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思馆

  自那日庄贤假扮乞丐的事件让庄盛着实担心了一阵子之后,庄盛便罚庄贤在家里闭门思过。庄贤也略微收敛了一些,不再胡闹,整日在家里呆着,不是吟诗就是弹琴,要不就是叹息几句。

  这日,庄盛府上又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陈国隐居医圣李寓,据说这李寓是百年前写下医界宝典《百草集》的神医李间的后代,医术在当世屈指可数,什么疑难杂症一治一个好。不过,隐居的李寓是神农见尾不见首,一般人很难寻到他的踪迹。这次,庄盛是通过卫国皇后,欠下陈国一个大人情,在皇室的帮助下,才找到李寓。又花了极大代价,才求到李寓来卫国出诊。

  李寓一看到庄贤就皱起眉头,心中暗叹:这么精致的人,怎么就气色如此差呢?随即给庄贤搭了脉,除了手不时的在庄贤的手指上敲动外,整个人如老僧入定般。旁边的人盯着李寓,静静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过了许久,李寓问道:“令公子该是早产儿吧?”

  庄盛忙道:“是。”

  李寓点头,又问道:“那公子小时候,可曾中过什么毒?”

  庄盛思索片刻道:“没有。”

  这次李寓抬头望向庄盛,道:“当真没有?”

  庄盛点点头,道:“他刚出生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大夫方子写错了,我们却一直拿药喂他,他差点死了,自那之后,他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您看会不会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症。”

  李寓道:“也有这个可能吧!令公子虽是早产,但若是调养恰当也无非体质弱些。不会危及性命,可庄公子体内有却有毒素。不过,就算知道是什么毒也是解不了的。这毒素侵入了公子的血脉,五脏六腑,甚至于骨髓,解不了的。只不过,这毒中得非常浅,不重。所以公子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但就算公子调养地再好,也活不过二十五岁。”

  庄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神医这样的诊断,身子还是有些发软,靠到桌上硬撑着,挤出笑容,道:“劳烦李神医了。”

  此时,庄贤面色平静,客气地对神医道:“多谢李神医。”然后,径直走出了房间。

  他大声叫道:“长生咱们去相思馆听曲。”

  长生为难道:“少爷,您还被老爷罚着呢!”

  庄盛听到他们的对话,对长生道:“让少爷去。……好好陪着他。”

  相思馆坐落在靠近京城的郊外,这里落英缤纷,花香怡人,是一处难得的好去处。当年被庄贤的义兄柳常看重,便买了这里的地,盖了一座院落。柳常是京城第一乐师,在京城有一家乐坊,柳常本住在那里,只不过冲着柳常京城第一乐师的名声,许多人都想求柳常一曲,每天柳常的乐坊门庭若市。柳常嫌不清净,于是便觅得这一去处,盖了相思馆,带着一个管家,几名婢女搬来了这里,清闲自在地过着。

  还没到相思馆,庄贤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乐声。庄贤催长生快马加鞭,长生嘴里抱怨着:“慢点还不是怕颠到你了。”手下还是重重甩了一下辫子。很快,他们就到了相思馆门口。长生扶着庄贤走下马车,相思馆并没有闭门。庄贤一眼就看到了柳常,柳常正在弹琴,见庄贤来了,只是微微颔首,继续弹奏着。一旁的婢女马上给庄贤安排了位置,庄贤立刻坐下,撑着脑袋听这柳常弹琴,看舞女跳舞。

  “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湖上游人饮一杯。水绣齐針美,画山水。

  烟花落,入夜寒,寒者醉,花灯会里猜一对。琵琶绕浮水,玉笛回。”

  庄贤听着入迷了,眼前不禁浮现一对男女,两小无差,你侬我侬的场景。

  不过,着迷的不止庄贤,还有一旁看花了眼的一群婢女。听着这情歌,又看着眼前这两位绝世的美男子,不由心神荡漾。 世人爱用“花”来形容女人,用“玉”来形容男人。为的是展现花的娇艳,玉的温润。而此院中的两位绝世男人,真个是用玉雕成的花,比女人艳,比男人润。一旁立着的婢女,都痴痴地在两朵玉花中流连。而真正在风中舞动的花倒有些被忽略了。

  良久,琴声戛然而止,弹者听者却都未停下欣赏回味。又过了很久,庄贤也伸出白皙修长的双手,搭上面前的古琴,也开始弹奏起来。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庄贤的歌声听似豪迈壮丽,却有无限苍凉。柳常听着庄贤的歌声,端起酒杯默默饮着,面容上无惊无喜。

  待庄贤弹完,柳常拍手道:“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精进了不少啊?”

  庄贤回敬柳常一杯酒,道:“常哥哥见笑了,我不过是借前朝大诗人的词来发泄我这微不足道的小伤感罢了。”

  柳常笑笑,庄贤的身体他是清楚的,从小就没让人省过心。虽然,自己也曾从各地搜罗一些奇珍异草,来治疗庄贤的病,只不过这孩子却没多大起色。看来一切早就是命中注定的。柳常道:“我其实很羡慕你的。人生若是长久了,谁又会珍惜自己的光阴。当生命如日月般悠长,你会发现那是世间最大的不幸。”

  庄贤笑道:“或许吧!许多人都说,我这样子简直是天妒英才。其实,大家心里头都觉得老天是公平的,谁让老天给了我那么多他们没有的东西呢?早点收回我的命,才不算偏心。哈……哈……”庄贤大笑。

  柳常轻叹,自言自语道:“你的心病,正是我的欲求;我的心病,怕也是你的期望。我们真是一对千古无一的难兄难弟啊!”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