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有一两个礼拜的样子,那天上午,杨铁塔正在厂小会议室里,主持召开一季度生产情况通报会。通信员小姜走到主席台前,附着他的耳朵、低声对他说:曹局长打电话到厂里来了,叫你去一下接电话。
杨铁塔叫分管生产和技术的冯副厂长主持一下会议,不要等他,接着开会。
他一路小跑,来到办公室。
右手掏出钥匙,把门儿打开。从办公桌上,拿起听筒,对着电话,十分恭敬而亲切问道:“喂喂喂,是曹局长吗?我是杨铁呀,请问有什么指示吗?”
只听得电话里,传出曹局长那很有特色的椒盐普通话的声音。
“小杨啊,我是老曹呢!你下午下班以后,那里也不要去了喔?到我家里面来一趟,有要事相告,你知道我家住哪里吗?”
“大致的方向晓得,不清楚的话,我就问嘛,反正嘴巴就是师傅。” “哈哈哈…,我就晓得你找得到的,因为,你小子以前干过侦察兵的嘛。”
“局长过奖了、过奖了。”“你猜猜,我要给你说啥子事情?”
“我猜猜看哈?十有八九是安静的事,对吧?”“对对对…,算你小子聪明,算得到我要给你说的事情。”
听筒里,还是曹局长那粗声粗气的川普话。
“今晚上就到我家里来吃个便饭,和小安见见面。昨天上午,我在办公室给人家谈了一下你各方面的情况,我的思想政治工作还是做到位了的,安静姑娘同意和你见见面,这下就看你小子如何表现啦。”
听到这儿,杨铁塔心里一阵窃喜。
“好啊、好啊!我心里的那个朝思暮想的大美人,同意和我见面了,这下有好戏唱了…。”他高兴得想双手击拳,结果,右手握着电话听筒的。
头脑里还在想着自己的美事儿,曹局长又对他作了一番交待。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哈?衣服要穿振作一些,我建议,穿那套浅蓝色的中山装,再去国营‘三八’理发店把头发整理整理,脚上要穿双新皮鞋。相亲嘛,男人就要打扮得像模像样的,不要老是穿那套洗旧了的、发白了的黄皮皮军装,你听到没得啊?”
你看看,男人们对待相亲的态度,那是何等的认真、何等的重视、何等的庄重和严肃啊?那些女人们呢?要是听到了的话,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世上只有藤缠树,哪找树缠藤呢?”曹老革命想到自己年轻时期,在高高的太行山上,疯狂追求杜清华时的情景。那个时候,自己发作三十九度的高烧,还冒着严寒去集镇上,给恋人买老母鸡炖土豆,以此补养身体。
“嗨嗨,要不然,我那三个娃儿,从他娘怀起到出生,以至于长大成人,啷个这样顺利呢?那就是老子的表现好、老母鸡卖得好,老丈人和丈母娘在天堂里,保佑着我曹氏家族兴旺发达、后继有人呐!”
这边,杨铁塔心里在想,相他妈个亲够麻烦的哈?除了梳洗打扮,还要穿新衣服、新皮鞋。我觉得随随便便、自自然然还好点,那里需要穿得那样周武郑王、紧紧绷绷的嘛!那还不把人憋死呀?
刚一走神儿,曹局长那边就吼起来了。
“杨铁塔!你小子听到没有啊?我在给你说话呢?”
“报告局长,杨铁明白!”他立马回过神来,大声回答道。
“明白就好,我挂了!”
那边曹局长已经把话筒挂了,没有了声音,杨铁塔的耳朵里传来的是“嘟嘟嘟…”响声;他也放下电话,转过身来,关好门,又一路小跑,回到会议室,生产调度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冯副厂长把刚才会议进行的情况和结果,给杨铁塔汇报完毕后。他笑了笑,说:“好!好!该说的冯副厂长都说了,也说到位了的,我就不再一一强调和重复了。”
“但是…。”说到那个但是,他停顿了大概有二十多秒钟的时间,故意留出一个大大的悬念,以便下面的人去猜、去想…。
这就体现出一个人的领导艺术和领导水平,或者说是讲话的风格啦!
