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这样的情况,他感到和女儿的亲近是与和玛丽的亲近平行的,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说更亲近些。妻子和女儿不是一回事:各自都有发号施令的领域。“我怕很多东西,亲爱的,”麦克劳说。“自打我从医院窗口看见你的那个时刻起,我就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我没离开你啊,爸爸。”
“从某个角度讲,你已经离开家了。我不知道做母亲的在儿子结婚的时候有什么感觉,但我知道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感情。”
“爸爸,你认为保罗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男人?”
他保持笑容。“我不是很了解他。”
帕蒂的微笑消失了。“你是不是开玩笑?”
“我不知道。”
帕蒂说:“爸爸,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丑角演员。”她那机灵的脑袋摇得象拨浪鼓。“我不明白是怎么搞的,我一直以为你喜欢保罗。”
“是什么使你改变主意的?”
“你眼睛里的神情。爸爸,出什么事了?”
麦克劳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一个侍者走到近前。
“再来一杯,先生?”侍者问。
“好的。”答话的是帕蒂。“给我父亲,不是给我。”侍者走了以后,帕蒂说:“情况很糟,是吗?”
“连亲生女儿都来吓唬我,”麦克劳尽力轻描淡写地说。“亲爱的,我不知道。可能有几件涉及世界大厦的事。”
“哪一类事?”这位承包商的女儿,转包人的妻子,提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从中捣鬼?保罗?可他怎么会——”她停了一下,平静地说,“他干得出,是吗?你讲的那些事我已经听说了——回扣,假发票,提货单——”这些字眼轻快地跳上她的舌尖。“是这样吗?”
“什么事都还没弄清呢,宝贝。没弄清以前,我不能说人坏话。”
新鲜的饮料上来了。麦克劳看了看,端起来,慢慢地呷着。他心里想,自己需要的可不只是一怀,而是一瓶。
“爸爸,我跟保罗分居了,或者说闹别扭了。可要是他遇到麻烦——”她微笑起来,“我不想满口道德文章。我是说,要是他遇到了麻烦,现在可不是甩掉他的时候,对吗?”
麦克劳沉默了。过了片刻才说:“你知不知道那女的是谁?”
“齐勃·威尔逊。”
“纳特的妻子?纳特知道吗?”
“我没问过他。”
又是一阵沉默。“或许,”麦克劳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要是有孩子就不一样了。我知道这是老一套。”
“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爸爸。这是问题的另一个方面。保罗做了输精管切除手术。他说都不肯说一声,就是这么回事。”帕蒂拿起菜单,又微笑着说:“大家都这么说,这有什么新鲜的?我想给你点几种莱,爸爸。你可别以酒代餐,你不是个酒鬼。”
帕蒂的泪水涌进眼眶。她从钱夹里掏出一张软手纸,气恼地擦去眼泪。
“有的时候,”麦克劳说,“事情就是这样,要不就坏事了。宝贝,我来给你点菜。”
***
齐勃乘出租汽车从餐厅直接回到编辑部。她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踢掉鞋子。她看也不看写字台上那堆稿子,两眼望着墙壁。
她有点不相信保多·赛蒙斯谈到纳特的那些话:他是大西部来的,留心着点,别逼得太紧。她对纳特有自己的看法。
另一方面,说真的,她对丈夫的了解有多深?人与人彼此能有几分了解?这个问题在她硬着头皮去读的那些小说里经常出现。没准有点道理。
她与纳特结婚后恩恩爱爱地生活了三年。与某些婚姻相比,这时间并不长,可是要熟悉一个男人,三年当然够长了吧?
纳特每天晚上都要把衣袋里的东西取出来,衣服一件件挂好,在鞋里放上鞋楦。他挤牙膏从底部挤,不从头上挤。齐勃认定他刷牙时都在无声地计数,不多不少刷60秒,要么45秒?呼呼一下,呼呼二下,呼呼三下……
齐勃睡觉不大安份。纳特恰恰相反,仰卧朝天,一动不动,也不打呼嗜。他早晨在公园跑步,步行上下班,加上每天做地面体操,翻筋斗、拿大顶,等等,身体棒极了。他气度平和,从不在招待员或出租汽车司机面前骂娘。他喜欢波蓬酒,不喝马蒂尼,这一点刚开始好象也有点不对劲,而今已见惯不惊。看见漂亮女人,他都要赞许地打量一番,一副艺术家的派头,但齐勃敢打一个大赌,这种打量也就到此为止。他俩的性生活圆满幸福,时有花样,不象最近一段时间那样有些勉强。
说到底保罗·赛蒙斯描绘的那种特点在哪儿呢?
总之她干吗突然这样担心呢?难道她真的相信纳特会作为一位怒不可遏的丈夫,拿她与人通奸这一事实跟她当面闹翻?保罗要是被认定是罪魁祸首,纳特会不会采取某种报复行动?这种事情《每日新闻》最喜欢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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