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面对全新的工作岗位和全新的工作环境,说实话,杨铁同志还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心理准备的。

  因为,有人为他通风报信、出谋划策啊!这个人就是他哥子的大恩人加大恩师———曹老革命。

  地委工交部是一个“大口”,来不得半点的马虎。

  他在一本棕色的工作笔记里的扉页,用楷书端端正正写下了三句话:以铜为镜正衣冠,以史为镜知兴衰,以人为镜明得失。

  那是从岳父老汉儿那里学到的一点点知识,他把它概括起来,多次修改、整理出来。它不但好记,而且,言有所指且又言简意赅。

  他想以此来提醒和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免得得意忘形、一时疏忽,误了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和终身大事。

  他记得,刚刚当副局长的时候,老岳父就送给他几本泛黄了古装线书,一本是《资治通鉴》、一本是《曾国藩家书》。

  老人家戴起老花眼镜,看着他。

  意味深长叫他拿回去好好拜读、拜读,凡是有不懂得的地方,就打上红勾勾、做好记号,回到家里来,他给他讲解、讲解其中的含义。并交代说:为官之人,读了这些先贤圣哲的书,可以从中吸取营养,少走弯路,少犯错误。

  末尾,他讲给他了“人不学,不知义,不知道”的深奥学问 。

  果不其然,读过这些书本后,在地委工交部,他和一把手刘芸这个女同志的关系处理得相当的到位的,和班子里的其他成员关系也很融洽。

  虽然,他过去在局里一直分管业务,很少过问政工、组织、人事方面的工作。但是在心里,他还是比较了解这些方面的事情的,因为,他肯学习呀!他的政治警惕性和敏感性也强于机关里的一般干部,你说他咋个不走上仕途、从政为官呢?

  工交部这个“口长”的工作,相对局里而言,要清闲、自由、懒散许多。它的具体任务并不多,平时多半的时间,无非就是陪陪地委、专署和省里下来的领导,到下面去督促、检查、指导工作,听汇报、看现场、讲讲话,作点无关痛痒的指示,宏观上对全系统做些协调、调研和统计汇总工作。

  从而,为地委和专署主要领导同志服务,起到一个助手、参谋和桥梁的作用。

  但对从政的人来说,它是大有好处的哟!

  因为,它离权力中心更近了一步;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到当地党政一、二把手以及周围生活圈子里的人;当然那,知道的消息也多,得到的好处也更多。

  比如说:1966年5月份,中共中央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批判了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等人的所谓“彭罗陆杨反党、篡军集团”罪行,制定了关于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通知,既众所周知的“5.16通知”。

  由于他在分管这条线,看到文件的时间,就比别人快一点;知道的内幕消息,自然也就比别人多一点。

  他晓得,罗瑞卿大将是国务院副总理兼公安部长,之前还当过解放军的总参谋长,人称“罗长子”。他的老家就在果州嘉陵江边上一个叫双女石的四合大院里,是临江市舞风公社清泉坝的人;杨尚昆同志是中央办公厅的主任,也是四川潼南人,咋个四川这一下又遭球了两个人呢?

  那天在部党组会议上,刘部长神情严肃的传达了文件精神。杨铁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看来这上层建筑领域里的革命不好搞啊,政事和人事关系,不是自己过去想象的那样纯洁、那样简单啊!

  所谓一心一意跟党走,海枯石烂不变心,只是一个响当当、硬邦邦的口号而已。很多的人还是在挖空心思、变作戏法,为自己篡党夺权、谋取私利呀!正所谓:党外有党,党内有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来势如此汹猛,到底要搞到啥子程度,好像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一个未知数。由此看来,还是得像我妈原先说的那样:“穿钉鞋、走马路、拄拐棍———把稳着实。”

  要不然的话,那天自己被揪出来、打倒了,还不晓得锅是铁、桶是木;到那时,已经痛悔莫及、悔之晚耶了哦!

  至今他都还记得,那年的天气也是怪怪的。

  刚到6月份的时候,就已经热得不得了,如果是放在往些年的话,气候还不至于如此的火热啊?