“但是,我要对参加今天会议的各生产车间的书记、主任,以及设计室、生产科、技术科、供应销售科的负责人强调一句话,那就是古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很显然,过去在老家上私塾时,所学习到的四言八句派上用场啦!
“我随时都在想啊,‘万丈高楼从地起’,只要我们把开年的各项准备工作做好了、做扎实了,这后面的工作啊,也就是二三四季度的工作,就大大地好做了。”
讲这个话的时候,他学着部队大首长的手势。向前用力一推,然后,又把手拉了回来。
“总而言之,就是希望大家团结一心、克服困难、再接再厉、力争上游,奋力夺取今年一季度‘开门红’的伟大胜利!为二三四季度的工作奠定良好的基础,确保全年生产任务的圆满完成,大家有没有这个信心和决心啊?”
“有有有…!”“好,散会!”
一季度的生产情况通报会,开得生动活泼、有声有色,大家高兴、杨铁塔也高兴啊!
如果晓不得啥子叫“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话,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事例啊!
他哥子不光桃花运好,官运也亨通。
下午上班以后, 他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了出去。到厂子外边的一个小摊摊上,背着人,找了一个戴眼镜的老剃头匠,理了个很好看的三七开的小分头。
他没有按照曹局长的要求,到市内模范街那个著名的国营三八理发店去。因为,工厂和理发店之间的距离,有十多里的路程;一个在城郊、一个在城内,两头两尾、跑来跑去的,不但耽误时间,还浪费钱财。
为了他的头型整齐好看,那个经验老道的剃头匠,在炉子里拿出刚烧红了的火钳。在他的头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折腾,把他的头发裹了又裹、夹了又夹、剪了又剪。那一股股被烧焦了头发,就像烧猪毛所散发出的味道儿,实在是难闻得很哟!
但是,他有啥子办法呢?这还不是为了相亲的需要啊?
人的精气神,有时侯就是从头到脚,体现出来的!
烫了头发、抹了少许的菜籽油,头发亮光光的、齐整整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容光焕发、精神饱满了,好像一下子就变年轻了七八岁哦!
回到宿舍,他打开衣柜,换了一套崭新的银灰色中山装衣服。坐在藤椅上,穿上那双黑色呈亮的牛皮鞋,站起来,试了一试,有一点夹脚,他往地上使劲儿踏了几踏,感觉稍微宽松了一点点。
然后,他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圆镜子,背过去、背过来,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照了又照。然后,扣上风纪扣,满意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还是我妈说得好啊!‘人靠梳妆,马靠鞍装’。理了个头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简直他妈的精神多了、舒适多了!”
关好门窗,他一个跃步,骑上那辆和他朝夕相处的蝴蝶牌自行车。一路上,打着响亮的铃铛声儿,口里哼着愉快的、流行的军旅之歌:“说打就打,嗨!说干就干,练一练手中抢,刺刀手榴弹,瞄得准来,投也投得远,打得那鬼子,心里也胆寒...。”
到了厂大门口,他向门卫老李头点了点头,飞也似的骑出了工厂的大门;看着他那高兴的样儿,老李头也对着他笑了起来…。
“嘿嘿…,今天,该不是我们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厂长,又要出去相亲了哈?你看他那身打扮、那副高兴的样儿,不是的话,老子这一辈子连李都不姓啦!”
