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踱进幽兰苑的时候,正是这样的下午时光,楚楚在银杏树下的石桌上画着一幅画。
她画的是一株兰花,它青翠欲欲滴,枝干柔弱,却在风中摇曳多姿。
“楚楚画技又有长进啊,这一幅兰花,栩栩如生,就像是这园中的某一株,跳到了这幅画纸之上。”
“爹爹你来了,快快坐下。”楚楚收敛了画纸,笔墨,让苏儿拿回屋去。自己接过娟儿递过来的茶盘,放在石桌之上,给相爷沏茶。
沏完茶,楚楚坐下。相爷伸过手来抚了抚女儿的手,笑道:“楚楚最近脸色不错,心情也不错,爹爹今天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楚楚“哦”了一声,思索了一会,略略皱着眉头说:“爹爹,女儿哪有什么喜事,实在……”她忽然顿了下来,说到喜事两个字,她忽然明白了。
相爷拈了拈自己的胡须,说道:“皇上为你指婚了,是萧离萧王爷,可曾听说过?”
她心中一动,鼎鼎大名的萧王爷,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她与那些同龄的姐妹们一起玩耍时,她们常常说起京里那些年青的公子,王爷,对他们评头论足。而唯有萧王爷获得了一致的交口称赞。她们甚至偷偷传阅过一张萧王爷的画像。
画中是一位青年男子,一身青色衣衫,骑在一匹白马上。星目熠熠生辉,剑眉斜飞入鬂,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他正在马上拉弓开射,眼神专注,眉目间自有一股傲然之气与凛然之势。
相爷看着女儿出神的样子,明白她是知道的。
他于是说:“皇上把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八日。”
楚楚惊了一下,十二月初八,那就只有一个月了。
“爹爹,这时间好生仓促啊,女儿一点准备都没有。”楚楚有些羞赧。
“这是皇上指定的日子,你有什么该准备的现在就可准备了。”相爷说完,看了看天色,夕阳已西斜,院内不似先前暖和了,他便站起身来,说道:“你看你有什么想要的,开张单子出来,送到你娘那儿去,爹爹还有事,就先走了。”
相爷清瘦的背影从幽兰苑完全消失,楚楚还坐在石凳上一动也不动。她没有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要嫁人了,夫君竟然是他,那个统率千军万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英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月过去。离十二月初八的婚期只剩下了十多天了。连京城大大小小的百姓,都知道萧王府要和相府结亲家,萧离王爷将迎娶相府的大小姐何楚楚,这是皇帝陛下指的亲,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十分的般配。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李思鸣也知道了。
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是心碎还是心痛。当他走进幽兰苑看见楚楚的时候,她依旧那么恬静淡然,仿佛相府一切的忙碌与她无关,仿佛那一场盛大的婚礼也与她无关。
她依旧笑着迎接他,丝毫不提与结婚有关的一切事情。
他终于忍不住了,但还能保持语气的镇定与平静:“楚楚,你要嫁人了?”
“是啊。”她头也不抬,在摆弄她的一架古琴。这琴弦有点松了,她正把它拧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没有其他的想法?”李思鸣的言下之意,你有没有想过反抗,想过不嫁,或者有没有想过我会为此伤心。
“皇上指的婚,我也觉得突然。”楚楚淡淡两言又轻轻带过了,她仿佛不愿谈起她的婚事,她像所有待嫁的女孩一样惴惴然,那个素未谋面将成为她夫君的人除了表面的光鲜之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为打发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她就尽量少的去谈论这件事。
好好的天气,白天还艳阳高照,可是到了晚上,却阴风飒飒。风呼号着,啸叫着,光这架势就有些吓人。陡然变成一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月黑风高,虽然没有发生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但流年不利的相府,还是发生了一件更为蹊跷诡异的事。
何楚楚失踪了。
离她大婚之日还有半个月,她竟然离奇失踪。找不出任何抢劫绑架的痕迹,她像日常一样,夜深倦怠时,熄灯安眠。
第二天早晨,苏儿像以往一样,去叫她起床,才发现楚楚不在屋里。她以为楚楚起的早,去相府的前院或池塘边了,并没有过分在意,可是日上三竿,楚楚仍然没有回来,她去前庭后院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觉得有些不妙。她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傍晚,还是不见楚楚回来,于是只能去禀报了相爷。
相爷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派了家丁出门去找,到楚楚可能去的各处都找遍了,仍是没有。
他不敢声张,必竟楚楚是马上要做王妃的人,传出去不太好。他也不便从官府里派人,只能派了自己的家丁满城地寻觅。
整整一夜,把个京城能找的地方都打探了个遍,也没有丝毫消息。相爷正沮丧懊恼的一塌糊涂,突然家丁来报,说小姐找到了。
楚楚竟然是裹了一件男人的簿棉袍,躺在相府大门口的大理石地面上昏迷不醒,而棉袍下的身体一丝不挂。
在相府几个粗使丫头抱起楚楚,用担架将她送回幽兰苑的时候,离着相府几丈远的地方有两个骑马人正在凝神观望着这一切,只到楚楚被抬进相府看不见了,二人才拨转马头朝远处去了。
楚楚被抬进闺房,还是昏迷着的。她的脸却在昏睡中显出一种妖艳的红色。除了脸色,她气息均匀,全身也再找不出丝毫损伤之处来。
到下午,她自己忽然醒了,她不知道自己失踪,也不记得这失踪的一天两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仿佛只睡了一场长长的觉才醒转过来。