  大街上,烈日当头,行人稀疏。

  有的人早已穿起了短背心、短裤衩和脚趾头在外的塑料凉鞋,以及用柏木头板板做的拖板鞋。走在坚硬牢实的水泥地上,“滴滴答答”的一直响个不停。

  有两个年龄和娟娟差不多的小娃儿,手里拿着两根小板凳儿,在一个小水果店的门口,掏出两分钱,买了一个用糖精做的冰糕。

  然后,拿在手里,你吃一口,我吃一口,那摸样甚是亲热、可爱。

  他历来喜欢咪娃儿,走上去,十分亲切、友好地摸了摸他们两个小娃儿的头,和颜悦色的问道:“小朋友,咋个不在家里头睡午觉呢?太阳啷个大,中了暑咋个办呢?你们大人晓不晓你们出来了啊?”

  “叔叔好,老师叫我们早点到学校,听何校长做动员报告。”小姑娘举着右手、行队礼,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听啥子报告呢,这样早?”

  “批判海瑞的报告。”“喔,海瑞是谁呢,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听老师说,他是明朝的一个清官,但是反对毛主席,和彭德怀那个大坏蛋一样坏。”

  杨铁扑哧一笑,口水溅到了地下,忙着解释道:“小朋友,这哪儿跟哪儿呀?海瑞是古代的人,彭德怀元帅、也就是彭爷爷,他是现代人,我们现在是新中国,这牛头不对马嘴呀?”

  小男孩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反正他反对毛主席,我们全体红小兵就要打到他!”杨铁看了看,这个具有几分天真的初生牛犊,感到既好笑又好怄。

  好笑的是,他们人还小,不懂得最起码的历史知识,有情可谅;好怄的是,有人给他们灌输的是一些啥子样东西哟!这样下去那还得了啊!那岂不误人子弟吗?

  目送两个小朋友远远地离去的背影,他极端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人早早来到办公室,翻看当天出版的报纸。

  那天,党中央的机关报,人称喉舌的《人民日报》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将全国广大的知识分子统统诬陷为“资产阶级的专家”、“权威”、“祖师爷”、“牛鬼蛇神”,扬言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使他们威风全部扫地!

  看到这儿,他心里一惊!“耶,我岳父、岳母都是全专区最有名的专家和教授哦!这一下,岂不是也在批判和打倒之列啊?”

  他回到家里,吃晌午饭时,悄悄的给爱妻说了自己的看法。

  安静对他说:“爸爸、妈妈,都已经闻到这个火药味儿了。地委任叔叔那帮朋友,也给他们透了一点信息,叫他们好自为之,不要惹火烧身;另外,民主党派内部,从北京、上海、成都等方面也传来一些小道消息,反正整个情况都是很不妙的,这天下可能又要大乱了哟!”

  “杨铁。”“嗯。”

  “到了关键时刻,我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哦?爸爸、妈妈年岁已经大了,听说最近身体也不大好,再也经不起这些政治运动的折腾了,听到没得啊?”

  安静在担心自己的父母亲,以前,那么多疾风暴雨式的政治运动他们都经历了的,就不晓得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他们能否躲过一劫哦!?

  安静交代的任务,那绝对不会含糊的。

  “老婆说的话,就是圣旨,我那还敢违抗啊?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晓得该咋个做哈。总而言之,你把娟娟、鹏鹏和勇娃子带好就行了。其它的,你莫操心,有你男人我在,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哈?”

  安静对自己的丈夫,也就是站在眼前这个根正苗红、高大威猛的贫下中农的后代,那心里确是是很放心的。

  因为,文化大革命这把火,它是冲着那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以及那些出身不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的,它又不是冲着广大的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这些共产党充分信任和依靠的对象的。

  紧接着,这年的8月份,在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上,伟大领袖毛主席,在会上公开发表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不点名的批判国家主席刘少奇同志,说他:“害怕群众运动,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对学生娃儿实行恐怖的资产阶级专政。”

  少奇同志闻言,颇感吃惊!

  心想:“开展文化大革命,是党中央的集体决定,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而针对学校出现的混乱局面,派工作组进驻清华、北大等大专院校,帮助工作,稳定局势,也是经过中央政治局研究决定的,请示毛主席,他也是同意了的,咋个说我一个人在镇压学生运动呢?真是岂有此理!”