老李头儿一直在厂里看守大门,厂里这男女老少的相貌和衣着特征、包括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动作等。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如果,那一天,厂子里发生了刑事案件,公安部门请他去帮助破案,一定是个好帮手。
杨铁塔依照曹局长提供的地址,按图索骥来到涪江路专区公署的家属大院。在第8栋36号的门口,下了自行车,上好锁,又用双手把衣领边的风纪扣,重新整理了一番,轻轻叩响了曹局长家里的朱红色大木门。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门开了。
出现杨铁塔面前的人,是一位中等身材、身体微胖的北方中年妇女,年纪要比他大七八岁。她的穿着打扮很朴实,摸样一般,并不像曹老革命平时间吹嘘的那样漂亮。但是,挺稳重和老练的,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长期坐机关的人儿。
她微微笑道,对杨铁塔说:“你就是小杨同志吧?”
“是的、是的,我叫杨铁;您就是杜老师,杜大姐吧?”杨铁塔热情而友好的笑着,如是回答说。
“哎,就是、就是。我们家老曹在里屋等着你呢,小安同志也到了,你快进屋去吧!”杜清华是山西运城人,来到四川生活和工作,算起来,已经有十来年的时间了。
说完,把他迎进里屋。
一进门,杨铁塔就对着曹局长敬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报告首长,喔喔喔…,报告局长!我没有来迟到吧?”
听见来客自报家门,安静差点没笑出声来…。
“没有、没有,小伙子,很准时的嘛!来来来,过来坐、过来坐!”曹局长有点高兴,连他喜爱的叶子烟都没有抽,但掩饰不住他的严肃样。
他朝他会意的点了一下头,伸出右大手,指了一指旁边空着的一把竹藤椅,意思是叫他坐在那里去,杨铁塔很顺从的就坐了下去。
他在刚落座的时候,还不忘又对着坐在左边藤椅上的小安,友好的点了点头;初次在局长大人家里见一个朝思暮想的大姑娘,算是有礼貌的打过招呼了。
小安手里拿着一本书。
两个鹅蛋型的脸蛋儿红朗朗的,就像是那羞答答的红玫瑰一样,含苞欲放、十分招人喜爱;她也转过头来,矜持地朝他浅浅的笑了笑。
曹老革命是过来人,这一细微的情节,被他那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
“哎嗨!我看这两个娃娃,前世今生一定是有缘分的。”他在内心深处,为自己体体面面的做了一回 “月下老人”,而感到了骄傲和自豪。
杨铁塔看了一下安静手里那本书的颜色和封皮,就知道那是《静静的顿河》,一本很出名的苏联小说,眼下看的人非常的多,包括《卓娅和舒拉的故事》那本书。
刚一走神儿,耳边想起杜大姐的声音。
“小安、小杨,你们都还没有吃晚饭吧!”局长夫人杜清华女士笑着问大家。
“哎,老杜,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刚刚下班回家的呀!”北方的女人,伺候自己的男人,是有一整套的;而南方的女呢?整起自己的男人来,那也是有一整套的。
正所谓:殊途同归吧!?
“那好、那好,我这就去厨房。给你们仨,煮点你们四川人,最爱吃的那个豌豆尖尖醋汤面条吧?”
说完,她退出了房门。
杨铁塔是知道的,北方人开口闭口就是面条呀、馒头呀、饺子呀这些东西,这是他们祖上流传下来的饮食生活习惯;而南方人却相反,他们一个个的都非常喜欢吃大白米干饭和那个酸萝卜下稀饭。
正所谓:香油拌韭菜,各人心中爱!
