不屑,她想起前段日子的闭门羹。
楚楚起身,对苏儿说道:“你让他稍待,我等会出去。”
梳洗完毕,楚楚到了会客室,萧风坐着,见到楚楚,行了个大礼:“萧风拜见王妃。”
“免礼吧,请坐。”楚楚自己也坐下。
萧风没有坐,他直直的站着,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终于鼓起勇气:“王妃,属下想请你搭救王爷。”
楚楚早知他的来意,但还是问道:“我为什么要救萧离,他虽贵为萧王爷,但他对楚楚怎样,想必你也很清楚。”
萧风一时语塞,但他清了清嗓子,还是说道:“王妃,王爷那般对你,并非事出无因,有些事情,本不应告诉你,但如今不说却不行了。”
萧风于是坐下,开始把袁跃一家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给她听。
旧事讲完,屋子里半天都很寂静。
“王妃,王爷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他这么对您,只是无法解开这样一个心结。王妃若不计前嫌地救出王爷,王爷一定会觉得自己愧对于你,并且会感激你,说不定还能化解五年前的那一场恩怨。”
楚楚半天没有作声。她总算明白那一场没来由的冷漠背后,还有着这样一个年代久远的恩怨情仇。
“王妃若能救王爷,也许会动用到江公公的关系,但一定不能告诉王爷江公公救他,否则按他的脾气,是宁死不会接受仇人帮助的。”萧风看着默不作声的楚楚,又补上一句。
“那我若救出萧离,岂不是为江爹爹增加了一个时刻恨他入骨的仇敌?”楚楚反问道。
“等救出王爷以后,生米已煮成熟饭,王妃再找合适的机会告诉他。王爷这种心性的人绝对不会对救过自己的人下杀手,也许只能终身愧对袁跃而已。”
“这件事情,你容我再想想。”
萧风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起身来,跟楚楚告辞:“王妃,萧风告辞,希望王妃能三思而后行,救出王爷,萧府一家几百口,萧家军十万官兵,都会对王妃感恩戴德的,另外老夫人也托我给你捎话来,说自己那样对你不对,希望你能谅解,日后你就是萧府的大恩人,她会好好对你!”
当萧风的出得门去,楚楚唤了一声:“苏儿,去前院看看相爷回来没有?”
“好的,小姐!”苏儿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萧风的一番话,已经让楚楚决定救萧离了,从萧风的口中,她了解到萧离嫉恶如仇,重情重义,深得兵士的爱戴。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救他,他就会成了这场巫盅之乱的牺牲品,摒除一切的个人恩怨,这样一个人,不能不救,何况他那样冷漠的对待自己,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苏儿从前院回来,说相爷刚回来了,正在书房。
楚楚便起身,去相爷书房。
相爷正在伏案翻阅一些案卷,因为最近的忙累,也显然有些憔悴。
“爹爹,回来了还这么忙,也不休息休息,女儿给你捶捶背。”楚楚娇声说着,快步走到相爷背后帮他捶起背来。
相爷转过身,握住女儿给他捶背的双手,细细端详了一下楚楚,眉头不由一皱。
女儿样子看上去有些孱弱,面色不好,人也瘦了一大截,像一朵遭暴风摧残过的小花,少了些勃勃的生意。
他心中掠过一丝怜惜,说道:“为萧离的事担心成这样?”
楚楚低低地“嗯“了一声,问道:“萧离的罪名严重吗?”
相爷思索了一会:“若是无人相帮,这便是大罪,重者死罪,轻者流放,想不伤分毫,怕是难了。”
处死萧离,她无法接受,若是流放,把骄傲自负的他,变得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时时受到下等兵士的喝叱,她也无法想像。
“现在此事风头正健,不宜太过急躁,等事态稍缓,自会有转机出现。”相爷笃定地说道。
巫盅之祸起于大太监江充,凭江卫与江充的关系,救出萧离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相爷第二天一早就去宫中找江卫。两人最近都很忙,没有时间碰面,但一见面就都知道彼此的目的。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让小太监远远守望着,才安下心来谈自己的事。
“楚楚求你的?”江卫探询地看了看相爷。他一直担心萧离看轻自己的女儿,关于楚楚失踪的谣言让他气恼了很久,像萧离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王爷怕是会有心结。
“确是楚楚找我的。”相爷抚了抚额头,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我昨日已去见过江充,为萧离的事探了一下他的口风,怕没这么简单。”江卫有些苦恼。
“为何?”相爷一惊。
“他说萧离手握重兵,且为人孤傲,难以掌控,此次刚好取而代之。”江卫无奈地说道。
“那如果让萧离交出兵权呢?”相爷想了一下问。
“只能作这样最坏的打算。”
“这事,我看这样,我去找萧离谈谈,让他写份奏折,说明一下自己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有限的一两次来往都是基于游玩狩猎,再主动请求让出萧家军的兵权,解了江充的心头之患,加之皇上一向看重他,我再去皇上那儿走动走动,你去江充那再说说情,必竟他是你叔父,楚楚是你们江家的骨血,他或许会松口。”
江卫点点头:“这样把握应该大些,萧离那边就交给你了,只要他对楚楚好,是不是王爷都无所谓。”想到楚楚,江卫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
两人商量好营教之事,就分开了,江卫去找江充,相爷则去了皇上的寝宫。
从皇城出来,坐上轿子回相府,已是夜半时分。皇上没事爱喝两杯小酒,恰好他去,便被拖住了喝了不少。
席间他有意谈起萧离,说皇上把自己的女儿指给萧离,萧离正在新婚之期,却也被牵连进这次大乱,他与太子素无瓜葛之类,皇上酒意正酣,说,萧爱卿这个人朕晓得,他们萧家父子俩,都对权欲之争无有一丝兴趣,改日他下圣旨开释即可。
但相爷明白,这个朝堂,皇上点头的事,江充若没有点头,办起来会受到种种掣肘与不便,说不定日后,会再找个什么由头把你抓了起来。
进得相府,想直接回卧房安歇,却看见自己的书房还有灯光亮着,于是走了进去。
楚楚正在灯下读书,显然是边读书,边等着自己。
看见相爷进来,楚楚连忙站起来迎到门前,说:“爹爹回来了,女儿已为您沏好了茶,喝一杯解解乏。“
相爷在椅上落坐,看楚楚从炭火盆的盖子上拎起紫砂壶,在一个茶碗中斟满茶。茶碗中未加茶叶,茶壶中沏出来的水却茶色酽酽,入口极其清香,而又透着一丝甘甜。
相爷喝了一口,啧啧称赞。笑道:“这茶不错,是如何做就的?”
楚楚轻笑:“这茶是女儿特意为爹爹熬制的,爹爹若觉得好喝,下次直接让女儿做就行了,还用得着爹爹您劳心吗?”
相爷点点头:”有道理,只是今晚喝这茶可是不能白喝,对不对?”
见女儿的脸微微有些发红,相你不再打趣她,将今天入宫见江卫和皇上的细节都细说了一遍。
楚楚听完,沉思了一会,说:“爹爹,见萧离的事,就由女儿前去,可好?”
相爷想了想,觉得这事由楚楚前去,反倒比自己更合适一些,便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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