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宅血案

  一口气奔到位于小镇东街,发现莫家大院灯火安宁,十分平静,门口也没围着看热闹的人,不像是出了事的样子。

  我和师父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纳闷,这事还是得问个清楚。

  院子的铁栅大门上着锁,我使劲拍门叫人,很快,莫老头儿穿着睡袍出来开门,看着他的步伐并不慌乱,我和师父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应该是虚惊一场了。

  “你儿子呢?还好吧?”师父隔着栅栏远远地喊。

  莫老头儿满脸诧异:“还好啊,他刚还在客厅里跟我说话呢,我叫他出来?”

  “不用,你儿子真的还好?”

  “还好啊。”看见我和师父神色郑重,莫老头儿也紧张起来,担心地问:“没出什么事吧?”

  “这就怪了。”我挠着头说:“我们正在馄饨店里吃东西,突然听见街上有人喊,说是莫家闹恶鬼了,这就跑过来看看。”

  莫老头儿惊讶地啊了一声,背着灯光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地上长长的影子跟着抖了一抖。

  “我兄弟……我兄弟,这个小镇子上就我们一家姓莫的。”莫老头儿语气焦急,双手慌乱地掏钥匙开门,却哆哆嗦嗦半天对不准锁孔,铁锁在铁门上撞得哗哗直响。

  “你不用去,呆在家里看好你儿子。”师父说:“你跟我说你兄弟家住哪儿?我们去看看。”

  “好,好!范天师你去我就放心了。”莫老头儿停下开锁的动作,报出兄弟家的住址:“沿这条街走到十字路口,再笔直往南走,镇子最南头有个白墙大院就是了。”

  我和师父调头儿向西奔去,奔跑中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莫老头儿还站在铁栅院门眺望,身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十分模糊,显得人鬼难辨。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生出一种直觉,觉得这位瘦小的莫老头儿好像并没有那么胆小,似乎对自己亲兄弟也并不是特别关心。

  花西镇不大,到了十字路口折向南,再一次经过了馄饨店,店门已经关闭了,整条南北向的大街也黑漆漆的,四下里空无一人,只有我和师父两人在街上奔跑。冷风阵阵,吹得人心里发慌。

  再往前半里路,隐约看到前面有一座白墙大院,突然整条街的灯光一齐亮了,电来了。

  师父放慢脚步,喘着气说:“好了,别跑了,来不及了,闹事的恶鬼已经走了。”

  “来电了,就说明恶鬼不在了吗?”我跟着也放慢了脚步,这么一气跑过两条街,累得人够呛了,人是靠两条腿,毕竟比不上鬼的速度,对于这一点师父和我都有过太多痛苦的领悟。

  “对。”师父说:“只要是稍有一点儿灵力的恶鬼,闹起事来总会先让那一片地面儿停电断电话。”

  我喘着气笑了笑说:“这招儿厉害啊。话说恶鬼都是从供电局和电信公司出来的吗?”

  “什么意思?”

  “不是供电局和电信公司出来的,怎么就知道电力总闸和通信集成箱在哪儿?作案之前怎么就能顺利把电力和通迅给切断?”

  “少贫嘴!恶鬼有怨念,怨念就是他的灵力,有灵力就有力场,力场就会扰乱供电和通信。古时候没有电,恶鬼一进门,整个宅院的油灯和蜡烛就会无风自灭,那是一个道理。懂了没?”

  “懂了,停电不能怪政府,恶鬼比供电局和电信公司还狠。”

  师父摇头叹气满脸无奈,连声说怎么就收了我这么一个没有半点儿正经的痞子徒弟。

  说话间,我和师父走近了白墙大院,这家院子占地面积也很大,从外面看起来不比莫守莫老头儿的宅院逊色,也是大户人家的气派,这兄弟俩可真会捞钱。

  莫家老二的院子前面聚集着几个胆大的年轻人,他们围聚在大门前不敢进去,大声喊着话,里面却没人应声。莫宅的左邻右舍门户紧闭,灯光却都亮着,每家的窗户后面都透着人影,应该是在往这边偷看。不管哪儿的老百姓都是这样,对于这种灵异事件既好奇又恐惧,想围观看热闹又害怕惹上邪祟。