  他在会上据理力争,一下动了肝火:“革命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连死都不怕,难道还害怕群众运动,无非是下台。”毛主席也寸步不让,针尖对麦芒,大声责难他。

  两个伟人,水火难容,从此,势不两立,分道扬镳。

  但为了顾全大局,据说那天晚上,在夫人王光美和身边工作人员反复的劝说下。他主动到中南海毛主席的住处承认了错误,并承担了全部责任,要求不要连累下面广大的基层干部和群众。

  毛主席将跟随自己多年的、第一个提出毛泽东思想和理论、第一个呼喊“毛主席万岁!”已是满头白发的湖南老乡加老战友,亲自送到大门口。握住他的手,意味深长又略有所指的对他说:“好好学习,多多保重身体,有时间,多读几本书。”

  仰望自己朝夕相处的老战友、党的主席,他态度十分恳切地要求辞官,带着老婆和几个孩子,回湖南老家种地,没有允若。

  顿时,他仰望长天,顿感惆怅和无赖,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时隔不久,毛主席又亲自写信给清华大学附中的红卫兵革命小将们,对他们的革命造反行动和革命热情,表示最热烈的支持和最坚决的拥护。

  于是,一场史无前例、动摇国家社稷江山的混乱局面,像瘟疫一样,由北京蔓延开来、逐渐扩张到了全国各个地方,包括偏僻的、落后的乡村旮旮角角。

  当然那,“文化大革命”嘛,顾名思义,这场运动首先是从我国文化艺术界、知识科技界和大专院校等领域里开始的。

  而首当其冲的又是邓拓、吴晗、廖沫沙三个人,人称“三家村黑店。”

  其代表作是:《燕山夜话》、《三家村札记》等。

  就连娟娟这样听话、懂事儿的四年级的小学生娃儿,放学回到家里,手不洗,饭不吃;也要先找爸爸、妈妈给她做几面用各种颜色的纸做的小彩旗。

  然后,用毛笔书写起:“打到邓拓、吴晗、廖沫沙!”“砸烂‘三家村’黑店!”名字的上面还打着几个大红叉叉。

  爷爷奶奶有次来家吃饭,问她:“小娟,邓拓、吴晗、廖沫沙是何许人也?‘三家村’黑店是那个开的?”她想了老半天,也回答不出来,你说可笑不可笑?滑稽不滑稽?

  那段时间,全国所有的报刊、杂志和广播,包括纪录片,都用很大的篇幅刊登、播送和放映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身穿崭新的草绿色军装和他最亲密的战友林彪同志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并排站在一起,在天安门城楼上先后八次接见首都以及来自祖国四面八方,串联到京的红卫兵小将代表的消息和照片。

  全军的军衔制,在年前就被彻底地取消了。

  草绿色的确良军装,显得简洁、朴素、大方,有点像红军时期的军衣;穿在身上,根本就分不出那个是当官儿的,那个是当兵的。

  据说,这是为了体现人人一致、官兵平等,缩小官和兵的差别。唯一能够区别的就在于,当官儿的上身穿的是四个兜兜,当兵的上身只有上面两个兜兜;当官儿的可以穿皮鞋,当兵的只有穿胶鞋。

  毛主席他老人家,可以说一生都在追求公平、正义、公开、平等。据说,他最见不得穷苦人家、特别是女人家,流眼泪、没饭吃,他也会受感染,止不住流眼泪的。

  不要工资、不要市场、不要商品、反对资产阶级法权;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一律实行供给制,是他终身的追求和梦想,他想把这个梦想在全国,乃至于在全世界都推行开来。

  人人平等、和谐共处;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世界大同;那多自由自在、那多幸福美好啊!可以说,那才是人类梦寐以求的仙境呢!

  “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我们有多少热情歌儿,要对您唱;千万颗红心,向着北京;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敬祝您老人家,万寿无疆!...”

  广场上,激动万分的红卫兵小将,不断挥舞着手中红皮皮塑料封面的毛主席语录;那个小红本本上面,全部是老人家革命一生、战斗一声、奋斗一生的经典总结和精髓所在。

  他们一个个的满含激动的热泪,声嘶力竭地奔走着、呼喊着、欢跳着…。

  杨铁是知道站在伟大领袖毛主席身边的这个林彪副统帅的英名的。因为,自己原来所在的部队就属他领导的第四野战军啊!开国的老元勋、老将帅们,一个个的都是身经百战、战功卓著的大英雄、大功臣啊!

  在坊间,又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呢?