短暂的沉默后,曹局长开口说话了。
“小安、小杨,我今天把你们两个请到家里来呢,没得其它的什么意思。主要是给你们当个中间人,使其你们之间相互认识、认识,我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工作、学习和生活之中,互相帮助、互相爱护…。”
他没有说自己是介绍人,而是说中间人,很有水平哟!这样的话,这两个小青年,事情成了,他有功劳;事情不成,他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的。
而且,两面都可以梳光光头的
杨铁塔和安静低头不语,满屋子都是局长的声音,好在他还是没有抽他那个十分喜爱又呛人的叶子烟。
因为,他晓得安静姑娘平时就非常的讨厌那个玩意儿,局里开会时,只要是看见他老人家在抽叶子烟,她一个人总是躲得远远地。
“来,既然到我家里了,你们就是客人了,就不要客气啥,喝一点开水、喝一点开水。”他端起了茶杯,又指了指这两个年轻人面前茶几上,摆放的两个茶杯。
“谢谢局长,谢谢局长!”小安和杨铁塔,不约而同的端起了茶杯,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低下头在喝开水。
“认识一下吧!这位叫杨铁,是专区东方红机械厂的厂长,可能小安也知道他的名字吧?”曹局长指了一下杨铁塔,在问安静。
小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位叫安静,在局里的财务科工作。”曹局长用手互相指了指自己身边,左右坐着的两个年轻人。
杨铁塔马上热情洋溢的伸出了自己那宽大、粗实的双手,去握安静的手。安静显得有些矜持、害羞,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伸出了自己又白又嫩的小手。
“小安,有幸能够认识你,我感到非常的高兴!”
“不客气,都是一个系统的嘛,低头不见抬头见。”
“真的,不骗你。”“那就谢谢你了哦!”
“我的情况,曹局长可能已经给你介绍过了,不晓得你的意见如何啊?”
“听曹局长说过了,偶尔在局里也听别人说起过你的。”
由于是初次见面,自己在局机关工作,杨铁塔又是下属单位的负责人;她没有立即说明自己对他的印象和意见,少女与生俱有的羞涩和腼腆,还重重的笼罩在她的心头…。
看到和听到自己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初次见面的一番对话和表白,曹局长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数了。因为,以他的工作经验和生活阅历来说,起码他们之间,彼此对对方是不排斥的,而且是有一定的好感的,他知道小安的性格,也基本上晓得杨铁塔的性格。
于是,他十分知趣的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年轻人,好好谈谈,我去看看你们杜大姐把面条煮好没有,我的肚子在闹革命啦!”曹老革命一边在开玩笑,一边在活跃气氛;杨铁塔和小安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和理解。
不一会儿的功夫,曹局长和杜大姐两人,一人手里端起两碗热气腾腾的醋汤面,来到他们的面前。
一闻到起那个酸不溜秋的醋味道儿,人的唾液,立马就不由自主的分泌出来了,根本控制不自己的味觉。
“哇,好香、好香哟!”安静忍不住冒了一句话出来。
“嗯,就是、就是,我的舌头儿尖尖,都在冒清口水了哟!”杨铁塔附和道。
“有你们说的那样香啊?我才不信呢,怕是饿心慌了的原因吧?”曹老革命也加入到了年轻人的行列。
阆苑人,也就是保宁府的人,自古以来就酷爱酿醋、吃醋。如果是没有了醋的话,他们根本就不能生活,即使是在生活,也少了几多乐趣。
醋,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味品。据说,它不但可以开胃健脾、延缓衰老、保健美容;还可以防治感冒、消炎止痛;甚至于还可以防止和治疗癌症。
杨铁塔知道,产自四川的保宁醋,和山西的老陈醋、镇江的香醋、永春的老醋,都是中国的四大名醋之一,家喻户晓、名扬四海。
无论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要吃凉拌菜,或者是鱼香肉丝、葡萄鱼等等,如果你不加一点糖和醋,那道菜,根本就勾不起人们的味觉和食欲。
“香就多吃点,这是你们杜姨的拿手好戏。”走进里屋,杜清华对两个正谈性甚浓的年轻人说道。
杨铁塔和小安赶紧起身,伸出双手去接那腕冒着热气,飘着香味儿的醋汤面。杨铁塔看着小安,小安呢,也看着杨铁塔,他们心里好像都在问,是你先吃呢?还是我先吃?
杜大姐看到这场面,自己是过来人,有经验,赶快走过来打圆场。
“啧啧啧…,你们两个年轻人,甭跟杜姨客气呀?这个年头也没得啥子好吃的,就将就将就吧!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下文,要不要得啊?”
