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场：郊外轰炸后 日 外

　　于向武爬起，踉跄地走近海舟，把海舟身上的土石推开。海舟抬头看着于向武，憨憨地笑了起来。他身下的小羊，四蹄放倒，瘫卧在地上，不出声。睁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海舟突然站起来，向前跑到牛车旁。牛车已经散架，车夫和牛不知去向，长方形车板，已经裂开，倾斜着和地面形成了成锐角。车板上的物品散落满地，很多都碎得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海舟的背囊，变成了破布。背囊里面的炒面撒在倾斜的车板上，象流沙，缓缓地从上面滑下来，洒在地上，和黄土混在一起。海舟双手捧着，想把炒面接住，但是双手不停颤抖，炒面依然穿过掌心，落在土地上。

　　于向武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海舟。接近海舟时，他看到在车板的遮蔽下，一个女孩子正在哭泣。他越过海舟，来到女孩身旁蹲下。

　　这正是刚才那对赶羊的母女。母亲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满身血污，没有了呼吸。

　　女孩：娘死了。。。。没有娘了。。。。。以后再也没有娘了。。。。。什么都没有了。呜呜。。。。

　　于向武：姑娘。。。。

　　女孩：什么都没有了啊！

　　于向武回头看着满脸茫然的海舟。海舟不再和炒面纠缠，而是趴在地上，把滚落满地的土豆，捡起来放到衣兜里。不远处，小羊依然在原地卧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树林里的火焰升腾，烟雾浓黑，向上升腾。除了燃烧，除了身边女孩的哭声，于向武听不到其他声音。

　　于向武：姑娘，你的羊，你看，你的羊，还有一只在那里。我的兄弟拼死保护下来的。

　　女孩没有回头，她抚摸着母亲的脸，继续啜泣。海舟听到于向武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对着于向武使劲地摇手，皱眉，呲牙咧嘴。

　　海舟：哎哎哎，傻啊！说什么呢！

　　说完，海舟泄气地坐在地上。

　　第五十一场：树林露营地 夜 外

　　天色已暗。树林的一块平地上，于向武和女孩坐在一起谈天。距离二人不远处，海舟已经笼起了篝火，他用树枝在篝火里拨弄。伴随着枯枝燃烧的声音，海舟扭头看向于向武，见到那两人聊得起劲，只得转正身体。

　　面向橘红色的火苗，他从兜里掏出几颗土豆，在裤腿上蹭蹭，之后扔进火里。

　　女孩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土地上描画。

　　女孩：子，矜。这就是我的名字，周子矜。我爹给我起的。

　　于向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女孩听着于向武的背诵，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于向武：这是《诗经》里面的话。很好听。你爹读过很多书啊？

　　周子矜：我爹可有学问了，认识好多字，能被好多的诗，我们那里的人，都爱听他说话！

　　周子矜使劲点点头。一扫刚才的迷茫，眼里流露着幸福和骄傲的目光。哀愁暂消，微微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于向武：呵，好啊，看来你也识字喽。

　　周子矜：没有。。。。认识一点点，不多。 我爹忙，总出门。好几个月才回家来看看。他一走，没人督着我，慢慢，慢慢就又忘了。

　　周子矜低下头，用树枝把地上的两个字，胡乱划掉后，将树枝扔到了一旁，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于向武。

　　于向武：哥，你识字，帮我看看我爹这信里，写的啥？

　　于向武接过信，快速浏览了纸上不多的文字。他抬起头，微微转身看向海舟。此时海舟也正好看着他这边。于向武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海舟纸上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切”，便转过头，不再搭理于向武。于向武把信纸塞回到周子矜手中。

　　于向武：你爹，你爹说，信里说，嗯。。。。。他去了延安。子矜，你知道吧，延安那里时红军的根据地，你爹去参加了革命，去打仗。是个英雄。

　　周子矜轻轻地点点头，表情中带着疑问，更带着紧张。

　　于向武：你爹给你和你娘写信，就是要告诉你们，他，马上要上前线。他希望你们好好生活，照顾好家里，等他回来。当然。。。。。

　　周子矜：也可能就不回来了，是吗？向武哥，我爹会死吗？信上说了吗，他肯定，一定一定回来吗？

　　于向武：是的。。。。打仗，就会。。。。牺牲。。。。子矜，无论怎样吧，你爹是个英雄。

　　周子矜：娘没有了。。。。呜呜呜。。。。不能没有爹，我不能没有爹。哥，我想我爹，特想我爹。

　　周子矜哭了起来。于向武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