  以前,老早就听人家说,毛主席历来就很高看他、也很倚重他。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因素就是林总很会用兵,也很会打仗。他在二十多岁时就当上了红一军团的军团长,这个部队是共产党起家、看家、守家的嫡系部队和王牌部队,打败天下无敌手。

  据说就连苏联的斯大林大元帅也看好他,曾经想用两个师的人马来换取他。原因是在1940年,在德国法西斯党魁希特勒即将发动对苏战争时,苏共中央政治局根据瓦尔德情报小组提供的绝密信息,连夜召开全体会议,研究、讨论、准备预防战争谋略。

  会上,苏军的一大堆元帅、将军等一致认为:德国将从乌克兰发动进攻,其原因在于,那片广袤、肥沃和富裕的土地,是苏联的巨大粮仓,夺去了它,就等于掐断了红色苏联的咽喉。

  而在苏联治伤、养病的林彪同志和刘亚楼同志,也受到邀请列席会议。他们会商研究后则认为,德国的想法是要彻底灭亡苏联这个共产党红色政权,而不会在于去掠夺自然资源和重要物资,它将从苏联的西线发动全面的进攻。

  他们的成功预见,后来确实为事实所证明。

  这到底是历史的一个偶然巧合?还是一个政治家、军事战略家的深谋远虑、高瞻远瞩?留给后人太多、太多的思考和回忆…。

  杨铁那个时候也觉得,有林副统帅这样的人作为毛主席身后的接班人,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是完全放心的、也是万分高兴的。

  因为,毛主席的话,他听得最多;毛泽东的旗子,他举得最高;毛泽东的著作,他读得最多;在中央那一级,他可能是最最能够理解毛主席的伟大的、远大的战略部署和理想的,其他人可谓:略输文采,稍逊风骚。

  还有林副主席在全国开展学习雷锋同志的活动中,曾经提过的词: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使他记忆犹新,终身难忘。

  面对广场上上百万激动地、狂躁不已的青年学生,他老人家不断挥动着他那双巨手。发出了“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伟大号召,更是把这场运动推向了一个个崭新的高潮,这个高潮一浪又一浪向前推进,迅速荡涤着一切污泥浊水、牛鬼蛇神!

  一夜之间,全国各地的各个学校和党政机关、厂矿企事业单位的群众性革命造反组织,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就拿临江专区来说吧!

  城内的石油学院成立了“井冈山红色造反兵团”、“红色纵队”;师范学院成立了“毛泽东思想临时联络站”、“反倒底战斗团”;医学专科学校成立了“红色造反兵团”、“红旗挺进纵队”。

  一中成立了“毛泽东主义造反团”;临江高中成立了“红卫兵造反总团”;清一色的女子中学校,也成立了“千重浪战斗队”这个红色娘子军似的造反组织;各级党政机关、事业单位也随波逐流、争相效仿,唯恐赶不上形势发展的需要。

  全专区内的造反派群众组织组织,真可谓:数不胜数,多如牛毛!

  “老子革命儿接班,老子反动儿背叛;要是革命,就跟着毛主席;要是不革命,就滚你妈的蛋!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

  口里高唱这个革命战歌的人,主要是专区、市县委、政府等党政机关、群众团体、大专院校、中小学校的领导和出身于“红五类”的青年学生,人称“保皇派”和“走资派”。

  “混账的王八蛋,你睁开狗眼开;文化大革命,谁敢来阻难?炮轰地市委,打到鬼曾湘!如果不答应,就滚你妈的蛋!混账的王八蛋,你睁开狗眼开;死心塌地的保,叫你也完蛋!”

  口里唱这个歌的人,主要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翻身起来造反的广大的基层工人、农民、青年学生;当然哪,也有党政机关、大专院校的一些急于起来造反的干部,也还有一些终生郁郁寡欢的知识分子、始终难以得志的革命老干部。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却是这两大派号称革命派的群众组织,彼此心照不宣而又很难得的共同语言。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毛泽东思想是心中的红太阳;鱼儿离不开水养,瓜儿离不开阳;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人民靠我们去组织,中国的反动分子,靠我们去组织人民把他打到。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自然不会自己跑掉…。”

  一时间,如果走在果城的大街小巷,耳朵里,充斥的全部是这些革命的、激越的、富有煽动性和战斗力的流行歌曲。

  同时,造反派们还开足马力,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出版了各种规格、各种颜色的大小字报、传单、宣传画报、海报、号外、漫画铺天盖地。

  什么《红岩》呀、《挺进报》呀、《井冈山》呀、《战斗》、《春雷》呀、《韶山》呀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晕头转向,却又爱不释手…。

  “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谁要敢说党不好,坚决把它消灭光!杀!杀!杀!一、二、三、四…!”