“要得、要得,杜姨、曹局长,您们也快吃吧?”安静看了杨铁塔一眼,开口先说道。
曹局长说:“不急不急,小安、小杨,我去整点烟熏腊肉和花生米米过来;喔对了,家里头还有点人家刚送过来的老白干,我和杨铁喝它一口儿?今儿个高兴、高兴,怎么样啊,老婆子?”
“这个死老头,他只要是一说到吃饭,就想喝酒,我真是拿你莫得任何办法,小心今后老了,得个胃炎和高血压什么的,那就难整了哟!”结婚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老伴儿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杜姨,你煮的面条真的是好香、好香哟!再加上这个嫩豌豆尖尖,更加好吃了。说实话,我们虽然是四川人,味道也弄不到您这样香啊?”小安在夸奖杜姨和面条。
“你杜姨也就这点本事,还是跟我学的,千万别嫌弃哈?”曹老革命说这个话,显然是在开玩笑。他听到这两个年轻人,在赞美自己的老婆子,心里面感到特别地舒坦。
这个从山西嫁到四川媳妇儿,是个会计出身。精打细算、操持家务、孝敬老人、接人待物,那是没得说的。再加上为他曹氏家族,一共生育了三儿一女,且个个成才,曹老革命那能够不高兴呢?但他有意要在这两个谈情说爱的年轻人面前树树威风,贬低一下夫人的优点和长处,以此来抬高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殊不知,这一天却适得其反。
“俺一个妇道人家,看好门儿、守好家,就行了,要那么多本事儿做啥呢?我又不想当萧皇后和武则天,曹老头儿,你说说是不是啊?”杜清华不知是愠怒,还是有意要使曹老革命下不了台,当场软中带刺讥讽了她老头子几句话。
她心想:俺离开自己亲生的爹娘,大老远的从山西嫁到四川,给你老曹家生了三个男娃、一个闺女;后面的孙头孙女都好几个了,你老曹头儿还不知足啊?
曹老革命那在注意这些细节问题嘛?说完话时,已经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厨房,拿下酒菜去了;现场就只有杨铁塔和安静在,他哪听得到这些不满意他的话呢?
还是安静善解人意,有意把话题扯向了另一边。
“杜姨、杜姨,您看我这碗面条好像是挑多了些,你们是不是分点点出去?吃不完、浪费了,怪可惜的。”
才经历了“三反”和“五反”运动不久,厉行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是毛主席和共产党的既定方针,哪个敢去违抗呢?
安静说话的语气很亲切、很温和;音调也很婉转、动听。
“我看你就分给小杨吧!他个子这样高,饭量一定大,绝对不能亏待了他哦!”杜大姐高兴地接过话茬。
“要得、要得,分给我。不过小安同志,这下你可就要吃大亏了哦?”杨铁塔乘势走过去,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小安说。
看见身高体壮的杨铁塔,一步步地向自己的面前走来,就像是一座大山,向她压过来;小安的心坎儿,跳得咚啊咚的响,她满脸绯红,在往杨铁塔的碗里挑面条时,两只手微微有些颤抖…。
少女的爱,总是那样的纯洁无暇、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样的天真无邪。
它没有半点的娇弱造作和虚情假意,根本就不像那些已经嫁过人的、风情万种的中年妇女和风月场所的女人,勾引男人一套套似的…。
“来啰、来啰!”只听得曹局长笑咪咪的,从厨房那边过来了。他双手里左右各端着两个小盘子,里面装满了一些腊肉、花生米和泡酸菜等。
他的嘴里还叼着一块大肥腊肉、香喷喷的,口齿有些含混不清。
“老…老杜,快…快去拿两个…两个酒杯来,我和小杨喝一口。”
“你有本事儿,自己去拿啊!”
杨铁塔见状,赶紧跑上去接过盘子,看了看小安,对曹局长说:“首长,我看今晚上就不喝酒了吧,改天我请您喝过高兴、喝过痛快!”