  院子铁门是大开着的,师父和我排开堵在门前的众人进了莫宅。宅子里一片寂静,门廊的灯是亮着的,推开堂屋的门,还是听不见半点儿动静。

  师父立定脚步在空气中嗅了嗅,低声说:“有血腥味儿,左边。”说着就往左边摸去。

  我也学着吸了吸鼻子,狗屁味道儿没有,心说你这老头儿是狗鼻子啊,这也闻得着?跟在师父后面穿过一条回廊,师父突然折向右转,冲出几步然后猛地踹开一扇房门。

  房间的日光灯亮着,惨白的灯光照射下,一个男人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的头颅靠在沙发背上,两个眼珠暴突出来,口鼻耳朵上血迹淋漓,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条暗红色的长舌头耷拉出来,都快盖住了下巴。

  我看得头皮发麻,腿肚子又不听使唤地开始打哆嗦了。

  “好好看着!”师父照例朝着我腿肚子踹了我一脚,“连尸体都不敢看,你还做什么天师?”

  有道是好汉流血不认怂,哥们儿什么都可以丢,就是不能丢份儿,我强作镇定,嘴硬道:“我看得清楚着呢,这人五官出血,嘴唇绀紫,眼珠和舌头外突,应该是被掐死的,要不就是勒死的,侦探小说上是这么说的,就是凶手的手劲儿也忒大些了,都勒成了这副德性。”

  “那是鬼,鬼的手劲儿有多大,你今天不是领教过么?以后你要是不好好跟我学本事,一旦碰上恶鬼,那就会是这种吊颈鬼的德性,吊颈鬼最窝囊最不受待见,到了地府连鬼妹都把不上。”

  师父半笑不笑地说着话,一双眼珠滴溜溜在房间里四下直扫。

  我趁机也把目光从死尸上移开,现在虽然不怎么害怕了,但是那副模样看着还是让人瘆得慌,问师父道:“师父,你在找什么?”

  “你猜。”

  看见怪老头儿那副神神秘秘、臭屁兮兮的德性,我真想回他一句你猜我猜不猜,但是不敢啊,要是这个时候惹恼了他被捉弄一把,那可吃不消。

  我想了想,低声在他耳边说:“保险箱?还是金银财宝?”

  “我有这么贪财吗?”师父鼻子都气歪了,在我脑门上轻敲了一下:“我是在找死者的亡魂。人死后亡魂离体,新鲜鬼魂都胆小气弱,不敢离开尸体太远,应该就是在这附近的。”

  “找亡魂做什么?问保险箱在哪儿?”

  “去你的!我是觉得这事有蹊跷,问一问亡魂就什么都清楚了。要不这样,你趁着开眼的时限还没过,就跟我分头儿在这些房间里搜一搜,看见亡魂就逮住。”

  我苦着脸说:“师父,我可没这本事。”

  “一个新死的胆小鬼,你怕什么?鬼还怕恶人呢,是男人就拿出你的狠劲儿来。”见我一脸苦相,师父又踹了我腿肚子一脚,“还不快去!”

  我只得硬着头皮出了房间去找亡魂,心里头把这怪老头儿草了一万遍不止。走廊里壁灯是亮着的,从头到尾一览无余,这到还好些。最让人害怕是两边的房间,一间一间推开房门,扫上几眼转身就走,虽然屋子里什么都没发现,却还是觉得脑后生风,头皮发麻,疑神疑鬼的。

  一连找了七八间屋子,别说亡魂,连人影子都没有一个。这也是,发生了这种事情,这个大宅院里能跑的人早跑得没影儿了。

  我把走过的所有地方的灯全都打开着,宅院里亮堂起来,渐渐心里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一直找到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这间房的电灯开关似乎不在门边,我没有摸着,也不敢再往里走,于是用手电筒的光束在屋子里扫了几下,一切正常,转身正要走,忽然听见背后有吱吱嘎嘎的响动。

  我触电似的头皮一麻,慢慢转过身去,手电筒的光束打在靠墙放着的一个红漆衣柜上,柜门紧闭着,正在微微晃动不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柜而出。

  我强行压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跳,蹑足走近衣柜,把手放在柜门的把手上,正要一把拉开。突然衣柜朝着我迎面倒下,我猛地蹿到一边避开,手电筒脱手摔在地上,灭了。衣柜倒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短暂的沉寂后,衣柜里突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惊得我的心肝直颤。紧接着衣柜里的“咚咚”闷响越来越紧,伴随着野兽一般凄厉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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