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们便难分难解了。朱莉到宗主国上大学后,为了不中断他们被迫停止的交往,常常回忆他们频频接触时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勒贝尔也离开了小岛。为了摧毁他事实上再也无法体验的生活,他不再与朱莉联系。他成功地当上了一个小团体的首领。其成员都是流亡在外的他那个氏族的人,坚决支持小岛独立。他对他们进行了训练,准备进行地下斗争。朱莉也回到了小岛,她从来不相信武装斗争的作用,如果不是有些无辜者甚至罪人因为他,因为他坚决的摩尼教思想和致命的乌托邦而丧生的话,她得知勒贝尔的历险会哑然失笑的。面对他所犯下的错误,指手画脚、指责还是嘲笑?晚上,当勒贝尔像前一天晚上爬窗离开她那样,爬窗潜入她的卧室时,她宁愿什么都不告诉他。他一言不发,与她翻云覆雨,向她详细讲述自己的流放、斗争、胜利、失望和他如何与新政权保持距离。
他讲完后,把头放在朱莉的肚子上。她抚摸着他的头发、脖子和肩膀,使他平静下来。他的手激动得发抖。他闭上眼睛。他们重逢的第一天晚上,她没有睡着:为了摆脱他无法独自承受事件,他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了朱莉。那一幕幕情景使朱莉一直醒到天亮。黎明时分,精疲力竭的朱莉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勒贝尔已经离开。
齐娅在向云层乞灵。在神的作用下,在空中飘移的云层,像树木、图腾和石柱一样,是乞灵有效的中介物。最见效的季节是夏季,最佳的时辰是黎明,沉睡了一晚的卷云舒伸着身子,苏醒了的积云幸福地投身于慢慢产生的炎热。它们懒散而缓慢地全都动了起来,渐渐散开,生怕晚了。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声音不大,呼叫它们是没有危险的。但动作必须快:天一亮,它们往往就脾气突变,可能会猛烈地四散,加快变化的速度。这样,人们的乞求就不那么灵验了。
齐娅有丰富的经验,能预感到何时乞灵最佳。那时,她便按照父亲教给她的办法,把一些奇花异草混杂在一起,点火,让烟升向云层。齐娅每次都要改良原始配方,加入一种陌生的植物。这种植物如果散发出毒气,便会伤害云层,加快云层的变化,使云层大发雷霆。相反,如果这种植物散发出香味,她便用它来迷惑云层,使其温顺,到现在为止,齐娅一直没有让云层失望过。她的秘密是:将新植物的花与叶混在一起。她一开始制作,风便将其灵魂吹入花中。它们燃烧起来,无疑会使云层感到高兴。
齐娅知道勒贝尔在朱莉房间里,心中极为担心。她准备了花草,将其混合在一起。在争取独立的动荡中,这种花草曾保佑过别墅。如果神要发怒,它会提前预告的。勒贝尔和朱莉的关系无疑会让神感到生气。
齐娅把乌缨丹、芦荟、五加树和曼陀罗的叶子放在大土罐中发酵,留下它们的全部液汁。然后又把螺旋花等其它植物的种子放在一只已经生锈的金属盒子中提炼。那个盒子是朱莉的父亲以前用来装淫秽图片的。齐娅颤抖着又添加了几朵花和一片杯芋叶。当她在树上摘这片叶子的时候,她才发现这片叶子是那么的薄。
暗火消耗着混合物,没有火星。白烟化作一缕缕灰烟,呈螺旋状,迟迟疑疑,升向空中,勒贝尔给了朱莉最后一吻,跳窗而去,离开了朱莉的房间。他举起手中的酒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瓶扔进矮树丛中,消失在竹子后面。那些矮树丛开着漏斗状的花朵,血红血红的。
齐娅确信自己没有被人看见,放下心来,闭上了眼睛。她摸索着抓起一把热灰,放到舌头上,用涶沫搅匀。当她圆睁因白内障而失明的眼睛,盯着太阳,向云层感恩时,她便把这些热灰咽下肚去。
第三章
皮埃尔的一位女友在巴基斯坦进行了长时间的考古发掘工作,回来时向皮埃尔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分享她的第一批工作成果。她补充说:“还有几个不但聪明,而且漂亮的女人也将在场。你不是喜欢漂亮的女人吗?如果你不为我来,至少也要冲着她们来。”
60年代,皮埃尔曾和这个女友在土耳其的一个工地上共同发现了其职业的乐趣和局限。那时,皮埃尔是为他年轻的女同事服务的骑士,他的幽默、宽宏和博学掩盖了他容貌的平凡和男子汉动作的粗鲁。她对爱情的游戏没有兴趣,也不懂,所以也不感到痛苦。她惟一的消遣是当她确信自己很好地完成了一项工作时喝几杯。为了庆祝自己发现了一块赫梯人①的石碑,她曾组织了一场庆祝活动。那次,她喝酒喝得差点晕过去。她醉得不醒人事,大家立即把她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里,她遇到了刚刚恢复过来埃莱娜·帕尔。帕尔曾试图自杀。
① 赫梯人:小亚细亚东部和叙利亚北部的古代部族。
“人不到三十岁,总是漂亮的。为什么要死在地中海边的那个小城市里?”她这样问帕尔,一点也不考虑自己这样是否唐突。
埃莱娜没有回答同样的问题。这个不期而遇的同伴,被她的不幸所激动,给她买了回程票。她的所有行李都被偷了。后来,她们经常见面,成了朋友。埃莱娜甚至学会了她的“恩人”的坏习惯,喝起酒来。她把这位朋友笑称为“恩人”。
皮埃尔一反常规,迟到了。进餐时,他一言不发。坐在他右边的,是一个著名建筑师的妻子。这个女人不停地描述其家庭主妇生活的好处和坏处、孩子们的优点和缺点、乡居的美丽和花费以及游泳的好处。他们全家每个星期天都去游泳。
坐在他的左边的,就是他的同事。她一下午都跟皮埃尔呆在大学里。她负责引起话题,免得冷场,并监督由大楼看门人承担的后勤工作,掌握服务节奏。她根本没有精力关照皮埃尔。
坐在他对面的是埃莱娜·帕尔。帕尔身材苗条,穿着一条丝绸长袍,式样很新潮,绣着茶色和金色的印度图案。长袍无袖,露着手臂。她的手指上没有戒指,指甲被染成深红色,脖子上戴着一串细珠,金色的头发用一个发结卷上去,插着一把镶嵌着小小绿玉石的贝壳梳子。皮埃尔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的邻座们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向她提问题,可她拒绝回答。她死不开口,弄得那些提问者越来越尴尬。她盯着他们的眼睛,向他们微笑着。她看起来很专注,似乎在鼓励他们,但又迫使他们收敛。看到他们那副越来越不安的样子,她感到非常快乐。
大家在客厅里喝咖啡,选择自己的谈话伙伴。埃莱娜走到被他那个让人讨厌的女邻座独占的皮埃尔身边。找到一个如此和蔼的听众,那个女人感到非常高兴。埃莱娜作了自我介绍。
那个滔滔不绝的家庭主妇很生气,让出位子,去找另一个牺牲者,讲述她那些乏味的悄悄话。态度坚决的埃莱娜使皮埃尔觉得有趣。埃莱娜把自己的那杯咖啡让给他,自己另找了一杯。她请他坐到她身边聊天。
埃莱娜一个人说个不停,逻辑有点混乱。皮埃尔好奇地听着,半夜时,皮埃尔打断了她的话,并请她原谅。他向女主人告了别。他的策略显然起了作用,他非常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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