  毛泽东思想宣传站林立、高音喇叭、游行队伍昼夜交替、口号震天。各行各业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战斗队,穿着草绿色的军装、胸佩硕大的毛主席像章、扎着猪肝色的皮腰带、手捧毛主席语录,不畏艰辛和劳苦。深入到工厂、农村、机关、街道,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声嘶力竭的宣传、动员广大的工人、农民、解放军,以及学生、知识分子和干部加入到这个洪流中来。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

  “破四旧、立四新”成了这场运动的直接导火线!也铸成了人类现代文明发展历史上新的“焚书坑儒”事件。比起历史上秦始皇来说,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全世界为之震动!难道中国和中国共产党疯了吗?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据说东南亚的一些国家,如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缅甸、泰国、菲律宾等等,在中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影响下,在毛泽东思想的鼓舞下,也在走武装暴动,组织和发动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准备夺取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政权。

  包括产生了人类先知的释迦牟尼、伟大的诗人泰戈尔、民族独立圣雄甘地的印度共和国,以及被喜马拉雅重重包围的内陆小国尼泊尔,以及非洲和拉丁美洲等国家,也先后建立起了一大批马列(毛主义)的革命政党和组织。

  就连西方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美国、具有绅士风度的英国和浪漫多情的法国,包括一江之隔的日本。不少狂热的年轻人,一时间,也兴起了红卫兵热潮。他们佩着红卫兵的袖标,手举毛主席语录,上街游行示威,抗议资本主义制度的腐朽、没落和残暴。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潮流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国主义一定灭亡,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

  据从北京传来的消息说,首都勇敢无畏的红卫兵小将们,一把大火燃烧了英国驻华办事处,造成了震惊中外的外交事件,毛主席和周总理获悉后,都惊恐万分。

  你看看,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有好厉害啊!?

  那时,一大批深受群众喜爱的中外著名的小说、诗歌、电影、戏剧、艺术作品等,先后被打成“大毒草”。老祖宗留下的珍贵历史文物被斥为“封、资、修”的东西,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千年的寺庙、百年的教堂或被撤或被毁、帝王将相的塑像,包括他们的坟墓都被清除了历史舞台。

  果州城里的孔庙、文庙、城隍庙、药王庙、火神庙杨铁塔是去逛过的,那都是些著名的文物古迹;天主堂、福音堂、西山笃院是岳父母那帮子仰慕西方的文化人常去做礼拜和祷告的地方,也是西方文化和宗教艺术在临江的象征,全部被捣毁,真的是好可惜哟!

  文化宫里,三国时期著名战将王平的墓地,被夷为平地;就是历史上撰写过《三国志》的作者陈寿的墓地,也在劫难逃,他老人家可是果州本地人啊!

  而以地委第一书记、军分区第一政委曾湘同志为首的全专区各个大小单位的头头们。当然,也包括李思德专员、任书记、曹专员和杨铁同志在内的一大批党政领导干部。在一夜之间,也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被戴上“高帽子”、挂上“黑牌子”,游街示众,洋相出尽!

  全专区的各个红卫兵造反组织集中在一起,还在果城举行了一场又一场声势浩大、热烈隆重的“红卫兵抄家成果展览会”。参观的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排成了首尾见不到边的长龙。他们一个个的怒目圆睁、义愤填膺。

  那些人们平时难得一见的珠宝珍玩、文物古董、玉石翡翠、各式各样的钻石、宝石饰品以及其他奇珍异宝等。从过去那些出身资本家、地主、富农和旧官僚、旧军官的家里被抄出、公之于众,更激怒了造反派的万丈热情和他们的顽强斗志!

  很可笑的是,市内模范街和大北街交界的天主教堂里,供奉的耶稣身背十字架的塑像、案头摆放的《圣经》和神父用的收音机等。也被誉为西方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文化工具和从事反华、反共的秘密电台,被砸得个稀巴烂。

  那些平时里威严无比的神父和虔诚的教友们更是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一个个被吓得瑟瑟发抖;大热的天,浑身像筛粗糠一样,一直抖个不停,他们害怕被激怒了的、忙昏了头的红卫兵小将,一棍子将他们打死或者是拉出去枪毙了。

  进入新的一年,全国“文革”运动的形势更加波谲云诡、复杂多变,危机四伏,让人根本就琢磨不透。正如毛主席所预言的那样:“1967年将是全国全面展开阶级斗争的一年,同时也是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的一年。”

