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勒贝尔被骂醒了,嘀咕道:“他们向我欢呼。母亲们向我推荐她们的孩子,场面让人感动。今晚,她们又把孩子藏起来,不让我看见。明年,欢呼声将稀稀落落。甚至还有没有节日庆典都成问题。”
几声叫唤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与海鸟争夺军务处倒掉的已经变质的残羹剩菜。每天涨潮,军务处都要到码头边上来倒剩饭。
诺低着头在母亲面前经过,要是有人看着她们,齐娅便不理睬她。要是她们单独在一起,齐娅会迅速地摸一下女儿的头发。每天早上,诺都花很长时间用一把狗骨做的梳子梳头。那是她出生那天佩里送给她的礼物。诺将终生留着它,将来还要带着它进坟墓。
诺虽然天真无邪,但最近身体发育很快,似乎已到了生儿育女的年龄。朱莉在村里建了一所学校,免得孩子们大老远跑到外面去上学。上学之前,诺打扫了厨房,又用黑色的沙子洗了碗碟。那些黑沙是佩里从人们焚烧干藻类的一个沙滩上弄回来的。做完家务之后,她喝了一杯齐娅为朱莉调制的椰奶芒果汁。如果朱莉与勒贝尔一起过夜,她便在饮料里面加几滴发酵过的液汁。她女儿是无权加的。
有时女儿不在,甚至几天不在,齐娅并不担心。她的血会告诉她。要是女儿遇到危险了,血会通知她及时前往干预。她一生下孩子,就与神灵达成了协议:神灵们答应终生保护孩子,条件是以她女儿的一个指头为代价。齐娅一斧头砍下了诺左手的拇指,用一些罕见的草焚烧以后,把它献给了神灵。那些草她忘了叫什么,免得以后再用。
放学后,诺绕到了考古工地。她跟皮埃尔打了个招呼。皮埃尔正等着她呢!要是她不来,皮埃尔会着急的。正像她母亲那样,要是他回去晚了,齐娅会想象他被人绑架了,被车轧死了,而从来不会想到他在看书、玩耍,更多时候是在梦想。
诺在一块高地上坐下。那块高地挡住了多涝的洼地当中的死水。几只不能飞的秃鹰在那里喝水。农民们用棍打断了它们的翅膀,迫使它们做这项有益于健康的工作:清理田里的飞禽、走兽和爬虫的尸体。那些东西腐烂起来会污染饮用水的水源。
皮埃尔凝视着康贝给他带来的东西。他用铅笔把它们描在纸上,然后把纸一页页塞进口袋,好像怕文字和图案跑了似的。晚上,他在别墅里修改,改完后把它们放到书桌上的一个篓子里。康贝每周一次对它们进行分类,把它们贴在一个黑色的大硬皮本子里。一旦贴满,他便把它放进皮埃尔床底下的箱子里。
诺主要是来看康贝的。康贝裸着上半身,头戴一顶插着彩色羽毛的无边圆帽。他用刮刀在干土上又挖又刮,然后用刷子清扫挖出来的碎片。
诺蹲在高处,看着康贝的臂上、背上和腰部慢慢地冒出汗珠。汗珠越来越大,在皮肤上滚动着,互相混合,消失在那条羚羊皮做的皮带里面。有一天上午,康贝为她解开了这条皮带:那时她刚满十五岁。那是在大象节。先辈们一来到岛上,便选梦见大象的人为首领。每五年选一次,根据传统,世界诞生时,大象便创造了这个小岛。几千年来,它一直是小岛的主人,受到生活在小岛上的各类居民的尊重和爱戴。有一天,日子已不详,一个年轻的处女犯了一个不知道什么错误,大象立即消失了。从此,每年夏至,年轻的女子都聚集在一个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的秘密地点。她们通宵达旦地唱啊、跳啊,哭着祈求大象。大家都允诺大象,只要它重新出现,她们就委身于它。要是她们的祈求没有结果,习俗允许她们在太阳出来时回到村中,化妆后与她们心爱的男人做爱。那天早上,诺选了康贝。康贝冒着激怒神灵的危险,狠狠地吻着诺的脖子,以至于诺脖子上的印痕几天都没有消。天真的诺把自己许给了吸引她的男人。尽管天很热,她仍挂着一串玻璃珠项链。那是冬天戴的,用来吸收白天微弱的光线。康贝守口如瓶,但他知道为什么他几天不在,诺就会发烧,他一回去,烧就退了。他知道为什么她只跟他睡觉。自从“大象之夜”起,诺没有康贝就活不下去了。
诺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母亲。齐娅劝她在选择男人跟她生孩子之前,不妨多认识几个男人。但诺的爱很专一。她坚决依靠破了她童贞的那个男人,这使得她的幻想永远不灭。齐娅嘲笑他,但劝不动她。因为当诺与康贝在康贝搭在树丛中的竹棚里睡觉时;当康贝像第一次那样占有她时,狡黠的神灵消失了。它曾纠缠她,但她死不让步。
小岛上只有一个城市,它既是首府,也是惟一的港口。城市是在当地最主要的村庄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中间有一条宽阔的马路。殖民者在那里为自己建了带有三角楣和柱廊的贵族住宅,又为行政机构、银行和商店建了带平台的三层建筑。中轴线两边是当地人住的砖屋或木屋。他们的泥屋和草屋已被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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