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18:58

  方糖开始新一轮的活力出发。

  加班的人,坐在电脑前,用各自的方式创造着明天。他们大多数是90后,80后就算是老人了。这个时代的发展好像以一种光速在进行。幸运的,是被时间推着走。而不幸的,就被淹没在时间的尘埃里。

  并不是容易的一天。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伤害,在被伤害。就像暴雨前被风卷走的枯叶一般,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吹走,而无能为力。

  如果,是你在意的人,放弃了你,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你听得到心碎的声音吗?你能够体会到对方不耐烦的冷漠,然后怯懦地在愕然中挂掉手中的电话而没有一点伤感吗?你会记得那些记忆中温暖而短暂的画面,然后眼看着它们被现实的无可奈何冲散吗?

  家庭,应该是一个人无助的时候可以停靠的港湾。你知道不管你身在何处,你是否处在人生的低谷,你是否辉煌成功,当你走向那个永恒的存在的时候,你永远会看到有一掌灯在等着你,有一个慈爱的母亲期盼着你的到来,有一种不会增减的爱是属于你的。

  这是真的吗?

  今夜似乎有暴风雨。你迎着风向前走去,用手推开那扇门,那一幢避风的小屋时,你发现门锁死了。任由你怎么推都推不开。

  你诧异、震惊、疑惑,忍辱低声哀求,喃喃地说着要进去的理由和请求,却被冷漠地拒绝了。

  你踉踉跄跄退回到风雨中,看着眼前这幢风雨飘渺的小木屋,想着这些年,你一次次逆风前行,付出的真心和热情,为这栋木屋添砖加瓦,但最终,你只能看着屋里灯光通明,而你不得不转身离开。

  这就是家,我的家。

  还有人比我更懂得流浪的意义吗?

  还有,心结冰的声音?

  太累了。

  这一切,都在消耗着我的能量。

  如果,家,只能让你更虚弱、更无助、更难过,除了逃离,还能做些什么?

  你无法说服,无法申诉,甚至无法表达。

  随着岁月流逝,你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小小的裂痕,被岁月的手撕扯开,然后一刀刀地划出深深的裂痕。

  你试着跳过这道鸿沟,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八次、九次、十次、、、、、、一直到你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有多少次。你跌倒、摔进去,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你抬头看着头顶的阳光刺啦啦地直戳你的双眼,也只能可怜地闭上双眼。你想呼唤妈妈,爸爸,快来救我,一扭头,却看见他们正站在沟壑的边缘,一动不动,就这么冷冷地站着,看了看你,然后转身离去。

  我曾想,这应该是一个噩梦。一个伤感地撕心裂肺后就能醒来的梦。你挣扎着爬起来,匍匐在地上,磨得膝盖血迹斑斑,但你还是朝着他们转身离开的方向拼命爬着,你大喊着,不要走,求求你们,不要走

  但是,除了越来越低的乌云,你再也看不到,即使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终于,你哭着、喊着、滴着血,一天天,一夜夜,躺下、喘息、爬行、跌跌撞撞往前走,竟然,爬出了那道沟壑。

  你欣喜,想要大声欢呼,睁开因喜悦而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想要看看他们的行踪。

  却看见,另一个沟壑,连着一个沟壑,再是一个沟壑

  忽而,他们突然出现在你的身边,你愕然,欢喜,感动,温暖,他们露出微笑,给你拥抱,食物和水,嘀咕一句,你是我们的孩子。你想要扑向他们的怀抱,大声哭出来,所有的委屈、思念、痛苦和故事,都想要统统说出来。

  这时,你看到那副画面,他们冷冷地站在沟壑边上,冷冷地看着你,冷冷地转身离开

  你看到沟底躺着的那个被泪水淹没的无助的孩子,肩膀一抖一抖,伤心欲绝的样子

  你看见,时光已经筑起了一座山,在你和他们之间

  为什么,在还是可以用一句鼓励的话,一句对不起,一句我爱你,一个可以伸出手就能拯救的时候,你们要转身离去?

  是有更重要的事,还是有更绝情的理由?

  为什么,要在简单之中掺入这么多的不可承受的所有?

  累了。

  我抬起的双臂,又重重地垂下去。拉长的身影,在一个又一个的沟壑上变成一道道的美丽又苍凉的花边。

  是真的累了。

  累得不再想说一个字,只有沉默以对。

  风还是那样吹着,卷起地上的树叶。

  它曾经是那么稚嫩,是一颗希望的种子,冲破枝桠的坚硬,向着未来希望的用力一跃

  如今,它是黑色的,破碎的,卷曲的

  人们已经忘记了它的绿,它的娇嫩,它满心的欢悦和初开的羞涩

  它曾经有梦吗?它眷恋过初夏经过的那阵风吗?它是否为隔壁那朵凋谢的雏菊哭泣过?

  又可曾被暴风雨深深地伤害过?