  这年的1月份,在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上海。在张春桥、姚文元等同志的精心策划和组织指挥下,以上海国棉十三厂保卫干部王洪文同志为头头的“上海工人造反总司令部”,组织一大批造反派群众,强行卧轨、拦截了京沪列车,要求进京告御状,造成了京沪交通大瘫痪和轰动国内外的“安亭事件”。

  随后“工总司”的十多万人马,在王洪文、陈阿大等同志的带领和指挥下,攻占、俘虏并收缴了上海另外两路造反派组织的阵地、人员和装备。进而神速的把上海市委的陈丕显、曹荻秋同志打翻在地,夺取了上海市的党政大权,刮起了所谓“一月革命”的风暴,还轰轰烈烈、大张旗鼓的向全世界宣告成立了“上海公社”这个革命政权组织。

  看到这个情况,毛主席他老人家是很高兴的。因为,他认为以往在彭真同志领导下的中共北京市委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执行了一条以刘少奇、邓小平为首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他老人家的话,在京城,人家根本就不买账。据说,有一次在中央政治局全体会议上,毛主席当着大家的面,一手拿着一本党章,一手拿着一本宪法,十分气愤而又严肃的说道: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有党员的权利和义务;同时,我是一个公民,也有发言和说话的自由。

  各位看官,你们看看,当时他老人家的处境有多窘迫!难怪他要亲自组织指挥和发动这场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便由下而上的发动全国各族群众,推翻和打倒反对他老人家的人,也即那些妄图在中国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而上海新兴的革命力量起来了,全国就有希望了,它不能不影响到整个华东,进而,影响到全国各省、市、自治区。为此,老人家大加赞赏,说:“这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这是一场大革命。”还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的名义给上海发出了热烈的贺电,以示鼓励和肯定。

  眼看上海的革命造反派刮起的狂风巨浪,震荡了全国,抢先了一步,首都北京的革命造反派组织自然也不甘于落后。以清华大学蒯大富、北京大学聂元梓、北航韩爱晶、北师大谭厚兰等四大学生领袖为首的红卫兵造反派组织,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先后夺取了中共北京市委、市政府的权力,打到了罪魁祸首彭真…。

  在上海、北京革命造反派组织的影响和带动下,一时间,全国上上下下,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造反和夺权运动。

  霎时间,各省、市、自治区以及下面专区、县乡的各级党政机关彻底的瘫痪了、工厂停工了、学生停课了、公检法司这些专政机关也受到了严重冲击。据说,就连被关押在监狱的罪犯,也纷纷要求参加这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你说这中国已经乱到了啥子程度呢?

  看到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杨铁心急忧焚,不知何去何从。不过,他脑瓜子聪明,心里面马上就想到了在省里工作的董副厅长。

  “对,就找找他,看看他老首长是何态度,有何高招和妙招?我也好做到心里有数啊,不然,眼下这日子又该咋个过呢?”

  那天上午,他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偷偷地拨通了省机械工业厅董副厅长的电话。一番寒暄后,他把自己最近被批斗、被游街、被戴高帽子等等苦恼和郁闷,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然后,他说想听一听老首长的态度,打听打听一下省里的情况到底如何。

  董副厅长一听到这个勇猛坚强的部下,在自己面前好一阵的叫苦,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恶狠狠地拍了一下办公桌子,下面的玻璃全都震碎了,右手掌里流着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他哥子全然不顾,对着电话的听筒,大声地叫喊道:“杨铁,我告诉你小子,老子从十三岁起,自参加革命队伍以来,所经历的大小政治运动无数,从没有被别人拉去戴过高帽子,游过街的。这次好了,我也被厅里的那帮‘天棒娃儿’和‘二球货’,也就是那些所谓的革命造反派,拉去游了街,戴了高帽子的。说我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操他奶奶的,你说,老子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吗?”

  “您老首长是红小鬼出身,那里是啥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嘛,您是我们的老团长啊!您是抗美援朝战争的英雄人物啊!那些龟儿子们知不知道,您在朝鲜打仗杀敌的那些光辉而动人事迹啊?”

  “他们知道个球啊!?就连我们志愿军的邓华司令员,都被他们活生生的揪出来,双手反剪,拉在汽车上,在成都人民南北中路一带,挂黑牌子、游街示众呢,我算他妈个那把‘夜壶’呢?”

