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好像不想让母亲难受,马上安静了下来。皮埃尔让他躺在长沙发上,把自己的上衣盖在他身上,等待他睡着,以便关灯。
黑暗中,他看见门的把手压了下去,然后又提起来。他听见了埃莱娜的脚步声。埃莱娜没有解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皮埃尔彻夜未眠。
“你吃晚饭了吗?”埃莱娜问,好像没有听到皮埃尔问她那个医生朋友怎么样了。
“我不饿。我还有一篇文章要改,还要起草一个报告。我们刚刚在一个小岛上进行了考古发掘,结果喜人……”
“我希望你谈我们,谈谈我,谈谈马克。”
皮埃尔一言不发,望着埃莱娜。埃莱娜扭过头,把自己裹在睡袍中。睡袍的下摆敞开了。她束紧腰带,打了一个双结。
“今天下午,我见到了我的朋友……”
“哪个朋友?”
“你知道得很清楚……那个外交官。”
“我以为还是那个医生呢!”
“别讽刺人了。否则我就不能告诉你我必须告诉你的东西了。”
皮埃尔在那张新哥特式的椅子上坐下,捆绑坐垫的带子松了,垂在坐垫底下,皮埃尔把公文包放在地上。架着双腿,低着头。
“他去国外了,想让我陪他一起去。”
她等待皮埃尔的反应和指责,但白等了。
“假如你同意的话……你应该理解我……我会接受的。”
她停止了。皮埃尔一直没有说话。
“这很滑稽……但我需要你的同意。”
皮埃尔深陷在扶手椅中,合着双手,把手指搞得“咔咔”响。
“他想……”她说。
“他想什么?”
“他想,如果马克不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决不会幸福,他也会因此而感到不幸。他想跟你谈谈。你同意见他吗?”
皮埃尔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冷静,这使得埃莱娜敢把话说出来。但皮埃尔突然一下子蹦起来,猛地抓起公文包。公文包开了,里面的文件掉出来,落得一地都是。他跪下来一页一页捡起来,咬牙切齿地说:
“告诉你的朋友,如果你愿意,你有权跟他。”
他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双手发抖。一页纸又掉到了地上,他没有发现。
“你再告诉他,”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他要把我儿子从我这里抢走,哪怕得到法庭的许可,我也要杀死他。”
那天晚上,马克有违父母的愿望,没有睡着。
第四章
皮埃尔担心,小雕像的发现一旦被岛上的报纸披露,会引起争端。岛上的居民不是鹮派就是鹰派,两派之间的和平共处条约已经破坏。在斗争中,由于智谋胜于勇敢,大家承认鹮派最早在岛上落脚。为了不让失败者丢脸,胜利者只作如此推理:鹮派应该早就在了,否则,鹰派怎能自给自足。这种解释只让胜利者起食物提供者的作用,使失败者显得不那么丢脸,有利于建立一部法典。根据鹮鹰两派习俗制定的规则,大家都必须遵守。
但鹰派的不满永远无法从记忆和梦想中抹去。粮食歉收、打渔空手而归、火灾、意外事故,一切都会勾起其旧痛,引起不满。在为争取独立而进行的斗争中,这甚至使双方难以协同作战。斗争胜利后,小岛新首领之间的联合也因此而十分脆弱。
然而,在皮埃尔和康贝发掘出来的一个阴阳人胸饰上,清清楚楚有一个老鹰图案,钩嘴弯爪。这个人像是岛上所发现的最早的考古物证,证明小岛应归鹰派统治。鹮派并不是原始居民。他们必须承认这一点,否则就会爆发冲突。
当天晚上,朱莉从教堂里回来时,在庄园边缘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挑水者,身上布满黑白条纹,就像被奉为神灵的白鹮的羽毛。此人被扔在沼泽地的淤泥中。一只贪婪的鹰正在啄死人的眼睛。
树冠遮住了太阳,椭圆形的果实很像葫芦,从树上垂下来。康贝在木板屋中整理完工具和工作服后离开了工地。那只大冠鹃跟随着他,天热时,它便藏身于森林边缘,以果为食。它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然后一直飞到别墅边上。康贝用眼角监视着它,但一直走到家门口才抬起头。这动作好像是一种许可,那只大冠鹃落在了香蕉树的树梢。佩里让香蕉树长在四四方方的兔棚正中。避风,前面是一排山药。
在夜间的聒噪到来之前,这只大冠鹃在黄昏的寂静中拍打着翅膀,竖起它长长的尾巴,向坐在最后一个台阶上的康贝发出巨大的响声,并沙哑地叫着。别的鸟也跟着乱叫。日落时分,它们散布在岛状的红树群落中。当那只大冠鹃最后呜咽了哀叫一声沉默之后,它们也跟着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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