相爷关照家丁不要声张,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楚楚以后在王府还怎么做人啊!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何况那天首先发现楚楚的是两个更夫,这件事几天之后就在京城传开了,越传越离谱,最后竟然演变成相府大小姐在新婚前夕被人强暴了,并据此联想到半年前,何大小姐被雷击的事情,更加地议论纷纷,说受雷击之人就是不祥,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灾祸,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越是流传,越是为人津津乐道 ,人们也越发地可怜那个将要娶她作王妃的萧王爷,用一种极其同情的口吻笑谈着他的不幸。
几天以后,萧王府的管家萧元带领送聘礼的队伍敲敲打打地从城西到城北,绵延数里,浩浩荡荡,比一般人家迎亲还要热闹几分。京城百姓已有好几年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了,街道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送礼的队伍不时向人群中抛洒喜糖,喜饼,引得众人一阵哄抢,气氛热闹而喧哗。
相府大门前张灯结彩,管家率一众下人排队分立于相府大门前两侧空地,迎接王府的送礼队伍。听见越来越近的锣鼓及喧哗声,管家吩咐门前负责点鞭炮的下人开始点鞭炮。
噼里啪啦的响声次第而起,伴随着锣鼓声,人声,鞭炮声,大批的人流涌入相府门前的空地,让往常空旷而肃静相府门前变得热闹异常。
萧元跳下马,并挥手让身后的队伍就地停住,这当儿,相府管家何山已走到近前,两人相互抱拳,萧元递上礼单。何山收下,交给身后的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两人顾不上多加寒喧,便忙着指挥门前纷乱的众人让出通道,以便送礼的人马按秩序进入相府。
一切都井然有序。
楚楚离奇失踪而又被莫名送回的事情,萧离也知道了。他苦笑良久,这婚是皇上指的,他萧离退不得。这女人还没进王府就把他堂堂萧王府的颜面丢光了,这几日他在朝中都能感觉到他的那些同僚们戏谑的语气与目光。
他萧离还得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这关乎到对皇上的尊敬和萧王府的荣誉。
“离哥哥,你回来了?”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萧离抬眼,青棠正站在他的面前。
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努力摒住哭意,鼻音重重的说:“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我来了都没发觉?”
“谁欺负你了,怎么这副模样?”他温柔地抚抚她的头。
青棠是袁跃的妹妹,当年袁家那一场劫难,他唯一救出的就是青棠,他费了好些气力,将袁家一个下等丫环的身份和她互换,才救了她出来。
青棠那时十岁不到,他带了她回来,从此把她当亲妹妹一般。老萧王爷和母亲也甚爱这个长得玲珑剔透的女娃娃。尤其母亲,因为只有萧离这么一个儿子,又已长大,见到青棠,简直喜欢到了极点。
这一个亲昵的抚头,原本是疼爱她的,没想到她更加伤心了,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萧离吓了一跳:“青棠,这是怎么了?”
青棠抬起泪痕斑斑的脸,一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直视着他:“离哥哥,你真的……真的……要娶亲了?”
“就为这事吗?你该高兴才对呀!”他从怀中抽出一方汗巾,帮她擦擦泪。
“离哥哥,青棠从六岁开始就喜欢你了,青棠自知身世不配做王妃,离哥哥,青棠愿意做你的侧妃,这辈子除了离哥哥,我谁也不嫁!”她收干了眼中的泪花,眼神坚定。
萧离眼中有全然没想到的惊讶,在他心里青棠只是妹妹,他疼爱她一是因为她是袁跃的妹妹,二则青棠身世堪怜。
他叹口气:“青棠,你还小,不懂什么叫喜欢,我纵然娶亲,仍是你的哥哥,一样疼爱你保护你的!”
青棠不相信似地看着他:“离哥哥,你从不会拒绝青棠的任何要求,你今天这是拒绝我吗?难道青棠连给你做侧妃的资格都没有?”
“青棠,哥哥会给你在朝中挑一户好人家,将你以郡主的名义出嫁……”他还想说什么,但青棠跺了跺脚,一把抱紧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哽咽着:“今生除了离哥哥,我谁也不嫁!”说完,猛地推开他,冲出门外。
萧离怔了半晌,这才发现胸前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濡湿了一大片。
“萧风!”他唤了一声。
“属下在!”萧风应声进来。
“去叮嘱一下青棠房中的丫头,这几日需仔细照顾她,如果青棠出什么事,我定当严惩她们。另外相府的事就这么办吧,三日后照常迎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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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采斐然,此文别具一格,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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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学习,欢迎回踩,加油!
回复 @桃园居士: 马上就去你的桃园歇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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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满清: 谢谢满清鼓励,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