  “耶!看来各地的情况大同小异哈?”杨铁心里惴惴不安,他知道邓司令员,早先当过四川省的副省长,由于受彭德怀元帅的牵连,早就被撤职了。一听到老团长的遭遇和自己是一样的,他心里面在猜测和琢磨,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为啥呢?正想着问题,耳边又想起董副厅长的话。

  “日妈的,回想解放前,我们那个时候起来造反、闹革命,拉去游街、戴高帽子的都是地主老财、资本家和反动派啊!这下倒好了,我们现在也一样了,这是啥子道理呢?不光你搞球不明白,我也搞球不明白啊!?”

  看来自己的老上级———董副厅长是愤怒到了极点的。要不然,他才不会开口闭口的说粗话、骂人呢?。

  还是董副厅长在说话:“难道我们以前的都搞错球了?嗯,我就不明白了,这革命来革命去的,到头来,还革到自己的头上来啦?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总而言之,杨铁,你听我一句话,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这文化大革命到底要做啥子,我也说不清楚的,你自己包括你家人一定要小心为妙,好自为之吧!?”

  杨铁在想:这省里的老干部、老革命都是一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样子,我们专区和郊县这一级的这些虾兵虾将,还能够做些啥子名堂呢?由此看来,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头脑里想起了老母亲说的四言八句,也就是那些教书先生说的歇后语: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用一句成语来说的话,那就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深夜,他披着一件草禄色的军大衣,那是在朝鲜战场上发的。至今,他爱不释手,舍不得送人;以此证明自己是当过兵的、也是参加过战斗的部队干部。

  头上戴着一副墨镜和口罩,悄悄地去了一趟曹副专员的家里,给他汇报了自己上午和董副厅长的通话情况。同时,也想向他讨教、讨教,对这场运动的态度和看法。

  曹副专员是他妈个乐天派,根本不把眼前所发生这一切乱象放在心上。看到杨铁这身怪怪的打扮,他笑呵呵地揶揄到:“杨铁,你怕个球啊!他要闹就让他闹啊,这个国家又不球是我们几个人的,大不了打烂了、砸垮了,跟着毛主席,重上井冈山,再重新来过?那天,我给老董也说了这个道理的,他老弟也同意我这个观点,哈哈哈…,哈哈哈...。”

  杨铁一时还没回过神来,他又继续调侃,说道:“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说过吗?天下大乱,要达到天下大治,这乱的是敌人,锻炼的是革命群众啊!?哈哈哈…,哈哈哈…。哎呀!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说起来话长,一言难尽。正好你小子来了,快去把门关上,我们喝它几盅,一醉方休,睡到天亮,管它个鸡巴球!”

  曹老革命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就是没有流出来,说这话时,明显的言不由衷…。

  “老首长,就你一个人,杜姨不在家啊?”“她啊?到北京去看她孙头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看大门。”

  “早晓得这样,我下了班就该往您这儿跑,顺便煮点挂面吃,然后,我俩爷子喝个痛快!”

  “说得好、说得好!你小子现在来,也不迟啊?来来来,坐到起,我去厨房拿一瓶酒过来再说下文。”

  说完,曹老革命急匆匆的起身,口里哼着时兴的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他三步当作两步走,心想:好家伙!老婆子不在家里了,今晚上,我要和杨铁这小子,放开喝,一直喝过通宵达旦。就像三国演义第几回上说的那样什么来着?喔喔喔,记起了,煮酒论英雄!

  待曹老革命进客厅时,杨铁一看,说是一瓶酒,结果呢?一共是三瓶,他右手的甲窝里,还夹着一个军用水壶。杨铁晓得,那可不是白开水哟,完全是地地道道的纯高粱白酒,再撇也是他妈的地瓜酒。

  “管他妈的,今天我也敞开喝,喝醉了的话,大不了就躺在他家里睡到天亮,如果安静怪罪我的话,我就说曹专员一个人在家里寂寞、苦闷,他叫我过来陪他喝的酒。”扯谎撩白的主意有了,他心里也乐滋滋的。

  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那真正是说到这两个人的心坎上啦!

  俩爷子一边喝酒、一边剥花生米米、吃酸咸菜,打开了话匣子。整得满桌子、满地都是花生壳壳和皮皮,好在杜清华同志不在家里,否则,曹老革命又要遭到一顿严厉的训斥。

  杨铁首先开口说话:“老首长,您历经风雨,见多识广,您看我们国家这样子乱下去,这还得了啊?”