  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从一开始,也不曾重要过

  它没有被爱过

  没有被关注过

  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现在,它正飘落在我的脚边

  摇摇晃晃,被风吹着,像是一个喝醉了的无家可归的醉汉

  没有人关心它要去到哪里

  只有我这样定定地看着它

  还有它曾经的青春。

  你为什么要创业?我的思绪从那边随风飘走的叶子上收回来,问坐在我对面的张佳佳。

  下午茶时间,适合谈谈心,聊聊天。

  嗯,其实,我当初并没有想要创业。

  那是怎么开始的呢?

  我用手摩挲着天蓝色的保温杯光滑的杯身,心不在焉地问。我想,她一定会给出一个听起来完美的答案。比如,为了创造价值,成为一个智慧和美貌并存的新时代女性

  辞职后,我就想,以什么样的方式,实现,呃,实现自我价值。她说

  嗯嗯,我应付着。是啊,这是一个很普遍又很华丽的答案。价值,自我价值,是的,我们都是有追求有理想的新女性,和那些被圈养的宠物不一样。

  我从小就被灌输要强大,要成功,要努力。我父母在我7岁的时候离婚了,我判给我爸,因为我妈出轨了,所以、、、、、、

  哦?我抬抬眉毛,身体也坐直了一些。听起来有点意思了。

  你还比我小一点。我父母离婚时我8岁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我还有个哥哥,但是他不成器,什么也做不好,不爱读书,所以我爸认为我必须努力,因为以后可能要养他们两个。

  我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屁股,眉头皱起来。

  真不简单啊,那你的压力一定很大吧。你哥哥大你几岁?

  两岁。

  所以,你是被强行灌输了好胜又坚强的性格了?但同时,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没有选择,然后,就那样长大,有些东西,就成为你骨子里的一部分?

  她重重地点点头,眼里泛着几点亮光。我有22年没有见过我妈,直到我怀孕的时候,才重新见到她。

  天呐。那你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我是说,他们都分别有了家庭。我只有6年没有见到我妈,离婚后,她很快就怀孕了,你知道的,就是、、、、、、

  嗯,我妈出轨后远嫁到了江西,因为做了结扎,否则,她也会很快怀孕

  是啊,很不简单。原来你还有,我是说,从外表看,你和我一样,都是很柔弱的样子,但其实,你知道,我们从小的经历,有些东西,很坚硬的东西,是很小的时候就被刻在骨子里了。

  是的,被迫成为了现在这样的。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让沉重感消散在阳光下。

  我们又聊了些项目的事,还有,那些只会聊老公、孩子、电视剧的女人。我们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她们说话的样子,笑得东倒西歪。

  你知道吗?那次有个闺蜜让我去她家玩,她居然在看快乐大本营,我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她还在看。真无聊。

  我笑地倒在了藤椅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也笑的合不拢嘴,然后边笑边说,那时候我突然想,我怎么连生活都没有了啊,你看,人家还可以悠闲地看快乐大本营。她停住了笑,眼神落在茶几玻璃上。

  你至少还有性生活啊。看我,别说生活了,连性生活也没有。

  我也没什么性生活啊。

  你有老公,起码想有的时候还可以有啊。

  你也可以谈谈恋爱嘛。

  别浪费时间了,再说,还没有每天做事情忙碌好玩。我的眼神也落在玻璃茶几上。

  爱情,是奢侈品,还是一种精神鸦片?或者,是一种无聊的消遣?

  生活教会我们的,就是既不要向后看,也不要向前看,看现在就好了。

  我们不是要强,而是真的强。

  被迫的。

  被生活所赐。

  即使前一刻是泪光闪闪,也能在下一刻,披着盔甲上阵杀敌。

  最大的敌人和朋友,就是自己啊。我淡淡地说。

  远方,被一栋栋的高楼切割成一个个明明暗暗的画面。

  每一天,我们都在默默地努力着。

  笑着、哭着、呐喊着

  继续向前奔跑着。

  假如一个犯了错的人,现在他遇到了难,是否应该为他祷告?我在微信上问赵牧师。

  当然,为万人祷告,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罪是可怜的,求神给他智慧和力量!赵牧师很快回复。

  但被伤害的人无法释怀,如何做到为他发自内心祷告?我又问。

  当你觉得这个人犯罪是多么的无知,然后看到他所受痛苦时,你自然会觉得他其实很可怜,你觉得自己很幸福,然后会有动力为他祷告的!

  我看着,思索着,沉默。

  我经历过很多这种状况,都这样胜过的,后来这些人都成为了我的帮助者。赵牧师又回答到。

  一个“胜”字直辣辣地落进我的眼里。

  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来,不就为了一个“胜”字?

  我试试看。终于,我回答。

  然后扔下手机,一股从腹部升腾起的热流飞快涌到头顶。我快步冲到天台,坐在最左侧的椅子上,双手按住额头,头低下去再低下去,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人的一生有多短暂?短暂到,只有一滴泪滴到地上的距离。我想着那片叶子的出生、发芽、茁壮和凋落,随风而逝地落寞。在最后,是否,也是空感叹?

  我求主原谅他们的过错,也原谅我的过错,让我们都少受痛苦折磨。求主宽恕,看在我曾经良善,让他们安享晚年,无疾而终。让我更有智慧度过人生的难。

  坚强,脆弱,或许从来不曾存在过。

  是选择?还是必须要做的功课?

  明天,还是全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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