“这哪行呢,今天我高兴!小安,你说是不是?”小安朝他和杜姨莞尔一笑,没有开腔回答。
“老曹,今天是他们两个年轻人第一次见面,你知不知道啊?”杜清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些不快的说道。
“知道呀!这和喝酒有啥子关系嘛?”
“我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杨他们今晚上还有事儿啊,你能叫他喝酒吗?”
“喔,看我一高兴,就把这件事情搞忘记了;老杜你批评得好、批评得对!”曹老革命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他又笑了笑,说:“小安,你不反对小杨喝酒吧?”
“局长,你看你说的,我咋个有法反对杨厂长喝酒呢?那完全是他自己的私生活哈,我既不干涉也不过问。”
“老曹,我看你今晚上说话尽走题,不靠谱哈!”杜大姐给曹局长提了个醒。
“杜姨,莫得事儿的、莫得事儿的。你们两个都是我的长辈,还这样热心的帮助我,关心我的终身大事,说实话,我简直是受宠若惊哦!”小安接过话儿,嘴里甜蜜蜜的说道。
安静叫杜姨,杨铁称杜大姐,你们说说,这两个人有不有意思啊?
“就是、就是…,杜大姐还给我们煮这样好吃的豌豆尖醋汤面,我下回还要来你们家里蹭饭吃。”杨铁塔正愁自己没得话说。
“只要你们两个喜欢、肯来,大姐我一定要煮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醋汤面,给你们两个吃的;你看嘛,我大儿子、二儿子和大女儿,都不在我们的身边,你们就是我的儿子和女儿啊?”
她没有说安静是自己的媳妇,这八字还没得一撇,传出去要成笑话的,坐机关的人,说话和办事情,讲求的是四平八稳,不冒风险。
曹局长看到这儿、听到这儿,一边咀嚼着用新鲜菜油酥过的花生米儿,吃着肥腊肉,喝着小酒酒,借着酒兴,说道:“小安、小杨!我到是盼着那一天的哈?就看你们自己愿不愿意、努力不努力了哦?”
他故意不说明那一天是啥子意思、啥子事情。其实,在座各位,全都懂得起他的含义的。
吃完饭,大家坐在一块儿,兴高采烈的摆谈了一会儿其它的事情。
这时,杨铁塔才知道,曹局长的大儿子在北京总参三部六局工作。那是个十分重要的军事情报部门,是专门对付东南亚以及港澳台的间谍和特务分子的。
二娃子和媳妇儿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上海远洋局工作;三女儿和女婿娃儿在海军青岛基地工作,也在部队机要部门;只有幺儿子和幺儿媳妇儿,在专区汽车运输公司政治部上班,住在单位宿舍的,平时一般不回来,只有周末耍礼拜天才得回家的。
他们的四个儿女,目前都已经成家立业,小孙孙都有五六个啦!
一看滴滴答答在不断走动的座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
小安缓缓起身,向大家告辞。
杜大姐见状,赶紧给杨铁塔使了一个眼色。“小杨,你去送送小安啊!她们家住在师范学院家属大院的,隔我们这儿最起码也有几里地的路程?”