  曹专员脖子一仰,一杯酒就下了肚。倒抽了两口冷气,看了看杨铁,答道:“我看你小子是‘咸吃罗卜淡操心’,你去操心个球啊!有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他老人家为我们指引前进的航向,我们跟着他老人家走就行了,那些造反派敢把老子们做些啥子呢!?”

  他拍了几下胸膛,又捏了捏拳头,听得到骨头在咕咕的直响。

  “老首长,话是那么说,您没看看,目前我们临江地区的形势是一片混乱,简直成了无政府主义状态,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在坐天下呀!咋个这革命来、革命去的,反倒革到我们共产党自己的头上来了呢?我简直搞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心里一塌糊涂,今天就想向您老人家讨教、讨教。”

  他不敢说管子曾经说过的话:“观国如观君,观军如观将,观盖如观野。”这把敬爱的毛主席和跟随他一起闹革命的老干部们,放到一个啥子位置了呢,要是人家知道了,自己岂不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么?

  “杨铁,我给你说个实话吧!最近,在地委召开的一次扩大会议上,地委和专署的不少老同志对这场文化大革命,都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和看法,但要求我们高度保密,不要外传。但是你有啥子法子呢?嗯?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亲自发动和指挥的大规模革命群众运动呀!哪个敢去反对呢?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硬碰吗?嗯?依我看是傻鸡巴蛋蛋,才去干这个球莫名堂的事情呢。”

  曹老革命显然对这场运动,心里也是极端不满的,但是有啥子办法呢?他还不是一样的,情况不明,一头雾水。

  “我看我们过去无论是搞革命,还是搞建设,搞群众运动,都是在党的一元化领导下进行的,也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如果没有党的领导、没有政府的领导,踢开党委‘闹革命’,‘打倒一切,怀疑一切’,这场文化大革命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

  杨铁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

  “你小子不愧是我的兵哈?众人浑浊你清醒,众人清醒你浑浊,这又好又不好。咋个说你呢?这就像我们大家坐在一起喝酒是一样的道理,大家都醉了,唯独你小子一个人是清醒的,那些喝醉了酒的人呢?反而说你是喝醉了的。”

  “老首长啊,宋代陆游老先生,在国破家亡之际,尚且知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难道我们经过毛主席、共产党这么多年的教育,比古人还不如吗?”

  其实,曹老头儿头脑里想起了法西斯党魁希特勒那个宣传部长戈培尔的一句话:“谎言如果重复一千遍,那就成了真理。”他本想说出口,但话到嘴边,由于酒精的作用,只记得恍恍惚惚的,只好说了上面那一段话。

  杨铁一插话,提起中国古代先贤们忧国忧民的事迹,反到使他想起了一句话。“杨铁呀!你小子还有范仲淹老先生那个啥子‘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那种精神啊!?由此看来,老子确实没有看错人的,想必你娃儿今后必然有一个大好的前程!”

  “老首长是在表扬我呢,还是在批评我?”杨铁眼睛迷迷糊糊的,口里吃着菜油酥的盐味儿花生米子,一边喝着老白干,又挑了一大筷子的酸咸菜,一边恭恭敬敬地问道。

  “既是在表扬你,也是在批评你,给你敲个警钟。为何呢?我看,这场大规模的群众运动,也就是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不搞它个几年、不乱它个几年,是根本收不到活路的。”

  他所经历的革命战争和政治运动无数,但文化大革命,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场大规模的群众运动,他在预言这场运动的时间和厉害。

  “我咋个要这样说呢?你没仔细看看这段时间的报纸和那些社论以及评论员的文章,毛主席说了: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像这样大规模的群众运动,以后每隔几年,就要重新搞它一次一,以防止中国走向资本主义道路和修正主义道路啊!”

  话说酒醉心明白。这两个人,此时,虽然在大喝特喝,但心里边,那个思想意识,多多少少还是明白的。

  “反正我在内心是不赞成这场文化大革命的,这种搞法,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也不赞成呀,你小子有啥子办法呢?难道你要拿起石头去打天?”

  “来来来,喝酒、喝酒。”“好,今晚上,我那里也不去,家也不回了,就陪您老首长喝个痛快,不醉不休!”

  “好!知我者,杨铁塔也!来,干了!”

  两个酒杯迅速的碰到在一起,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这声音,如果是放在以前,那是酣畅、痛快、喜悦的,而在今天晚上,它却显得有一些悲凉和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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