“就是,大街上黑灯瞎火的,一个姑娘家走路不安全,小杨去送送人家小安也是应该的哟?”曹局长指了指杨铁塔,附和着自己老婆说出的话儿。
小安既没有说送,也没有拒绝不送,只是对着大家笑了一笑。杨铁塔赶紧起身,向曹局长和杜大姐告别。
出了专署家属大院的门口,杨铁塔推着自行车走在左边,安静走在右边。
他们俩个人,走在大路上真是有意思。
一会儿我悄悄地看看你、一会儿你悄悄地看看我;两个人的背影,在电灯泡的照射下,一会儿变长、一会儿缩短;一会儿自己睬着自己、一会儿自己压着自己。
看到这儿,两个人会心的笑了起来。真的是此地无声胜有声。
不过,杨铁塔的话要多一些。男人嘛,无论是在哪一方面,一般都是进攻型的选手;而女人呢?天生的就处于一种守势状态。
安静偶尔要搭理他一下,就这样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程。
大街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了,四周静悄悄的。
一辆“解放牌”大货车,从他们的身边开过去。发动机的响声,震耳欲聋,给寂寞的夜空和地面,带来巨大的震动,不知者,满以为发生了轻微的地震。
杨铁塔本能的侧头看了看安静,她没有感到惊吓,但已经显得有些困惑了。
“小安,你看,离回家的路还够远的哦!要不你坐我的自行车,我搭你,你看这样行不行?”小安穿的高跟鞋,确实走累了,不想再走路了,但在初次见面的异性的面前,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见杨铁塔自己主动提了出来,只好说:“好嘛,不过你要骑慢一点、骑稳一点哈?我是第一次坐别个的自行车哟!”
“放心吧!小安,我骑得稳、也骑得慢,你不要害怕哈?”
他想:要是我杨铁能够骑在她的身上,那该多爽啊!但是,这个时候,纵然那个给他娃儿一百个狗胆子,他都是不敢的。
安静上了他的自行车,右手抱着他的腰部,左手紧紧地拉住铁衣架;她这一抱,使杨铁塔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喜悦和高兴…。
到了离师范学院门口不远的一个地方,在一棵如伞状般的、巨大的榕树下,安静叫杨铁塔停了车。
下了车,她叫他回去,自己一个人走。
“安静,这哪行呀?曹局长和杜大姐都给我交代了任务的,要我保证把你安全无误的送到家门口呀?”
“不要紧,已经没有多远了,我又不是咪娃儿。”安静淡淡的一笑,柳眉凤眼下,两个小小的、浅浅的酒窝窝,显得格外的迷人。
“这不行的,万一出了事儿,我咋个有法回去交代呢?”他挡住了安静的去路,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像一颗参天大树一样,罩在安静的全身。
安静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勇气和力量的,她是万般抗拒不住的,只好依了他,又和他并肩走了一段林荫小路。
保持了一会儿沉默。
突然,她提出了一个令杨铁塔想也没有想到的问题。
“杨铁同志。”“到!”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当然可以啊,只要你愿意,我一定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以为安静一定要问他家住哪里?年龄多大?薪水几多?老家里有那些人?喂了几头猪?养了几头牛?种了几亩地?
结果呢?安静却说的是另外的一个问题。
“你过去是战斗英雄人物,现在又是东方红机械厂的厂长,关于你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一些。当然那,责任不在你,就是你和我耍朋友,厂里面那些问题处理好没有啊?”
听到这儿,杨铁塔心里有底了。
他把自己转业以后进厂工作的有关情况,以及刘书记等人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儿,做了一个简要的介绍和说明。
“安静,这下你放心了吧!至于那些事儿,请你相信我的能力和智慧,我是一定会处理好的,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双方谈恋爱、耍朋友哈?”
“那说好,等你处理好了那些事儿,我们两个再联系,再见!”
“安静,你一万个放心好了,我一定给你一个最好、最好的答复,再见!”
安静点了点头,含羞妩媚的一笑,走进了师院宿舍的大门。
她这一笑不打紧,把个杨铁塔却笑了个神魂颠倒。
他转过头来,高兴得双手击掌,结果却忘了手里还握着自行车的两个龙头把把的。那车子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和依靠,“砰”地一声被重重的甩在地上,两个钢丝轮圈,风快的转了起来…。
看到这儿,他嘿嘿嘿的笑了笑。
疾步走上前去,提起那心爱的自行车,拍了拍粘在坐垫和衣架上的灰尘和泥土。然后,骑上车,一溜烟,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我是责编宋碧珺,会帮助你完成作品日更或结稿,帮助你上特荐榜并发行电子书单行本,有事跟我联系吧!